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于声觉得不对劲,微微皱了一下眉,又问了一遍,说:“怎么了?”
赖佑声想到了那白色被罩上黑红的血迹就背后发凉,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了,说:“你和我一起去看爸爸好不好?爸爸他…他生病了……”
“生病?生什么病?”
“我不知道,”
赖于声见小孩子慌得要命,根本回答不上来问题,把手腕上的手拿下来,继续开门,说:“我也不是医生,生病了怎么办呢?”
儿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固执于什么时候他能和赖宗宪见上一面,虽然在之后估计是因为他会生气的原因不敢再提及,但是他能看出来儿子还是在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儿子愿意亲自己,可是一年多的和他爸的相处,他肯定是帮着那位的。
这小孩子五岁的时候就会装摔装糊涂,现在又长了两岁,肯定更机灵更能骗得过大人,他就当哥哥是真的生病了,他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
院门打开后,赖于声引小孩子进去,小孩子一步也不动,他有点无奈,说:“生病了找医生,我不会治病呀。”
赖佑声听他妈语气平淡甚至带点玩笑意味,意思好像是他又在耍小心思一样,他有点生气,从始至终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差错的,他希望他妈妈能爱他,可他不希望这种爱是建立在两个人永远不能和好的基础上,只要不提及父亲,他的妈妈就会对他好,他不愿意这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他抬起头和他妈妈对视,大人被他的问题问懵住了,疑惑的看着他,他又说:“其实你一点也不喜欢我不是吗?不喜欢爸爸,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七岁的孩子没有想象中这么坚强,没有人给他遮住被罩上的血光,没有人安慰他的惊慌失措,相比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其他同龄人,他想到找妈妈求助,可是妈妈的态度让他丧气起来。
他没等妈妈回答他,他害怕是他不期待的那个答案,转头上了车离开了。
留赖于声一个人愣在原地,车驶离视线的时候他还在愣神,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有了两行眼泪干过之后的泪痕,他是没有立场哭的,小孩子如果哭的话都比他合理很多,他不知道孩子是从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想法,或许从一开始自己的冷漠就已经给了孩子一个这样的定义,他尝试着去改变,好像并没有成功,和哥哥的矛盾成了阻隔剂,现在成了和儿子的矛盾的催化剂。
他回到客厅后拿出手机,他这次回国为了和儿子保持联系并没有频繁的换手机号,他也并没有接到任何哥哥发过来的短信或者是电话,他打开拨号键盘,输入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滴声响了两下,他莫名的觉得紧张。
……
刚刚胃里的那阵翻涌不过是之前贪图那一杯咖啡的后果,胃里的淤血吐出来后赖宗宪觉得轻松很多,反而是医生小题大做,在他已经又听了多次强调他不要再吃任何对胃有刺激的东西的医嘱准备把人轰走的时候,助理拿着他的手机走了进来。
一串他早就得知但是没有去打扰的号码出现在手机页面上,助理问他要不要接通。
他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意外,并且在确保说出的声音不会太古怪后点了点头。
“喂?”
电话那边有两秒钟的迟疑,他勾了下嘴角,问:“怎么了?”
“你怎么样?佑声说你生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用和弟弟说话的缘故,或许是记忆已经模糊了对方的声音,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有点失真,他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同样的问题:“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这种迂回的回避在赖于声眼里更像是一种调侃,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哥哥的一个圈套,对方听起来好像在为自己的主动而得意一样,他赌气一样的,放下了刚才问候的小心与紧张,说:“我很好,没有你的每一天都很好。”
赖宗宪甚至能够想象的到弟弟在电话那一头固执又别扭的样子,他想到赖茜和他的争执,突然有点分辨不清楚弟弟说的这句是真话还是假话了,他想问他还回不回来,可最后只是轻轻的呼了口气确保自己不会突然咳起来,说:“……哦,那就好。”
那声近似叹气的呼气声和哥哥的回答让赖于声重拾了之前和哥哥沟通困难的感觉,双方对话之间那种莫名其妙的空白让他很陌生,他选择挂断了电话。
第四十八章
赖宗宪刚放下手机,病房的门就被嘭的一声打开了,儿子低着头冲了进来,噗的一下趴在他的腿上,脸蒙在被子里不动弹了。
“你去找你妈去了?”
小孩子点点头。
“怎么了?你妈凶你了?”
小孩子摇摇头,过了一会,终于抬起脸,朝他旁边挪了挪,靠在他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上。
眼睛红红的,刚刚脸趴的那个地方还有两处水洇湿的痕迹,赖宗宪很好奇,问:“怎么了?”
小孩子咬了下嘴唇,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和黑玛瑙一样,问:“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为什么会这么想?”
