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心中酸涩，喃喃回应了三个字：“我知道。”
说完之后，他感觉到贺玄柔软的嘴唇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然而他太累了，来不及去想是什么意思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贺玄看着师青玄毫无防备的睡颜，在亲完对方汗湿额头后，又在那红润的嘴唇上落下一吻，然后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将人紧紧搂入怀中。
感受着温暖柔软的躯体毫无缝隙地贴靠着他，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餍足感，仿佛寒冬中饮下的一杯美酒，五脏六腑无不熨帖。
贺玄将下巴搁在师青玄头顶上，说：“你是属于我的。”然后才扯过床单将师青玄的身体包裹了，抱起他去清理……
师青玄再回到观中的时，已是日上三竿，回想起昨晚的荒唐，不禁捂住了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做？大概就是看着贺玄的时候，莫名涌起一股情绪，让他想要那么做，或者说是想要逃避现实。
一夜荒唐的后果就是身体残留的感觉依然清晰，没有什么力气，有些地方隐隐作痛。他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记不起了，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贺玄叫他也叫不醒，便亲自将他送回来了。
他想，是错觉吗？他总觉得昨天的贺玄温柔了许多，但是最后那句“我恨你！”他听得清清楚楚。果然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跨的过去，他终究不是‘明仪’啊，过去的相处时光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自己还能奢求什么呢？奢求他的原谅还是更多遥不可及的情感呢？若是哥哥还在肯定要说自己没出息了，可是正如他无法让贺玄放下仇恨一样，他也恨不起来贺玄，他们之间注定是个死结，只能以这种奇异的关系维持短暂的平衡。
第十章
清晨，师青玄站在门边，怔怔地看着门外，陷入了回忆。从他来这间小观已有数十日，当时还是深秋，现在已经是初冬了，风也从凉爽变得越来越寒冷，而这期间，除了这里，他去过的地方也只有贺玄的居所，他觉得自己与世隔绝了。
从看完社火的那天起，他和贺玄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关系，他不再抗拒同对方的身体接触，贺玄也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没有再发火或者强迫他。他想自己大概是想通了，反正他们已经无解了，况且若没有贺玄换给他的命，恐怕他也活不到今日，所以不论贺玄想要什么，他都没有不给的道理。只是这样又能维持多久呢？再好看的凡人都有会老会死的一天，而神和鬼的寿命却可以永远保持在风华正茂的时候，何况他现在也并不好看……
“罢了，苟且偷生一日算一日吧 。等我死了，如果见到兄长一定要向他好好赔罪，只是在那之前，不知能不能要回兄长的首级。”他这样想着。
前几日那位老大夫来为他复诊，确定他的风寒已经完全康复了，并说看他气色也较之前好了很多，只是看他衣衫单薄，说虽然这屋里并不怎么寒冷，但就要入冬了，还是劝他多添些衣服。师青玄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说自己所修之道比较御寒，上一次生病是因为意外，也多谢大夫的关心。
大夫说：“上次那位公子留下的诊金还剩下不少，我改日退还给道长。”
师青玄摇摇头，写道：“不必退还，余下的钱就劳烦您用来给穷人赠医施药，钱的主人也不会介意的。”
大夫笑道：“那就请道长代我谢过那位公子了。还有一事，不知石头那小子有没有告诉你？”
师青玄写道：“没有。他这两天将药送来后，看着我服用完，就匆匆走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日他来我的医馆替你取药，正好我在为病人看诊，当时忙不过来，我便将药方报给伙计让他在纸上记下，伙计没听清楚，写错了一味药。石头一直旁边看着伙计写字，我以为他只是好奇，没想到他直接说伙计写错了。我便问他哪里错了，他竟将我刚刚提过的一连串药名背了出来，一字不差，并指出了纸上的错误。那个字虽然是个常见字，但我记得他并不识字，问他原委，方知是你教他的，我才发现这小子记忆力这样好，便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医馆里打杂，虽没有什么钱，但至少吃饭不愁，而且我空闲时可以教他读书写字。”
师青玄写道：“他答应了吗？”
“自然是答应了，我没对他多说我的想法，想先观察一阵子，若他是块好材料，我也可考虑收他为徒，毕竟我亲生子女都志不在此，我这身医术还是想找个传人。他没有对你说，我想他是想多学点东西之后再告诉你。”
师青玄真心觉得高兴，写到：“多谢您了。”并俯身行了一礼。
老人笑了，说道：“不必谢我，那小子最该感谢的人是道长你啊，若非你教他认字，我也不会发现他的天赋。”
