“小方,走了。”
“……好的。”
这场会开了足足三个钟头。
主要是针对一些准备推出的新人的定位,由已经确定负责的经纪人们、市场营销部及严先生来个三方讨论,但一直没有结果。
两边想走的宣传方向不同,提出来的条件无法让双方都满意,直接就在会议室里头吵开。
严先生揉了揉眉心,疲惫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宣布散会,则日再议。
“我有时候都觉得他们怎么这么能吵。”严先生在电梯里说。
严先生有时会在只有我们两人时自言自语般地抱怨几句。
他并不是想要得到我的回应,只是需要随便说点什么来驱散这种耗费时间又得不出结论的无力感;在和严先生奔走各种会议时,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严先生作为决策者,需要考量许多风险和利益方面的潜在条件,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根本没有时间休息放松。
严先生抬腕看了下时间说:“你先回去吧,我得加个班。”
我瞄了一眼严先生手上的资料,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做不完,觉得就这么走了挺不厚道的。
我轻声地开口:“我可以……”
“小方。”
“啊、是。”
“你加班费很贵。”严先生笑着把我赶走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
作为特助,比老板早下班似乎不太妥当;但严先生说了不要我留,就算我真的不走,严先生也绝对不会给我工作做。
这就是严先生。我想替这样的严先生分担一些,我希望他不要这么累。
走出地铁站以后,对面的二十四小时超市映入我眼帘。
我突然想到一个方法。
我走进超市买了胡萝卜、猪肉、马铃薯、高丽菜和咖喱块,心满意足地提回家。严先生在很久以前曾说过想吃我做的饭,可惜一直没有时间。
这不就来了吗!
考虑到时间关系,我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咖喱饭和烫青菜,小心地分装到保温盒中,再原路搭地铁回到公司。
公司大门还没有上锁,严先生肯定还在办公。
我怀着忐忑的心搭电梯上楼,心里面默默重复着事先想好的说词。
希望严先生不要觉得我唐突了。
电梯门打开时,提着公事包滑手机的严先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惊讶的张了张嘴。他要走了?
严先生看见我也很惊讶,他睁大了眼睛,立刻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说:“你怎么来了?”然后低头看我提着袋子又问:“那是什么?”
我赶紧把想好的话说一股脑地全说出口:“我我我我想您应该还没吃晚餐您不是想吃我做的饭吗我就回去做了一点,我已经下班了啊现在是私人时间您可不能赶我回去我也没有加班费一切都是自愿的……”
说完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您应该还没吃吧……”我小声地问。
我说得又急又快,也不知道严先生听进去了多少。
他愣了半晌,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严先生笑得眉眼都弯了弯,看上去特别温柔,我不禁看傻了眼。
“你做了什么?”他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袋子,转身又走回办公室。
“咖喱饭。”我赶紧快步跟上他。
于是我和严先生就在他办公室里解决了我们的晚餐。
严先生还偷偷把比较大块的胡萝卜挑到我碗里,我才发现原来他也有不爱吃的东西。严先生居然也会挑食!