小孩子摇摇头,赖宗宪往旁边挪了挪,揽这儿子的肩膀叫小孩子上来。
赖佑声脱掉鞋子后爬上了床,蜷在爸爸的胳膊弯儿里,脸又埋了进去,说:“他就是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每次我提到你他都不愿意,我不想这样,我们三个不应该是在一起的吗?”说完他又往他爸怀里靠了靠,赌气一样的小声嘟囔着:“以后就我们俩了,我不要妈妈了……”越说越委屈,到最后都开始抽噎起来。
赖宗宪哭笑不得,不知道弟弟对小孩子说了什么让小孩子这样委屈。
他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说:“真的不要妈妈了?你妈刚刚给我打电话和你说对不起呢。”
小孩子动了动脑袋,像是小兔子受到惊吓一样停顿了一秒又蒙了回去,说:“你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你看我手机的通讯记录不就知道了?”赖宗宪把手机打开放在儿子脸旁边,小孩子说是不看,可还是微微的侧过脸看手机的界面。
“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谎言总是要圆起来的,孩子五岁的时候把他接回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一大一小亲近,这是弟弟将来的依靠,小的时候产生隔阂总是件不好的事情。
赖宗宪的声音温柔的要命,尽量的抚慰小孩子,说:“他害羞,不好意思和你说,叫我告诉你,所以他喜欢你也不好意思和你说,你明白吗?”
小孩子没了动静,好像在仔细思考着什么,而后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因为刚刚偷偷哭过所以声音嗡嗡的,说:“可我还是希望他亲口和我说,说喜欢我,明明说出来我才知道的呀。”
“不急,慢慢来。”
“那你呢?”
这个问题让赖宗宪竟然有一丝的欣慰,小孩子一直想着自己,想的是他们三个人,他把期待留给小孩,但是当现实留给自己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圆一个谎了。
赖宗宪不说话了,呼吸因为思绪而加重,小孩子不问了,他太累了,在爸爸的臂弯里睡着了。
……
自从那次离开后赖佑声和他妈妈有四五天没有联系了。他把那天他说的话告诉了他爸爸,他爸爸叫他好好反思,他当时太着急了,现在想起来还说有些说重了的。
周六的时候爸爸出院,小孩子在牵着爸爸准备上回家的车的时候接到了妈妈打过来的电话,他抬头看了一眼他爸,他爸点点头叫他接,小孩并没有因为那次而故意怠慢,乖乖的在电话里喂了一声。
“佑声?”
“嗯,妈妈。”赖佑声叫了一声,希望妈妈能懂自己语气里的歉意。
那边不说话了,他先打破了沉默,说:“对不起今天我没去找你,明天行吗?爸爸今天出院。”
“出院?”
“嗯,那妈妈我先挂了。”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拉着爸爸进了车里。
刚刚儿子开的免提,弟弟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对方似乎对自己住院的事情很惊讶,估计是儿子和弟弟说了,但是弟弟没信。
儿子有多机灵他早就见识到了,现在故意又说出院的事情,用意他明白,上了车后,他用手指揉捏了一下小孩的肉手,说:“不用和他说这个的。”
小孩子反手握住了他爸的手指头,又把头靠在了大人胳膊上,语气坚定,说:“我想让他知道,我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
赖于声在儿子挂断电话之后坐立难安,哥哥身体一向都很好,以为是小伤小病,怎么会严重到住院?儿子来找自己时的那种慌乱和祈求重现在脑海里,现在看来的无助和惊慌在当时却觉得儿子是装的。回想之前好像一直都是小孩子在哄他,无论何时都是乖巧的顺着他的意思,上次的质问让他恍然明白,佑声不过七岁,需要的是他这个做家长的爱护,可是他没有做到,在那个时候就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没有。
他几乎是做了将近一天的思想斗争,在将近日暮的时候选择出门去哥哥那里看看,既然选择了回国就避免不了会有接触的地方,况且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个佑声,他欠佑声一个对不起,或许今天能够补上。
园区的门卫冲他打了个热情的招呼,问他身体有没有好一些,他对于那天发情的记忆是很模糊的,不知道门卫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只能礼貌的笑着点点头。
保姆在前院扫初秋的落叶,余光扫见门前站了个人,她抬眼去看,激动的连忙过去开门,张嘴想喊,到最后却哭着笑了出来。
她不知道东家和东家弟弟有了什么矛盾,先前那么长时间的离开暂且不提,她不能理解的是东家住院生病这么虚弱的时候这个做弟弟的还能这么狠心的不去看,她仔细着照顾到底不及真正亲人的一点点关爱,东家对他弟弟的疼爱她这个外人也都看在眼里,现在提起来在心里都要忍不住怪人狠心。
赖于声冲着保姆笑了一下,那个保姆算是自己的半个阿妈,乳娘离开之后就一直是这个保姆照顾他和哥哥的饮食起居,他问:“最近还好吗?”
