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息被他的气势唬得有些背僵,他耸耸肩,只得闭上嘴,沉默着在前面带路。
两人行了半晌,到达了一处隐蔽的山坳,拨开那些茂密的草丛,一个幽深的洞穴赫然显现。
“就是这里?”灵渊君看着那黑魆魆的洞口,不敢相信离象真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孟息道:“你觉得不像?放心吧,这只是外面看着荒凉,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灵渊君也不疑有他,立刻就要进去,他一俯身,发现孟息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问他:“你不进去?”
孟息道:“我只负责给你带路,现在到地方了,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
灵渊君点点头,自己进了洞穴,孟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原本无所谓的脸上,赫然闪过一抹狠色。
“自求多福吧,神仙老爷。”
灵渊君在漆黑幽静洞穴中走了许久,心中渐渐焦虑起来,这洞窟怎么这么深?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一样。
他不想耽搁太多时间,便施展身形,人已如同一只轻盈的鹤般飘起,准备飞身前行。
结果就在他双脚离开地面的一刹那,异变陡生,一声巨响突然自这安静的洞穴里响起,霎时间地动山摇,土石纷纷砸落。
灵渊君一惊,赶紧撑开结界挡住崩落的土石,就在这时,一双巨大的眼睛自山洞深处亮起,就像两盏硕大无比的火红色灯笼。
灵渊心头咯噔一声,还未及反应,一阵巨风迎面刮来,那刚刚还距离甚远的一对巨大红眼,已转瞬之间冲到了他面前。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腥膻之气。
再回头一看,来路已被尽数封死。
☆、地下宫殿
一片黑暗里,只有眼前这对火红的巨眼。
灵渊君倒是不怕黑,却也在扑鼻的腥风里感觉到一阵惊心,面前这只巨物,居然是魔界的毒褐蜥。
神仙也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他们也有忌惮畏惧的东西,面前这只毒褐蜥就是其中之一,一般的毒神仙可能不怕,但这东西的毒,却是天神也要畏惧三分的,被这东西咬中,实在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洞穴还在坍塌,空间变得愈发的狭小,灵渊君落地不动,那庞然大物也停下动作,似乎正蓄势待发。
灵渊君这是生平第一次对上活生生的毒褐蜥,他以前只在奎老的毒物画册里见过这东西。据奎老所说,这怪物早该绝种了才是,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惊讶的同时,一阵惊喜又猛然袭来,瞬间攥住了灵渊君狂跳的心脏。
因为这怪物的牙齿虽然毒得要命,内里却有个能救命的好东西,就是它的内丹。用它的内丹做引,便可制出最好的起死回生的灵药,丢掉了神魂的人,也可用这东西重结灵魄。
灵渊君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东西存在,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阴差阳错遇见一只。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心,突然重新燃烧了起来。
还能救回那个人,只要杀了眼前这个怪物,取出它的内丹,就还有机会。
不由多想,灵渊立刻抬掌聚力,想要尽快解决了这怪物,谁料一丝灵力刚从指间迸出,那毒褐蜥便如同闻见了血腥气的饿虎馋狼一般,猛地躁动起来,张开大口袭向灵渊君。
灵渊君飞速躲开这一击,石块崩落间,能听见这怪物嘴里的涎液滴落在地上传来的滋滋烧灼声。
好厉害的毒!
