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不满:“我没醉。”
他嘟囔起来:“他们都给我倒酒,有很多人,还有老师在,不能不喝,不能惹他们生气。”
傅时遇给他换睡衣:“以后不想喝就不喝,或者喊我去替你喝。”
“你不在啊,我那时候去找你,找不到你……”
傅时遇的心脏怦怦跳起来:“你什么时候去找我了?”
程疏却不理他的问话,自顾自地说起他大学的舍友,说留学时候的窘事,说一月要还多少房贷,楼道里的灯坏了要去修,最后竟然背起来了数学公式,背完一串看向傅时遇。
傅时遇强笑道:“背得真好。”
程疏得了夸奖,又开始背化学元素表,傅时遇笑着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平日里说两句话都像要了你的命,醉了怎么话那么多。”
程疏像是说累了,又喊了一声“傅时遇”,在傅时遇答应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抱着傅时遇的一条胳膊闭上了眼,傅时遇问道:“要睡了?”
程疏应了一声,乖巧地扯过被子自己盖好,特别让人省心。
傅时遇揉了揉他的耳垂,轻声道:“先别睡,我问你一个问题。”
程疏闭着眼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傅时遇问道:“你喜欢傅时遇吗?”
程疏的嘴唇抿起来。
傅时遇继续诱哄:“你乖,跟我讲讲,你喜欢傅时遇吗?”
程疏转了个身将脸埋进傅时遇和床之间的空隙里,仍旧不吭声,很明显地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傅时遇顺着程疏的脊背,感受到他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温热地喷洒在腰腹处。傅时遇叹了口气,纵容般摸了摸程疏脑后没长太好的头发,低头在他睡着微张的唇上亲了一下。
事实证明,傅时遇没被程疏醉后的美色迷惑头脑,下身硬得发疼也要当柳下惠,十分有先见之明。
程疏这人醉了和醒了是两个人,睁开眼就翻脸不认人。
傅时遇不满道:“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啊。”
程疏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他:“我昨晚怎么样了?”
傅时遇炫耀似的将睡衣扯开,将自己的脖颈显摆给程疏看,上面有两点红痕:“要我给你重现一下吗?”
程疏垂眼看他,突然一笑,声音却仍旧冷:“不是傅老师说的吗,大家都成年了,约个炮调个情而已,有什么可当真的?傅老师不是这么玩不起的人吧?”
傅时遇收回手:“不好意思,我还真是。”
程疏起身整理衣服:“不好意思,我不是。”
门被程疏哐当一声关上,傅时遇脸上的笑不见踪影,盯着关闭的房门咬牙切齿,狗屁醉了不行等你醒了,他昨晚就该生米煮成熟饭,二话不说把程疏干死在床上,让他今天也下不了床。这孙子,就是欠干。
傅时遇后悔得不行,开始思考再次把程疏灌醉然后拐上床的可能性有多大。
傅时遇下午去学校,逛去数学院,程疏果然在办公室,傅时遇敲了敲门,李老师先看到他,热情地惊叫一声:“傅老师!很久没来串门了啊,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谈恋爱的兴趣?”
傅时遇本来想拒绝,看到程疏,突然改了主意,笑道:“有。”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李老师一愣,又一喜,刚要开口,就听傅时遇说:“最近遇到一个人,可想和他谈恋爱了。”
李老师有些失望,又立马打起精神:“谁啊咱们学校的吗?是老师吗?”
傅时遇:“好像是吧……”
李老师明显不满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好像是怎么回事?才认识没几天吗,职业还不是很了解?”
程疏突然将手里的文件往桌面上一放,站起来打断两人的对话:“傅老师是来找我的吗?”
他的声音平静,傅时遇却硬是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当即笑道:“差点忘了,我过来是找程老师有事,李老师下次再说啊。”
程疏毫不客气地从傅时遇身边挤出去,看都没看他一眼,到了无人的楼梯拐角处,停下问道:“你想做什么?”
傅时遇装傻:“我没想做什么啊,我怎么了吗?”
程疏冷道:“最好是这样,我刚来泽大,不想和你有什么牵扯,也不想陷入什么同性恋的传闻。”
这话说得过了些,傅时遇脸上的笑渐渐地没了,程疏自觉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越过他就要走开,被傅时遇一把抓住胳膊。
傅时遇的脸色有些阴沉:“你是同性恋吗?”
程疏不说话。
傅时遇又问了一遍,程疏甩开他的手,压低声音道:“别他妈总提那个词。”
“为什么不能提?”傅时遇盯着他,“同性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当都当了,提倒是不能提了?”