保姆点点头,准备进去通报,赖佑声从屋子里出来把她拦下了,叫她去厨房,然后站在门外软垫上,等他妈走近后拉住了手,没说话,带着人穿过客厅往后院去。
初秋的天气傍晚有点凉,赖宗宪穿着有些单薄的睡衣,今天出院的他难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坐在后院的椅子上发了半天的呆,无聊的时候总是能够培养各种本以为不会有的习惯。
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以为是保姆劝他吃东西,他还在为今天回家时发现自己的酒全部被收得无影无踪而生气,况且那粥就算是在变着花样如今他也吃腻了,干脆闭上眼睛,说:“我不吃。”
“爸。”
他家保姆也是变着花样,如今叫儿子劝他吃也没用,他哼了一声,说:“你来也没用。”
如果不是因为声音是从那个背影传过来的,赖于声根本不敢确定坐在那里的就是他哥,从后面看起来瘦了很多,脖颈那处的骨头突出着,因为是alpha的缘故他哥的骨架很大,现在看来是种病态般的瘦了。
赖佑声撇着嘴耸耸肩,每到吃饭的时候他的爸爸总是异常的固执,他和保姆轮番上阵,简直比挑食的幼儿还要难伺候,他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都是乖乖吃饭的。
保姆这时候也来了,端着碗飘香的银耳莲子粥,东家现在其实能吃点其他的东西了,晚上还是以清淡为主,只不过胃口一直不如从前,还是照样的瘦下去,愁坏了保姆,照顾不好东家,就差含泪辞职了。
赖于声把碗接到手里,慢慢的走过去,坐在了旁边的小椅子上,哥哥没睁眼,皱着的眉头似乎在表达不服从他的意愿的不满。
感觉到嘴边一股热气,伴随着粥的甜香,那股热气冲得赖宗宪有点烦躁,想一挥手把碗打开,但又顾及着别烫到人了,扭过脸的同时又睁开眼,说:“说了我不……”
一瞬间的意外与惊愕全都通过眼睛传达了过来,赖于声当没看到,哥哥的那语气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带着冲人耍赖的感觉,他见识的多了,哥哥缠着和他做-爱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出,现在用在吃饭上面也不嫌幼稚。
他微微抬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勺子,说:“吃一点吧。”
粥里加了点麦仁,在牙齿间破开的时候带着丝丝的麦香,赖宗宪终于不抵触了,这回可喜了保姆,东家生病以来头一回吃了两碗粥。
期间赖于声一直在悄悄的通过表面看哥哥哪里出了问题,除却耳朵的豁口和额头的划痕,最严重的就是胳膊那里刚拆线的刀口,他把空碗递给后面的儿子,转过脸问:“你怎么了?”
刻意的掩饰总是会露出许多细节,在赖于声眼里哥哥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腹部,他去拉哥哥的衣角,被人按住了。
“我看看。”
下意识觉得这些伤口会让自己显得很没用,赖宗宪固执的不想让弟弟看见,说:“没什么好看的。”
赖于声不说话和人对视,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赖宗宪得了刚刚的便宜,把脸慢慢凑近弟弟,弟弟偏了一下脸,但没有完全的躲避,他吻了一口额头,看人还是不躲,就准备把弟弟的手慢慢的攥进手心里握着,这回那小祖宗倒是把手抽回去了。
“不给看你就受着。”赖于声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又说:“看你还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赖宗宪张开嘴想说什么,到最后只能笑着摇摇头,他站起来走到弟弟面前,拉着弟弟的手往衣服里摸去,那里刚拆线,愈合的刀口略微凸起,他慢慢的移动弟弟的手往那里摸过去。
指尖有点凉,在碰到刀口的时候还弹了起来,手也反射性的往后缩,赖宗宪没有强制,弟弟的手就收回去了。
“过段时间再看,现在不好看。”
弟弟脸憋得通红,眉毛也开始皱起来了,这是要哭的征兆,赖宗宪见了二十来年了,他还想去捧小祖宗的脸,结果那人一扭头直接就跑了。
儿子一直在旁边看着,弟弟跑的时候还想上去追,被赖宗宪叫住了。
第四十九章
赖宗宪第二天起床洗漱好后准备下楼,昨天晚上两碗粥入肚消化的不是很好,早晨暂时性的反胃让他有点烦躁,下了楼直接往门口走,趁保姆和儿子没有拦他的时候开车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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