灵渊一时停滞,没有继续攻击,那怪物也安静下来,只稳稳守着身后的洞口,似乎并没有要将来者赶尽杀绝的意思。
灵渊君试探着在手里凝聚了一点灵力,那毒褐蜥又猛然躁动起来,将纷乱的石块弄出又一阵巨响。
原来如此。
灵渊君心下了然,立刻收了灵力,这怪物只会对催动灵力的人发动进攻,他防守的,正是身怀灵力的神仙。
灵渊君回头望向来路,虽然已被石块土坷尽数堵死,但想要出去,也不是不可能,至少比继续深入要容易得多。
看毒褐蜥这边,怪物那巨大的身体将洞穴堵得严严实实,趴在地上的脑袋足有一人多高。
从它脑袋上爬过去当然不可能,若是要催动灵力飞过去,它又会立刻暴起咬人。
这分明是逼着闯入者做出抉择,想要保命,立刻回头就是最好的选择。
灵渊君却不可能就这样离去,他不再催动灵力,只是活动一番手腕,对着那庞然大物道:“抱歉了小家伙,就算不为了你身后的秘密,我也要杀你。”
他嘴里这么说着,脚步朝着那怪物迈近,毒褐蜥张大了嘴,对着他发出警告的嘶哈之声。
灵渊君道:“你使劲骂我吧,我要伤你性命,实在是过意不去,你多骂我几句也是应该的。”
他竟是有自信,相信自己一定能解决了这怪物。
灵渊君对着毒褐蜥说完这句没用的话,已朝着它奔去,一个翻身,跃上了它的头顶。
奎老啊奎老,但愿你对这玩意儿的研究是靠谱的,但愿你写的那些攻击方式都有用。
等到杀死了毒褐蜥,灵渊君已经浑身浴血,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右臂肩头更是已经溃烂见骨。
他将那枚火红的内丹捏在手里,躺在地上喘息片刻,正准备离开此地,周遭却突然起了变化。
原本黑暗的洞穴变得明亮起来,那浓稠的黑暗在不知何处传来的光线中层层褪去,连着那毒褐蜥巨大的尸体一同消失不见。
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山洞,突然显出不一样的面貌来。
原来方才的山洞只是幻境,灵渊君看着这变化,一时震惊非常,谁有本事做出这样的幻境,竟连他都骗过了。
灵渊君立刻捏紧了左手,还好,那颗内丹还在,至少不是空欢喜一场。
他将东西放进怀中揣好,看着眼前的景象变幻,片刻过后,原本黑魆魆的山洞,已显出一条宽敞明亮的通道来。
灵渊君戒备着走入这奇异的空间,深入片刻,前方现出一条向下的长阶来,阶梯直通地下,尽头隐没在远方,看不分明。
灵渊君虽然想立刻带着怀中的宝贝内丹回去救命,但也不能将摆在面前的线索抛开不管。
他打定主意,一路拾阶而下,用了好长的时间才走到头,他没有再飞身前行,谁知道脚一离地,会不会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又出来一个难缠的怪物。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莫说是魔界的大蜥蜴,就算是来一只魔界的蚊子,恐怕也打不动了。
灵渊君走下台阶,已看清面前的景象,那阶梯尽头,竟伫立着一座华丽的宫殿。
这里才是离象真人的府邸?
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些。
这宫殿建在地底,环境却丝毫也不昏暗,四周亮着灯火明珠,将这地下空间映照得一派辉煌。
灵渊君慢慢走向这宫殿,感觉十分不真实,自己刚刚还在一个黑乎乎的山洞里,跟一只臭烘烘的怪物打架,此刻却已经到了这么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简直如同做梦一般不真实。
灵渊君一路走到宫殿外,只见殿外站着两列衣着打扮一致的年轻人,也不知是离象真人的弟子还是侍从。
灵渊君遍体鳞伤、衣袍沾血,径直从他们身前走过,他们却看也不看一眼,只是面带微笑平视前方,无端端让人觉得怪异。
大殿宽阔明亮,灵渊君往内行走,看见了高高的宝座,也看见了高坐在宝座上的离象真人。
离象真人看到灵渊君闯进门来,似乎并不惊讶,只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好。”
他的声音和他花白的头发胡须一样苍老。
灵渊君展了展双臂,道:“我这副样子,好像不太好。”
离象真人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面不改色,还是微笑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若按照以前,一位神君到访,离象哪敢这样稳坐在上,又哪敢如此爱搭不理,现在想必是认准了灵渊已不是神君,只是个罪人。
灵渊君却不在乎他的态度,他环顾四周,道:“看来离象真人的生意做得不错,这置办的,跟天宫大殿也可媲美了。”
离象真人只是微笑。
灵渊君感叹道:“非但如此,连家门口养的看门狗都是大手笔,若不是我皮糙肉厚,恐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哪还有命登门拜访。”
离象真人笑意不减,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
灵渊君挑了挑眉,道:“离象真人竟丝毫不惧我?天界除了我的名,可没有除掉我的本事,虽然我跟你的恶狗缠斗一番,受了点小伤,但要抓你,还是轻而易举的。”
离象真人慢悠悠道:“你要抓我。”
“不错,若你愿意站出来指认元彭,我可以保证在抓你的时候,让你少吃些苦头。”
离象真人像是老糊涂了,半晌才说清楚一句话,他一字一句道:“你要抓我,是敌人,该杀。”
说着,他的手缓缓动了动,似乎要去扳动宝座扶手上的什么机关。
但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僵硬缓慢了,灵渊君不慌不忙地一挥衣袖,隔空挥开了他那只苍老枯槁的手,离象真人的胳膊被甩开,撞在宝座坚硬的雕饰上,动作一滞。
他也不觉疼痛,直起身来,又想往那扶手上探。
灵渊君无奈,闪身上前,一脚踩在那扶手上,别住了那只手。
他终于知道怪异的地方在哪里了。
离象真人一只手被制,没有想到绕开障碍物,也没有想到劳动另外一只手,只是把右手一下下地往灵渊君靴子上撞。
这不像是老糊涂了,分明像是没有思维能力的木偶。
灵渊君皱着眉头,试探道:“离象真人?”