程疏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颤抖,他低声道:“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
傅时遇突然问道:“程疏,你就那么想要光明的前途吗?”
“谁不想要?”程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当然想要。”
明明昨晚在程疏抖着嗓子问他自己有没有光明的前途时,傅时遇还笃定地说有,他真的希望也相信程疏有,可现在这五个字却显得讽刺又卑鄙。
“傅时遇,你不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吗?”
程疏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傅时遇在原地站了半晌,忍不住想笑,确实,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第十八章
傅时遇当年和程疏在一起得并不轰轰烈烈,对傅时遇而言,跨过了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剩下的需要在乎的就只有程疏的心意。喜欢的话,就在一起,不喜欢的话,就想办法让他喜欢,然后在一起,就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那时候傅时遇和孟陟已经熟起来,两人常去同一个篮球馆里打球,后来又发现住在同一个小区,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孟陟和桑林的关系也没瞒傅时遇,主要还是瞒不住。两人第一次碰见的时候,桑林正抱着英语笔记坐在看台上背单词,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场里的孟陟,傅时遇了然一笑,孟陟索性在结束之后自然地揽过桑林的肩膀,向傅时遇宣告了关系。
傅时遇羡慕得不行,桑林自告奋勇地要替他出谋划策,偷偷地观察程疏和傅时遇几天之后,得出结论:“没看出程疏怎么喜欢你啊……”
“哈?”傅时遇瘫坐在看台上,一副混不吝的样儿,“年纪轻轻眼神怎么就不好使了?”
桑林不服气地要跟他呛,被孟陟从后面圈住,揉了揉头发:“乖,别跟单相思的人一般见识。”
傅时遇被两人腻歪得直翻白眼,程疏对他怎么样他自己最清楚。
桑林还听到过傅时遇的一句惊悚发言,彼时程疏正在做值日,擦完墙之后将抹布叠好放在讲台上,然后一根一根地捡散落在桌上各处的粉笔头。
傅时遇和桑林靠在教室的窗台上,大片的光从外面铺洒入室内,洒了几人一身,桑林一扭头看到傅时遇正盯着程疏微笑。
桑林无奈地小声提醒:“傅哥诶,收敛点。”
傅时遇做贼似的凑近桑林耳边,桑林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屏气凝神严阵以待,就听到傅时遇春心荡漾的发言:“他好可爱啊。”
桑林一脸问号,再去看程疏冷淡的模样,怎么都没法把“可爱”二字和程疏搭上边儿。全班五十个人,估计只有傅时遇觉得程疏可爱……
程疏下讲台之前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们一眼,傅时遇美滋滋地从窗边离开,也回了座位,留下桑林原地发愣。
孟陟靠在教室门外的走廊栏杆上,冲着桑林笑,桑林瞬间将傅时遇二人扔到了脑后去,开心地跑出了教室。
程疏在做数学题,写了半张草稿纸,眉头仍是微微皱着,傅时遇扫了一眼,笔伸出去在上面画了一条辅助线,程疏没吭声,笔尖点在纸上,留下几个黑色的小圆点。
傅时遇说道:“试一试?”
程疏重新画了图,有些心不在焉地列式子,过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你和桑林最近挺熟?”
傅时遇在翻数学练习册,一眼扫半页,都是简单的套路题,没必要做,翻了小半本终于找到一个有点难度的,在纸上划拉起来,听到程疏的问话随口答道:“还行,他还挺好玩的。”
半天没再得到回复,傅时遇后知后觉地心里一咯噔,泛出一点微妙的紧张来:“怎么了?”
“没事。”程疏说,“就是之前没见你们怎么说过话。”
傅时遇觑着他的神色,不动声色地解释:“有个朋友和桑林也认识,一块出去玩过两次。”
程疏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再多在这个问题上牵扯。倒是傅时遇心里像是咕嘟起了热水泡泡,想笑又紧张得笑不出来。
傅时遇问道:“你不高兴了吗?”
程疏停下笔,这回是明显的不高兴了:“关我什么事?”
傅时遇却没收回视线,有些固执地看着程疏,轻声道:“程疏,晚上我们可以一块走吗?”
程疏罕见地有些不自在:“不行。”
“那你说个时间。”傅时遇不恼也不放弃,“你说哪天可以?”
