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傅时遇追求的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总是组合不到一起,白天的时候程疏不愿意,晚上回家的路上傅时遇嫌草率,一个月下来,傅时遇表示,去他妈的浪漫阳光和清风,草率有什么不好的。
傅时遇摒弃了那些浪漫的幻想,月黑风高夜的无人小路上撷取了程疏的初吻,同时很公平地将他自己的初吻送给了程疏。
最后的时候,傅时遇捧着程疏的脸不松开,吻不够似的又舔了舔程疏的嘴唇,喘着粗气说道:“盖了戳了,以后不能出去招惹其他野男人,知道了吗?”
程疏被傅时遇的土味情话雷得半天没说出话,错过了辩解的最佳时机:“你跟谁学的?”
“怎么了?”傅时遇挠挠头,“不霸气吗?”
程疏却没再嘲讽他,抿了抿唇,突然倾身上前主动地亲了傅时遇一下,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也被盖了戳了,以后,那个,不能再去招惹别人了。”
傅时遇脸红了一路,脚下踩棉花似的晃荡回家,迷迷瞪瞪地洗漱完躺在床上,还觉得跟做梦似的,抱着被子笑了半天,觉得自己傻,咳了两声,正经了没半分钟又笑得不行,最后跑到卫生间待了大半个小时,做了一晚上影影绰绰的春梦。
那真是最好的一段日子,每天都像踩在云端上,隐秘的心思与爱意藏在每一个漫不经心的对视中,藏在桌下偶尔忍不住碰在一起的手中,藏在深夜无人的小路上甜腻的亲吻中。
之后的许多年里,傅时遇再也没遇到过那样的心情,年少而无畏,蓬勃又热烈。
第十九章
他们的分手也不轰轰烈烈,傅时遇在之后追溯两人关系开始发生变化的节点,最终停留在高三那年秋天的运动会上。
傅时遇本来只打算在容城待一年,谁知道意外地寻到了真爱,死乞白赖地拒绝他爹妈为他办转学,继续留在容城一中跟他对象相亲相爱。
课业越来越重,程疏几乎是整个人都埋进了学习里,两个人即便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五六个小时都待在一起,真正给彼此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傅时遇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觉得自己和程疏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程疏在乎,傅时遇平时便也算收敛,除了自习课上喜欢盯着程疏傻乐,时不时地偷偷撩拨几句,看到程疏哪个题超过三分钟没思路就立马凑上去,解答完邀赏似的要程疏对他笑一下。
多年后教文学的傅时遇那时候最喜欢的还是数学,数列的组合、图形的变换在他看来都魅力十足,数学院的程疏彼时最喜欢的是物理,在物理题上几乎没丢过分。
但两人还不太一样,程疏是绷紧的一张弓弦,成绩是努力和习题摞起来的,傅时遇的状态却是整个年级都找不出几个的轻松,成绩只堪堪挂在程疏下面几分,偶尔还能反超拿个年级第一。
十月份容城一中举办了秋季运动会,高三年级每天的跑操虽然取消了,运动会还是需要参加,并且成绩和学分测评相关,主要影响的是之后的保送和推荐。
程疏那次运动会报的是加分最多的男子五千米。
入场之前,傅时遇蹲在学校花园的小亭子里给程疏敲葡萄糖,秋天的风干燥而温暖,傅时遇趁着没人,快速地在程疏唇上亲了一口:“我在终点处等你。”
那天灿烂的阳光洒满红色的跑道,傅时遇站在终点处看着程疏一次次地经过,最后一圈的时候,傅时遇跟着跑了半圈,然后提前跑到终点处。
傅时遇看着程疏跨过那条终点线,比他自己跑完了五千米还兴奋,笑着将程疏一把抱住。程疏的呼吸粗重得仿佛扯着风,不停地咳嗽,一只手自然地搂住傅时遇的肩膀。
终点线不远处便是他们班的看台,欢呼声一片,程疏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满目的人群,看到他处在很多人的目光之下,搂在傅时遇肩上的那只胳膊像被电到一般迅速放了下来。
那时候的傅时遇还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倒是桑林从看台上蹿下来,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迅速地横穿跑道,也笑着抱了抱程疏。
那天之后的时间程疏一直有些沉默,傅时遇以为他是不舒服,担心得不行,程疏却说没事。那也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以来,程疏第一次拒绝傅时遇陪着他回家。
之后的事情有些乏善可陈,程疏对傅时遇的态度一天比一天疏远,傅时遇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自己有哪里惹到了他,也问不出什么。
程疏开始抗拒傅时遇的触碰,在学校里一点亲昵举动也不准有,晚自习后短短的二十分钟路程里,偶尔的亲吻中傅时遇都能感受到程疏的紧绷。
渐渐地,傅时遇心里也开始不舒坦,在他看来,恋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它该是坦荡又光明正大,程疏的反应让傅时遇觉得他们像是在做贼。
偶尔傅时遇看程疏的时候,会发现他在发呆,有时候是盯着书本,有时候是看着傅时遇。傅时遇问他怎么了,程疏每次都是摇头说没事。
那一学期的期中考试是程疏第一次掉下年级前五,他最擅长的物理竟然丢了一道最基础的题,傅时遇安慰他说没事,这次只是失误,下次肯定还是年级第一。
程疏没接他的话,垂着眼将错题誊抄在笔记本上,泄愤似的将那道物理题抄满了整页纸。很多时候,程疏对傅时遇表现出的愤怒并不是真正的愤怒,他真正恼怒的时候,只会沉默着对他自己泄愤。
就是在那一天晚上,程疏跟傅时遇说了分手。他说得毫无征兆,也算是早有预兆。傅时遇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拧眉道:“说什么呢,就这一次没考好,至于吗?”