不过我没有戳破他,若无其事地吃掉了胡萝卜。
“你就不怕错过我?”饭后,我们一边收拾,严先生这么问我。
因为顺路,严先生不让我搭地铁回去。
我们收完保温盒以后就一起到地下车库取车。
“当时没想那么多。”我走在严先生前面,老实地回答。
皮鞋踏在地下室的地板上,踩出一阵阵回音。
我听见身后的严先生说:“幸好我没有错过你。”
“嗯?”我笑着回望他。
严先生同样看着我,深沉的眼眸中有我读不懂的情绪。
“你特别好,小方……特别好。”
03
我开始希望严先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同性恋。否则他就像那种撩人而不自知的大直男,以调戏下属为乐来抒发自己的工作压力,太坏了。
尽管如此,工作上我还是秉持着我的信条:公私分明。
转眼到了年底,又到了各家企业疯狂举办慈善晚宴、公益拍卖、颁奖典礼的时候了。
作为一名喜欢投资电影的娱乐公司老总,严先生不可避免地收到了许多请柬。
伴随这些请柬而来的,还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交易邀请。
俗称包养。
严先生身边不乏尝试爬上他的床以及尝试把人送上他的床的人,严先生对此见怪不怪。对于那些人,严先生从不开口拒绝,但也没真的看他带过谁,全都仅止于逢场作戏。
就像今天这顿饭局。
其实像这种不谈公事的纯聚会严先生是不爱参加的,但听说今天有个极少出现的业界大佬会来,严先生犹豫许久,还是决定赴会。
几个同样喜欢搞电影投资的老总聚在一起吃饭,吃完饭了喝酒,喝了酒,就找一些小明星来助兴。
严先生面对自己凑过来的小明星笑笑不说话,没答应也不拒绝。
小明星叫宋景明,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长相标致不说,讨好人的功力也是一流,是近几年电视节目的熟面孔。
宋景明替他倒酒他喝,宋景明向他撒娇,他便笑着揉揉宋景明的头,温柔地说:“别闹。”
宋景明一听,瞬间就被收服了,漂亮的眼睛里都在闪闪发光,乖顺得不得了,窝在严先生怀里就不走了。
严先生也只是无奈地笑,喝着酒,并没有推开。
我坐在另一桌和其他几个助理一起安静吃饭,我今天不能喝酒,待会儿还得送严先生回家。
“现在严总旁边那个,我挺讨厌他的。”厉轩凑过来和我说。
他指的自然是宋景明了。
厉轩姓温,是今天这桌里面我唯一比较熟悉也比较聊得来的人,和我一样是特助。我们是在一次投资方的聚会上认识的,他比我资深,给了我许多建议。
“怎么说?”我反问他。
厉轩一听我有兴趣,立刻覆到我耳边轻声地说:“他就喜欢到处找金主,还特别缠人。据说他是看准这次严总会来才特地托关系混进来的。”
“这样啊。”我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回答。
“怎么样,你觉得严总栽不栽?”
“我其实也不知道他喜欢哪样的。”
厉轩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毕竟严先生的感情生活向来都不为外人所知。
我看了下时间,想想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喝酒的那桌已经是杯盘狼藉,有几位老总醉得胡言乱语,拉着几个小明星上下其手,剩下没醉的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总之是一片混乱。
严先生在里面算是坐得比较端正的了,我暂时分不清他是醉还是没醉,但宋景明倒是一直黏在他身边。
我收拾好东西起身走了过去。
正当我准备开口喊严先生时,一道声音随着对我的拉扯从我后方而来,我整个人毫无预警地被使劲拽近某个人怀里,手上的东西撒落一地。
“唷,这里还漏了一个呢。”那人只用一只手就牵制住了我的双手,另一手捏住我的下颚逼迫我抬头,浓浓地酒气扑鼻而来,“还挺漂亮的啊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没见过你?”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饭局上遇到这种状况,不过出乎我自己意料之外地,我竟然没有感到惊吓或害怕的情绪。或许是因为我稍微挣扎了一下以后发现,牵制我的人其实并没有使力的缘故。
我突然有点好奇这人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我配合他艰难地想要反驳,忽然又被一道声音打断:“蒋少。”
是严先生。
“这是我的人,不是明星。”严先生说。
“原来是严总带来的人,情人?”被称为蒋少的男人放开了我,转而搂住我的肩膀,拇指戏弄地擦过我的脸颊。
严先生面不改色地说:“助理。”
同时,严先生抬手抓住我的手臂,将我从蒋少身边一把扯到他背后,然后一个跨步挡在我面前,隔开了我和蒋少。
这是相当不给面子的举动了。
蒋少显然不在意,他拍拍手,惊讶的吹了个口哨说:“看不出来严总对一个助理这么上心啊?”