师青玄送走了大夫，心中仍是喜悦，这毕竟是他成为凡人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帮助到别人，让他发觉即使做不成神官，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间道观本就较为偏僻，入冬以后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师青玄生性喜欢热闹，因而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孤寂了。他沉浸于回忆中，忽而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飘落，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下雪了。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小巧的雪花晶莹剔透，一接触到他掌心的温度，便迅速融化，只留下一丝凉意和小小的水滴。
师青玄站在门边，看得有些入了迷，全没注意到贺玄已经站在他身后半天了。
半响后，贺玄的声音传来：“别站太久，你要是再把自己搞出病来，我可是不会再管你了。”
师青玄回过头，微微一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只是好久没见下雪了，所以想多看一会儿。你知道的，仙京是没有冬天更不会下雪的，我以前也很少在冬天来人间。”
贺玄看到他笑，沉默片刻道：“既然这么想看，那就出去看。”
师青玄一愣，道：“不必了，你明知道我出不去的。”
贺玄道：“如果我允许你出去呢？你想去哪儿？”
师青玄摇摇头：“我哪里也不想去，出去又能做什么呢？而且我这副样子，既不想吓到别人，也不想被人认出来。”
贺玄听师青玄说完这句话，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突然被贺玄微凉的手掌握住，师青玄吓了一跳，本能想将手抽回来，但是贺玄握得很紧，所以并没有成功。
他发觉贺玄在缓缓地为他输送法力，他正想问贺玄要做什么，贺玄收回了手，对他道：“这些法力应该够你化女相了吧。”
师青玄一惊，没想到贺玄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大约是因为他那句不想被人认出来。他苦笑道：“够是够了，只是化女相也是基于原本的相貌，我现在就是化了女相也不会好看的。”
贺玄道：“好不好看不重要，如果你不介意被人认出来，不化也行。”
师青玄只得闭上眼睛默念口诀，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没有化作以往的女冠，而是身着白色襦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发髻的普通女子模样。
他睁开眼问贺玄：这样可以吗？
贺玄点点头，看着师青玄的脸，伸出手以指尖依次轻拂过他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师青玄正想问贺玄接下来怎么办，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腾了空，竟是被贺玄拦腰抱了起来。
“啊！”他不由惊呼出声，突然他想到自己现在已是女身，若是再行云雨之事不知会有什么后果，连忙挣扎说道：“你放我下来。”
贺玄收紧了手臂，同时警告他：“别乱动，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出去。”
师青玄心想：“我宁愿被你扔出去，也不想做那种可怕的尝试……”
然而贺玄只是走了两步，将师青玄抱上供桌，让他坐在桌边，然后稍稍弯腰握住了他右脚的脚踝。师青玄感到脚踝微微发热，好像比之前有了知觉，只是穿着裙装又被握着脚踝，让他无端产生一种良家女子被人轻薄的感觉，双颊不由微微泛红。
贺玄松了手道：“可以了，走吧。”
师青玄跳下了桌子，心道：“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贺玄只是觉得如果他一瘸一拐地走路，带他出门很不方便而已。”
他久违地感到走路如此轻松，缓缓跟在跟在贺玄身后，谁知刚走到门口，贺玄竟转过身看着他，说道：“等一下”。
他正想贺玄是不是后悔了，却只见贺玄手掌开合，手上便多了一件白色斗篷。贺玄也没说话，直接将斗篷披在了师青玄身上，然后便转身走出了门。
这件斗篷样式简单，但做工却极细致，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雪白柔软，没有一丝杂色，穿在身上很轻却很暖和。
师青玄小声道：“谢谢！”
贺玄没有回头，道：“走吧。”
然而走到禁止的边缘，师青玄的脚步又犹豫了，倒不是怕贺玄的法术，只是一个人待的久了，突然要走到人群中去好像需要些勇气。贺玄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凉的手心握住了师青玄的手，然后领着他走了出去。
走到人多的地方，贺玄依然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他的打算，师青玄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握着。