程疏脸上像是罩了一层冰,沉默不语地往前走,将傅时遇甩在身后。过了一会儿,傅时遇追上来,拦在程疏前面,问道:“你认真的?”
程疏点了点头。
傅时遇嗓子梗着,半天才问出一句话:“为什么?”
“万一被别人发现……”程疏的手紧紧地抠着书包带,“我害怕这个……”
“发现就发现,有什么大不了的?”傅时遇道。
可程疏害怕别人的眼光,更害怕被学校里发现记过,他想要容城一中那个顶尖大学的保送名额,不想再冒这种风险了。
当晚两人不欢而散,傅时遇心里还存了一丝幻想,觉得程疏只是没考好,一时钻了牛角尖,等他不生气了,肯定会后悔的。
傅时遇恶狠狠地想,到时候你来求我复合,我还他妈不乐意了呢。
之后,傅时遇发现,是他自己想多了。程疏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没再跟傅时遇说过一句话,也没表现出过一丝一毫想和好的意思。
桑林小心翼翼地问傅时遇,是不是和程疏闹矛盾了,傅时遇冷着脸将篮球狠狠砸地上,拿起凉水灌了半瓶。他说:“分就分,老子还不稀罕他呢。”
两人分手半个月后,傅时遇自打脸,主动地向程疏递台阶:“你要是觉得我哪里表现得过了,你跟我说,我以后不那样了。”
程疏摇头。
傅时遇不断地妥协:“这一年你想好好学习先暂时分开也成,等高考完总可以了吧?”
程疏停下笔,神情冷淡:“什么时候都一样。我之前没想明白,是我的错。”
之后的几次模拟考程疏的成绩再次稳定在前列,但由于傅时遇卯了劲和程疏赌气,不搞对象搞学习,次次碾压程疏高居榜首。
傅时遇看着程疏站在人群外围抿着唇看成绩单,然后回来坐下,默不作声地打开试卷看错题,心里没有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报复的快感。
如果说这时候的傅时遇心里还存有一丝期待的火星的话,之后也被程疏亲手掐灭得干净又彻底。
两人冷战快两个月的时候,程疏主动找上了傅时遇,傅时遇表面上装得沉稳又淡然,心里已经一蓬一蓬地开出花来。
程疏跟着傅时遇走了一段路,傅时遇觉得谱摆得差不多了,才停下脚步回头睨向程疏:“找我什么事?”
程疏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没吭声,傅时遇也不着急,靠在旁边的花台上,忍不住想笑的时候就撇过头去,笑完了再一脸冷漠地转回来。
程疏沉默了很久,久到傅时遇都打算撕破高冷说行了原谅你亲一个什么事就都过去了,他才抬起头来,说道:“那个保送名额……”
傅时遇一听话头不对,心凉了半截,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听说,范阳去找过你……”程疏艰难道,“如果有我的话,你能不能,别捣乱……”
傅时遇:“你什么意思?”