离象止住了动作,沟壑纵横的脸上又露出笑意,花白的胡须颤抖起来,他微笑道:“你好。”
这笑容,看着竟与门外那些人一模一样,真是十足的诡异。
灵渊君心中困惑,离象真人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正思索着,他忽然在离象真人雪白的头发里发现了一丝异样。
那是一根黑色的线,从老头儿的后脑上露出来,像是缝衣服留下的线头,若非到了离象身旁,还真发现不了。
“一头黑发里长了一根白头发,人们总是想着要拔掉,你这一头白发里长了一根黑头发,看着也奇怪,我替你拔了吧。”
灵渊君说着,已探出手去,捏住了那根线头。
离象真人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尖声:“住手!”
这真是灵渊君从进门到现在听他说过的最快最顺畅的两个字了。
但这两个字还是没有灵渊君的手快,他已经揪住了那黑色的线头,轻轻往外一扯。
这根线扯起来太容易了,就像是阿涅缝在香囊上的线。
那次灵渊君带着阿涅去凡间转了转,让她看看凡间的女子都会做些什么,灵渊君和奎老两个大男人,也不会教她,只能让她自己去看去学,至少让她有个女孩样。
阿涅学着凡间的女子,给灵渊君做了一个香囊,可她只看到人家用针线缝,却不知道给线打上结,灵渊君揪着那上面的线头一扯,香囊就散成了两半。
现在离象真人脑袋上的这根线,扯起来一样的容易,他的人也跟那个香囊一样,霎时裂成了两半。
不,准确的说是他的皮裂成了两半,那层苍老的皮肤骤然滑下,像是一件被随意褪下的皮袍,皱巴巴地堆在椅子上。
还端坐在宝座上的,赫然只剩下一块雕成人形的石头。
☆、他在哪里
小鹤童绯英给罗叶尊者送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扁扁的锦囊,罗叶尊者接在手里,完全没有感觉到里面装着的东西,还以为这只是个空空的袋子。
“这是什么?绯英,难不成是你给我做的荷包?”
罗叶问道。
绯英道:“当然不是,我可不做什么荷包香包的,这个呀,是灵渊神君送您的东西。”
“哦?”罗叶来了兴趣,“他竟给我送起信物来了,难道他一见了我,就把那凡人给忘了,想与我交好?”
绯英无奈道:“尊者,难怪蓝雲总是说您,你确实自恋过头了。”
罗叶道:“难道我想多了,他并没有移情别恋?那他给我送这个干嘛?”
绯英道:“他说这是他查到的线索。”
罗叶将这荷包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道:“我不明白线索在哪里。”
“尊者,您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荷包不是重点,他要你看的是荷包里面的东西。”
罗叶瞪她一眼,缓缓地打开锦囊,发现里面只有一小盘黑色的线。
“这是……”他轻捻着这线,面色有了些变化,“灵渊君在哪里?他怎么不自己把这东西送来?”
绯英道:“他好像有急事要办,说这线索……就交给您去查了。”
灵渊君顾不上去见罗叶尊者,他已飞速赶回了玉灵渊。
如今的玉灵渊已全然不是当初的样子,往日的玉灵渊虽也冷清,却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荒凉。
玉灵渊没了主人,不少觊觎上品灵玉的人来这里敲打搜摸,将原本精致华丽的仙府搞得一团糟。
灵渊君不去看自家破败的府邸,也不去看那抽发新芽的玉桂,他径直赶到仙府后面的深谷,跃入幽壑之下的潭水里。
灵渊君一头扎进这水中,往岩隙中游去,一入这水,他便觉通体舒畅,伤口处泛起细微的麻痒。
若是他还有闲暇注意自己身上的情况,便会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竟在缓慢地愈合。
被毒褐蜥涎液灼出的伤痕,凭着自身的仙力是无法治愈的,却被这水一泡就好,深可见骨的伤口也长出了新肉,一点疤痕也不见留。
原来这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这玉脉深渊中的玉髓灵液,这液体对于灵渊来说,简直如同万能的救命灵药一样。
奎老当初发现便这灵液非比寻常,似乎有解毒治愈的功效,于是便想着去研究各色毒物,想弄清楚这灵液是不是什么毒都可以解,结果让他欣喜,唯有那毒褐蜥传已绝种,一直未能实验,如今看来,显然是有用的。
灵渊君此刻却顾不上去想这些,他快速潜过狭窄的水道,进入了玉脉石腔中一个宽阔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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