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攻下洛城,逼进重越皇帝老巢,将那黄龙捣烂,也替陛下狠狠出这一口鸟气。”
武将军一番话,又说的众人笑了起来,“武将军,你吃了酒且去歇歇吧,陛下志在天下,可不是为出一口气来的。”
周甫年摆摆手笑道,“不妨不妨,老武舞刀弄剑之人,心直口快,况且我心底这口气也想好好出出了。”
“陛下受命于天,占尽天地人和。重越如今朝中无人,我军攻入重越,如入无人之境。刚听探子回报,那郭老将军受了风,已经起不来床了。臣数来数去,重越能派来守城的,也就是那个纸上谈兵的沈叶初,和郭家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郭愈了。”
“你说谁?”周甫年拿到嘴边的酒一顿,又问了一遍,“你说派谁来守城?”
“郭将军的小儿子郭愈?”
“不是,还有一个!”
“沈叶初?”
第11章 第十一章 醉夜
“在西林王的随葬品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个葫芦形状的玉瓶,瓶底镌着‘乾坤玉瓟’几个篆字并一方小印,印字已经被磨损,字形难以辨认。整个玉瓶通体圆润,雕纹精美,保存完好,属于本次考古发现中的重要文物。瓶内盛有粉末状物质,经检测为人体骨灰,西林王本人的尸身在棺椁中被完整保存了下来,这个玉瓶中盛放的骨灰是否为随葬人员尚有待考证。如今这个西林王乾坤玉瓟被收藏在……”
顾小西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看着《发现西林王》的考古纪录片,正觉得这玉瓶看着眼熟,门口的迎宾娃娃又响了起来。
“欢迎主人,您是……”
“吵死了!”娃娃的声音戛然而止,顾小西抬头去看,却见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气势汹汹地站在游戏厅的门口,原本挂在门边的迎宾娃娃被他拿在手里,开膛破肚,连电池都掉了出来。
顾小西站起身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那天晚上来店里吵着要玩的小豆芽。
“连玩都不让人玩,还说什么‘欢迎主人’?”那孩子高昂着下巴站在门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向前伸直手臂将手掌松开,娃娃“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顾小西掏出手机道,“你还未满18岁,要想进来玩再等几年吧。要么你现在就回家写作业,要么我给你的老师打电话让他带你回去。”
那少年挑眉笑了笑,眼角一颗小痣若隐若现。他从口袋里甩出一个卡片撂在吧台上,“你不是要身份证吗,给你!”
顾小西狐疑地拿起那张卡片仔细看了看,“你叫韩天?27岁?”顾小西将身份证照片跟本人来回比对几次,“这是你本人?你有27岁?”
那少年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你要看身份证我都给你拿来了,你还要怎么着啊,烦不烦?你是派出所还是街道办啊!”
“韩天……”顾小西仔细端详着这张身份证,这证件上的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连名字都这么凑巧。
“我觉得这不是你本人,抱歉不能让你玩。”顾小西将身份证放在那少年面前,不容商量的说道。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死脑筋,送上门的生意你不做?你管我几岁呢,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顾小西不欲同他多纠缠,干脆走到吧台后面坐下来,端起那碗已经半凉的盒饭继续吃了起来。
“哎你信不信我找人打你啊!”那少年半天等不到顾小西的回应,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砸着桌子。
“韩亮!”
一个严肃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顾小西也抬眼往门口看着,余光里那少年好像遭受了雷击一般,僵直了身体机械地转过身去。
家长可算来了。顾小西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放下盒饭又重新站了起来。
韩天?
顾小西有些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还真是他认识的那个韩天。
几天不见,韩天看起来比之前疲惫了许多,下巴上也长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下都是一些深色的痕迹。
韩天对着顾小西点了点头,便转身对着韩亮沉声说道,“你跟母亲说你去同学家补习,原来是来逛游戏厅?”
韩亮低着头看着脚尖不发一语。
“还偷拿我的身份证?”韩天将吧台上的卡片拿起来放进钱夹里,“这么大也不是个孩子了,怎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母亲刚还没出院,你就不能让她少操些心?”
韩亮这才抬起眼看了韩天一眼,好似哼了一声道,“反正又不是你母亲,她气死了气坏了你不是更高兴?”
“你说的什么话?”韩天顾忌顾小西在旁边,忍住怒意不发,只低声跟韩亮说道,“你现在还是学生,不能进游戏厅,跟我回去!”