程疏不再说话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傅时遇笑了一声,抄着兜站起身,洒脱得不行,“我跟你说程疏,我不会帮任何人走不正当的路,也不会出于报复的心思阻挡任何人的路。你有本事你就拿,没本事被别人抢走我也管不着。”
程疏说:“谢谢。”
傅时遇转身走了:“用不着,以前算我瞎了眼。”
第二天傅时遇便将桌子搬到了后排,和裴秋秋再次换了位置,白来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又看了看前排的程疏,没敢说什么。
程疏最终没能拿到无论从哪方面看都该有他一个的保送名额,傅时遇私下打听了下,得到名额的那两个人没少动用关系和钱,程疏这边一点关系都不走被挤掉再正常不过。
程疏没和任何人提过保送的事情,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仍是每天栽在座位上一般埋头学习,除了上课回答问题和偶尔向分发卷子的同学说句谢谢,傅时遇几乎没再听程疏说过什么其他的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难过。
快期末的时候,曹虞分发给每位同学一个小卡片,让把目标大学写在上面,然后贴在桌子上以示激励。傅时遇趁程疏不在的时候看了一眼他的,上面是他本来能保送的那所大学。下面是一行铅笔写的小字,被擦掉了,傅时遇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痕迹,正是曹虞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高考是你唯一的出路。
就在那年冬天放假之后,傅时遇没和任何同学说,迟了半年转回了泽城的高中,大学的时候直接出了国,之后一连很多年,他再也没见过程疏。
后来有一次闲谈,傅时遇的姥姥随意地说起,傅时遇回泽城之后,有一个他的同学来家里找过他,也没说什么事儿,听说傅时遇回泽城了便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就记得模样长得挺好看。
傅时遇笑着说是吗,没怎么往心上放,也许是孟陟,也许是桑林,也许是黄贺,随便是谁,总不会是程疏。
第二十章
傅时遇在酒吧待了还没半个小时,已经拒绝了三场搭讪,悲愤道:“我单身的气场就那么强吗?”
路宥这次搂的是个小男孩,一副浪荡纨绔样:“错,是失恋的气场强。”
“狗屁。”傅时遇道,“我这段时间就没恋过。”
路宥叹息:“强扭的瓜不甜,别在一棵藤上吊死啊,这么多眼巴巴地等着你摘的瓜呢。”
傅时遇晃了晃杯中淡黄的酒液:“吊不死,老子不伺候了。”
路宥嘿一声,来了兴致:“怎么,这回真放弃的?”
“不然呢?”傅时遇道,“还真以为非谁不可了?”
路宥:“得嘞,今晚就找一个?”
“不了。”傅时遇淡声拒绝,“心里人没走干净之前不找其他人。”
向渡大喇喇地瘫在沙发上抽烟,闻言忍不住笑,傅时遇看他:“笑什么?”
“没,”向渡笑着摆手,“你以前分手不都挺利索的吗,这回战线拉那么长不像你风格啊。”
傅时遇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他要是真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早一边去了。他身上那股劲实在太拧巴了,我总觉得我真的抽身走了,他会难受……”
路宥插嘴:“现在不怕他难受了?”
傅时遇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眉眼显得有些冷:“或许是我想错了,倒不如双方都舒坦点。”
他和程疏不是一路人,他们追求和在乎的东西不一样,无论是十几岁的时候,还是三十岁的时候,都走不到一起去。傅时遇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半天之后,向渡开口道:“其实,他的顾虑也能理解……”
“我知道。”傅时遇打断了他。
向渡笑了一下,不再说了。傅时遇虽然多数时候不理人情不管世故,显得横行无忌,但实际上他是一个极其通透的人,比谁都明白人情通晓世故,他只是不屑得也不需要做罢了。
路宥手指敲着桌面,眼睛一转,向傅时遇道:“傅哥,你是不是想知道程疏对你有没有意思?”
傅时遇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啊?”路宥干笑,“我就随口问一句。”
傅时遇看着他冷笑:“最好这样。”
第二天,傅时遇看到院办楼下捧着花的男人,心想我信了你他妈的邪。
傅时遇一个电话杀到路宥那里:“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
路宥装傻:“你在说什么啊?”
傅时遇咬牙切齿:“给你三秒钟组织语言交代罪状。”
“行吧主意是我想的但人是向渡找的,你想算账先去找向渡!”路宥迅速地出卖队友,又试图辩解开脱,“不过你想,如果这样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的话,你也可以认真考虑放弃了。”
楼下的男人正在深情款款地念情诗:“傅老师,我第一次见到你那英俊的容颜,便被深深俘虏,你只需用你那双深邃的眼睛看我一眼,我便心甘情愿地溺死其中,我愿意做你的一根睫毛,只为……”
傅时遇鸡皮疙瘩掉一地,这就要拉开窗帘喊闭嘴,路宥适时解说:“哦还有,那台词是顾念自己想的,他说分手之后他终于找到机会报复你了,一定要恶心死你。”
傅时遇道:“我真他妈感谢你们帮我在全院面前出柜。”
路宥深藏功与名:“多大点事啊,兄弟们该做的。”
“哪能啊?”傅时遇声音和善得像四月春光,“等着,我今晚就登门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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