虽然天空依旧纷纷扬扬飘着雪花，但街上却是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的商铺早已开门，五颜六色的招牌挂在门口，衣裳、书画、药材、金银铁器……酒楼饭店也开始招揽客人，街道中间还有不少小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师青玄看得有趣，全忘了还被贺玄握着手的尴尬。
这时迎面走来一名卖花少女，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编的花篮，里面盛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少女衣衫单薄，鼻尖和手背都被冻得发红，脸上却依然带着笑，一路叫卖着。或许是看他二人衣着不俗，少女走到他们面前笑着问道：“公子，卖花吗？”
师青玄看着她的花篮，问道：“怎么冬天也有这么多花吗？”
少女指着花篮道：“是啊，有梅花、木芙蓉、山茶、水仙……”
少女说完看清了师青玄的脸竟是微微一愣，师青玄正想是不是吓着人家了，少女却甜甜一笑，转而对着贺玄道：“公子，夫人生得这般好看，不买一枝花送她吗？”
师青玄：“啊？不，我……”他一时竟不知从何解释，只好去看贺玄。
贺玄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从花篮中拈出了一枝白色的梅花。
少女见状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白梅花是今早刚摘下来的，这样半开未开的时候最好，等开全了，香气就散了。”
“就这枝。”贺玄说完将钱递给了少女。
少女看着手中的钱说：“不用这么多。”
师青玄柔声道：“你就收着吧。”
少女连忙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夫人了！”
师青玄在心想着能不能不要叫“夫人”，但是他觉得这种情况下越解释越乱，只得沉默，尴尬地笑了笑。
贺玄方才松了他的手，两人继续并肩走着，他见贺玄手里一直握着那枝梅花，便道：“我以前竟不知你还喜欢花。”不过说完他便后悔了，贺玄之前忙着报仇，哪有心思看花。
贺玄停下脚步，看着师青玄的一脸疑惑的样子，缓缓抬起手，将那枝白梅斜斜地插入了师青玄的发髻之间。
师青玄道：“你这是做什么？”
贺玄握住了他要去碰花的手，道：“戴着吧。”然后握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我妹妹生前也很喜欢花……”
第十一章
“明兄，你觉着我这女相化的如何？”师青玄一脸期待地看着明仪。
明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半天终于挤出来三个字：“不难看。”
师青玄笑得眉眼弯弯：“不难看就是好看了，既然好看，那明兄你也化女相怎么样？”
“想都别想！”
“为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而且我想明兄你的女相一定比我更好看。”
师青玄热衷于女相，也爱好劝别人化女相。但大多数人拒绝后，他也不再勉强，但不知为何，唯独在劝说明仪化女相这件事上十分坚持不懈。
“谁是你朋友，要化你自己化，或者找别人去。”说完丢下师青玄继续往前走。
“哎，你急什么。”师青玄追上他道：“我们这次出来要隐藏身份，反正我是要化女相的，你要是不化到时候可别嫌我占你便宜。”
“什么意思？”
师青玄故作正经地说道：“明兄你看，我的女相如此貌美如花，明兄你又是这般英俊潇洒，我们走在一起，既不是朋友也不像兄妹，为了不引人怀疑，若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我只好叫你一声：“夫……”
“够了！”明仪脸色恶寒，好像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刻化作了一名黑衣女子，肤色白皙，眉目美而锐利。
师青玄满意了，笑着上去就要拉他的胳膊，说道：“我们走吧，明仪师姐。”
“好好走路，不要拉拉扯扯。”
待两人行至闹市，师青玄各种店铺看个不停，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极有兴致。
明仪正欲劝阻，眨眼间却见师青玄又进了一家店，只得抬步跟了上去。
这是一家首饰店，钗环珠翠铺了一桌，师青玄看得兴致勃勃，见明仪来了，连忙道：“明兄，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看看，哪一个好看。”
“……”
“你不要用这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嘛！虽然不能常戴，欣赏一下还是可以的，而且喜欢美丽的东西是不分男女的。”
师青玄指着桌上的几个发钗道：“你看这些首饰多精巧，这个是金凤衔珠，这个是蝴蝶牡丹，这个是竹节梅花……”
明仪道：“你可以用法术变出来。”
“法术做不到这样精细的，只有民间的工匠用手一寸寸打造出来的才会这样独特。”
师青玄说罢，笑着拿起一根雕花银簪，对着明仪道：“这个很适合你，要不要戴戴看？”
明仪青了脸，道：“你自己胡闹别带上我。”说罢拂袖而去。
9/17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