韩亮扭过头瞥了顾小西一眼,“凭什么你可以来,我就不可以来,我偏要来,下次还来!”说完扭过身推了顾小西一把,飞也似地跑了。
顾小西原本站在一旁半尴不尬地看人家教训孩子,冷不防莫名其妙被推了一个趔趄,韩天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稳住没向身后的博古架上倒去。韩天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我先得去把那个小兔崽子逮回家,回来再跟你道歉吧。”说完也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小西云里雾里地看着吧台周围被碰翻在地踩得稀烂的盒饭,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韩天说的“回来”,却一直没有来。
顾小西没有刻意地去在意这件事,却总觉得有件事忘记了做一样,在脑子里萦来绕去,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他每日浑浑噩噩地打着游戏,日子却一天比一天更觉乏味。顾小西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以前也是这么过的,怎么突然就变得如同嚼蜡起来。
连“筑梦乐园”都不想玩了。这个游戏尽管耗时耗力,从前虽说是在陪玩家,但多少是带着一些好奇与探索的心理的,但突然连这个心劲儿都没有了。有玩家找来,他总推说游戏在升级,或者设备坏了,心情极度沮丧的时候,甚至一连几天都在打烊。
一个受惯了孤独的人,一旦给予他多余的关怀与热闹,等他再回归孤独,孤独会变得更加寂寞。
正如一个喝着白开水都能觉得幸福的人,突然给他喝起了香气四溢的茶水,那白开水便再也满足不了他那变得比从前挑剔了一点点的味蕾了。
这个城市并不多雨,可一旦下起来,却也缠绵多日,叫人心情沉郁。
这天顾小西正举着伞走在家附近的小巷子里,他瑟缩着攥着领口,秋天湿寒的风从衣领钻进去直窜到脚底,连眼皮上都是冰凉的。他心里默默想着,要是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来熨帖熨帖他冰冷的胃袋就好了。
顾小西下意识地便往一个熟悉的地方走去,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这个曾经带给他无数回忆与温暖的“三月面馆”,已经如逝去的春光一般不复存在了。如今屹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家如现在的天气一般冰冷的凉皮店。顾小西摸了摸空荡荡的胃,只觉得这初秋的微寒叫人更加难以忍受。
他叹了口气,低着头魂不守舍地转过身去,哪知步子还没迈开,便同一个人撞了个满面。那人锃亮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被溅上了点点泥斑,原本挺直的裤脚上,也因浸了水,显得些许狼狈。
雨水在那人的伞面上汇成一条小溪,打在顾小西的雨伞上“噼啪”作响。
顾小西日子过得有些混乱,不用打卡没有公休的他过得今夕不知是何夕,连星期几都不知道了。
不过距离韩天说“回来”,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
太不真实了,原来才一个月而已,他分明觉得已经有一年之久。日子在这一刻好像忽然才转了起来。顾小西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韩天,这一切虚假的好像游戏里的场景。顾小西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的葫芦。
韩天将汤面和啤酒端到顾小西的面前,看他兀自发呆的样子好像一个刚睡醒的小孩,心里一软便好笑起来,“发什么愣?饿傻了吗?快吃吧!”
“哦!”顾小西回过神来,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都打散,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一碗面,汤清叶绿,上面还卧着一颗饱满的鸡蛋,他吹了吹汤面,小心地喝了一口。饱满的暖意直达心底,明明是最日常不过的家常饭,却觉得意外的美味。
韩天看他不过喝了一口汤,眼底都湿润起来了,便打趣他说,“我看你的厨房里很多东西都过期了,好几百年没开过火了吧!”
顾小西吃了一口面,“嗯,自从我爷爷去世以后,就没人给我做饭了。”
韩天看了顾小西一眼,不知是该道歉还是该安慰,便低下头将啤酒瓶打开没有说话。
顾小西见状连忙笑了笑说,“你不用介意这个,我这么多年其实已经习惯了。”
韩天用筷子挑了挑面条,又放在碗上道,“你别觉得我虚伪,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顾小西嘴里含着吃了一半的面,有些茫然地看着韩天。
韩天将香烟夹在自己手指上,一手习惯性地拨动着打火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介意我在这抽吗?”
顾小西摇了摇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烟灰缸递给他。
“我不记得有多久,我都没吃过一次正经的家常饭了。”韩天点了点指尖的香烟,举起易拉罐喝了两口,“家里请的星级厨师,做的菜点精致、高级,却没有任何的感情,吃起来像在吃五颜六色的塑料。出门就是各种菜馆、公司的食堂、飞机上的商务餐,还有……”韩天指了指顾小西的垃圾桶,“外卖。”
两个人相视笑了一下,韩天继续说,“那天来的那个小男孩,韩亮,是我弟……也不算我弟,是我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就是不是我妈……”韩天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眉眼间皱着一块化不开的沉郁。
“我爸前段时间死了,家里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还有韩亮,真让人心烦……”
“你知道我的家庭比较复杂,所以我就羡慕你这种简单的……”
“我这种也太简单了……”顾小西喃喃道,“光杆司令一个人。”
“上个月,那个女人生病,我送她去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你说我一个继子,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你猜他们私底下怎么说我的……”韩天手中的易拉罐被捏的变形,连指节都红了起来。
“呃……你是不是喝醉了……”顾小西看着韩天醉眼迷离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窗外天已经黑透,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韩天的西装被雨淋透了晾在阳台上,勉为其难地穿着顾小西的家居衣服。那衣服明显比他本人小了一号。他满脸的愁容,举在空中的手指间燃着半根香烟,看起来又颓废又滑稽。
顾小西心里嘀咕着,他今天该不会真要住这儿吧。
“我没醉!”韩天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将香烟拧进烟灰缸里,“我还要玩‘筑梦乐园’呢,陪君大干三千场,我才是‘西林王’!”
第12章 第十二章 落水
曹纪善握着书卷来回踱着步,对着纸张念念有词。
书座后的学徒们一个个正襟危坐,摇头晃脑地跟着诵读。待纪善转过身去,立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悄悄说着小话。
沈叶初将手中的书卷也放了下来,起身来到曹纪善身边低声说要去解手,那纪善视线粘在那纸上似的,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摆了摆手,便走到另一边去了。
青空绿穹,碧树凉风。
沈叶初信步往荷塘边走着,宽大的衣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只翩然欲飞的玉色蝴蝶。
荷塘边的杏树在风中瑟缩着抖落漫天满地的春红,迷了人眼,扰了塘鱼。
沈叶初在塘边坐下,红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仿佛落了微雨,激起一圈圈清浅的涟漪。数不清的锦鲤团簇在水中,与花瓣相映成趣。
“啪”地一声脆响,一粒石子被投入水中央,鱼儿受了惊似的四窜而逃,只一瞬的功夫,适才熙攘热闹的鱼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红色的水纹飘荡着扩散到远处,直至不见。
沈叶初皱了皱眉,只见那杏树低下坐起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裤,衣衫上重重叠叠铺满了红色的花朵,就连他被睡乱了的发髻里,都藏着几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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