程疏的手紧张似的抠着书角,傅时遇注意到了,接着说道:“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程疏将数学卷子叠起来,拿出英语书,竖着立在桌上,后面的书页折起掩住他半张脸。傅时遇听到他说:“你跟别人说去吧。”
傅时遇忍不住笑:“不行,这事儿只能给你一个人说。”
程疏没再理他。
特别巧的是,那天晚上是傅时遇到容城大半年以来第一次提早放学。八点多钟的时候,整栋教学楼突然之间停电,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不一会儿,楼道里面也尽是喧哗。
值班老师出去了解情况,学生们四处乱窜,手电光乱闪,四处有女生被吓到的尖叫和男生捣怪的笑声。
程疏有些烦躁地将书合起来,傅时遇撑着头看他,昏暗中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他的眼神格外放肆,眼睛也格外地亮。
程疏冷声道:“看我干什么?”
傅时遇一愣,妈的这黑暗的掩饰效果这么差的吗?
周围是喧闹吵嚷的人群,傅时遇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伸手抓住了程疏的手。
程疏的身子一僵,手下用劲挣脱开,傅时遇也是一握即松开,轻声说:“这就是我今晚想跟你说的事儿。”
程疏一点动静都没有。
傅时遇紧张得觉得心脏就要跳出来了,趁着黑偷偷地大吁气儿,声音倒还算稳:“你怎么想?”
从他问出那句话之后,一口气就屏在了胸膛间,程疏的身子动了动,还没开口,门被人摔出哐当一声巨响,傅时遇觉得自己差点没厥过去。
打闹的人回到座位上,老师走进教室,说线路被工地施工挖断了,一时半会修不好,提前下课,各个教室的欢呼一波一波地起来,椅子桌子叮呤咣啷地响。
程疏沉默地收拾书包,傅时遇有点蔫地跟在他后面出了学校,走出一段路,程疏突然回头:“你不是该拐弯了吗?”
傅时遇这才发现已经走过半条街了,嗯了一声,扯出一个笑来:“那明天见。”
程疏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突然抬步朝傅时遇走过来。他站在傅时遇面前,伸出手拉住了傅时遇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巧克力,心形的。
傅时遇的喉咙有些梗,咳了一声才能正常说话:“你还没吃完啊?”
程疏垂着眼:“在书包里放着,给你一个。”
“哦,那你记得吃,过段时间天热了容易化。”傅时遇差点给自己一巴掌,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玩意儿。
程疏笑了一声,松开傅时遇的手:“走了。”
等程疏走出几十米远了,傅时遇才回了神,收起脸上荡漾的笑,跑步追了上去,拦住程疏问道:“你是答应了吗?”
程疏:“答应什么?”
傅时遇笑得又拽又好看:“别装傻。”
傅时遇说:“那我换个问法,我现在可以抱你一下吗?”
程疏沉默半晌,最终别别扭扭地哼道:“只能一下。”
他的话音刚落,傅时遇身上的气息已经将他笼罩,傅时遇的胳膊紧紧地箍着他的脊背,程疏听到他说:“我真喜欢你。”
傅时遇先前其实准备了无数的甜言蜜语和花言巧语,可是到头来,他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沉甸甸的灌注着少年蓬勃的爱意。
我真喜欢你。
第二天体育课,日光泼洒,在水泥台上落下片片细碎的光斑,春天的暖风吹过树梢,撩过校服衣角,程疏坐在操场正中的主席台边沿,两条腿垂在下面轻晃,傅时遇捡起一片嫩青树叶,听程疏跟他约法三章。
“第一,不准打扰我学习,第二,不准让别人看出来,第三,”程疏垂眼看向傅时遇不老实地撞他小腿的脚,“不准动手动脚。”
前两条的时候傅时遇还乖巧点头,第三条有些不乐意了,程疏顿了顿,退了一步:“在第二条的前提下,不准动手动脚。”
傅时遇眼神发亮:“所以说,没人看到的时候,就可以动手动脚是吧?”
程疏看了眼操场上散落的三三两两的人,又看了眼傅时遇,傅时遇叼着叶子,混不吝地倚在水泥台子上,笑道:“那么多人呢,我也不敢对你做什么啊。”
他说着,言行不一地快速摸了把程疏撑在台子上的手。程疏本来还想生气,看他喜滋滋又满足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傅时遇嘴上爱耍流氓,内心其实纯情得不行,偶尔摸到个程疏的小手都能美半天,俩人在一起一个月后仍停留在抱一抱的阶段,按傅时遇的话说,亲吻是件郑重的事情,该有清风有阳光有鸟鸣有花香,有一切美好的东西,最好是在一个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气氛正好的午后,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情到浓时自然又庄重地完成这一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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