“那是自然,毕竟是我的工作伙伴。”严先生的回答完美无缺。
蒋少哈哈大笑。
“抱歉啊致远。”蒋少从严先生面前探出头来笑着对我说,“没弄伤你吧。”
“没有,我没事。”我笑着回应他。
我总算看清蒋少的脸。
原来是他。
严先生拉着我向蒋少和在座的其他人告辞。
众人举着酒又劝严先生干了几杯才放人,没人提起刚刚的小插曲,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当我们走到酒店门口看见宋景明站在那儿,用小狗般的眼神楚楚可怜的拉着严先生的衣角时,我又想起了方才蒋少的事。
严先生可是丢了宋景明来替我解围啊!
他还说我是工作伙伴!
突然觉得这地位还是挺高的啊!
开心!
“严总要走了吗?”宋景明仰着头问。
宋景明大约一七零出头,比我和严先生都要矮。他似乎很能抓准自己好看的角度,从我这个视角看过去都觉得他特别惹人怜爱,不愧是当明星的人。
不过严先生还是无动于衷。
“抱歉。”严先生只回了两个字就走下台阶。
从头到尾连一丁点眼神都没给。
直到我接过酒店人员递过来的车钥匙上了驾驶座以后,我才感受到在副驾驶的严先生所发散出来的的低气压。
严先生在不开心。
我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想到一件事会令严先生不开心,于是我开口道歉:“对不起严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严先生看了我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我不敢再多说话,战战兢兢地发动车子,缓缓驶离酒店。
严先生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快到严先生的住处时,他才像是酝酿了很久似地开口:“你认识蒋少?”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他果然问起了这个。
我和蒋少,是在一间名为Dark的酒吧认识的,这是一间圈内有名的同志酒吧。虽说是认识,但我们总共也就见过两次,两次还都在Dark;当时蒋少说他单名一个字磊,要我叫他Andrew,没说他是蒋家人。
我们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事,就是蒋少来搭讪我,然后我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可能还对他抱怨了一些老板的事?)、互相交换连络方式。
我没发现蒋少也来了,更没有想到他会认出我来。
如果严先生认识蒋少,他会不会也知道蒋少的性向?
我不能将酒吧的事告诉严先生,我可没做好在严先生面前出柜的打算。
“我见过他。”我想着该如何避重就轻的解释,“他没说他姓蒋。”
嗯,完美。
严先生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抱歉,我应该先问你有没有被吓到的。”
“我没事的严先生,蒋少他闹着玩儿呢。”
“嗯。”
我将车子停回严先生的停车位,抽出钥匙以后习惯性地看严先生,通常这时候他会开门下车,然后在外面等我。
然而今天我转头看向他时,我毫不设防地对上了严先生的眼睛。
车内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只有外头停车场微弱的灯光映在严先生的脸上,昏暗不清。严先生不发一语地看着我,车里寂静无声。
我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严先生的。
严先生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句:“小方。”
“在呢。”
“我以后能不能……”严先生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以后才哑着声说:“能不能也喊你名字?”
我愣了下。
我想严先生大概是醉了。
不然怎么会纠结于这种事情,还用那么认真地语气问我呢?
我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突然觉得喝醉酒的严先生特别可爱。像个孩子一样。
“可以的。您就叫我致远吧。”
那天最后严先生再三强调他没有喝醉,表示能自己上楼,要我尽快回家,还要我保证到家以后会通知他才放我走。
严先生很少喝醉酒,就算喝醉了,也很少是醒着的,大部分都直接睡着了,甚至不会发酒疯。严先生的酒品很好。
像今天这样喝醉了还清醒着,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那晚睡前,我收到了蒋少传来的讯息。
Andrew:叫我神助攻(ゝ??)b
我:??????
04
隔天我起得比平时要早一些,我到我家附近的早市买了点红豆和燕麦,打算来做个燕麦粥让严先生解解酒。
我提前到了严先生家,将食材都处理好以后丢到锅子里小火慢熬。
这时还不到七点,时间挺充裕的。
我收拾好厨房,一转身,就见严先生睡眼惺忪地倚在门边。
2/10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