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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医(古代架空)——中.华说书人/说书人

时间:2018-12-22 10:47:52  作者:中.华说书人/说书人
  掌心温热,血沿着指缝滴落,小腹冰凉坠痛,阮灵奚身子晃了晃,有些呆呆地抬头看着萧洄。
  萧洄脸色比阮灵奚还要难看,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袖子下去将人伤成这幅模样,他只是想将人推开而已,拢在袖中的手死死捏紧,到底强忍着没有上前去扶阮灵奚。
  “你走吧。”
  平静且冰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阮灵奚回过神,用袖子将唇角的血抹去,只手按在小腹,挑了挑眉梢,口气轻挑:“你说你修点什么不好,非要修那见鬼的心诀,静心寡欲?我不信,你有本事站着别动,让我试试。”他心里压着点火,又不占理不好发出来,强撑着走到萧洄面前,伸手去拽他腰带。
  指尖刚触着,就被萧洄一手压住。
  “阮谷主,自重。”
  阮灵奚只觉胸口气血翻腾,强忍着压下喉间腥甜,想反讥萧洄几句,又暗劝自己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使性子,他得稳住。如此想着,阮灵奚深吸几口气,十分可怜道:“你方才摔的我好疼。”说着,用沾了血的手小心翼翼地扯住萧洄袖口。
  萧洄垂眸,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神色,声音清冷:“谷主妙手神医,一点小伤不会放在眼里。”
  阮灵奚一怔,苦笑出声,腹中坠痛更甚,让他直不起腰来,他便干脆蹲下身去,有些困顿的蜷成一团,喃喃道:“封心诀当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意么……”
  “不会。”萧洄俯身,指尖一屈,从阮灵奚颈间勾起一根银线串起的黑东珠。他道:“封心诀只会让人明悟本心。”
  雪白的指尖捏住墨色东珠,稍一用力,便于指尖化作齑粉,簌簌落下。
  “我与谷主道不同,殊途难归。”
  暖玉被解开,放在阮灵奚冰冷的掌心。
  “阮谷主,你且去吧。”
 
 
第8章 、
  羊脂白玉落在青石上,一道裂纹将其一分为二,它本是阮灵奚拿来送萧洄的,既然萧洄不肯收,又留它何用。
  阮灵奚一路走一路想,他要往庐州去,烟淮湖上自有人怀抱琵琶等他捎去一壶桑落酒。然后往东至临台道,正是花鲈肥的时节,约人烹鱼品酒。待天气再冷些便往北去,赏那初雪早梅……天地逍遥好去处那般多,他惯来如此,何至于放不下一段情缘?
  走到山门前,阮灵奚转身看见斜阳落,青山远,才发现所有念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哪都不想去,只想回到萧洄身边。可是萧洄不要他了,细密的疼痛从心口盘至腰腹,他按着膝头一点点滑坐在山路石阶上发呆。
  “喂……”一只小手摊开,上面是一块粽糖。
  小道童一手挠了挠后脑勺,一手把掌心又往阮灵奚眼前送了送,道:“是前几天师兄下山时买的,我偷偷留了一块,给你吃。”
  阮灵奚抿紧唇,忽然间弯眸一笑,从小道童手心里捻起糖塞在嘴里。甜味从舌尖一点点化开,压住了喉间的血腥味。
  小道童顺着他的手看去,见他袖口有血迹不由得吓了一跳:“你受伤了吗?”
  阮灵奚闷咳两声,手臂横在腰间压得更紧了些,他清楚自己如今情况比看起来还要糟糕。丹田内劲四散,在经脉中冲撞着,腹间更是钝痛磨人。
  “山下有间药庐,平日都是观里的师兄在打理,我带你去!”小道童跳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去拉阮灵奚袖子。观里冷静,少有生人,小道童往日所见皆观中师兄弟们,便瞧阮灵奚甚是稀奇。他没见过生的这般好看的人,比师兄偷偷藏在床下的那几十张美人图上所画的人都要好看,又十分爱笑,笑起来眼睛亮得好似长老那一盅流云漓彩的棋子。
  阮灵奚点了点头,抬手封住自己几处大穴,暂压住流窜的真气,艰难起身拉住小道童热乎乎的小手同他一起下山去。
  山下果真是有个小药庐的,白云观中的几个道士平日里会在此为附近的百姓看病,小道童跟师兄说明来意后,暂且将阮灵奚安置此处。
  阮灵奚不需别人为他把脉,他卷起袖口,一层极薄的羊皮贴着他小臂,里面藏着十八根银针。他身上的毒未解开是因为缺了几味难寻的药材,故而只能暂且压制着毒发,等托人找到药材之后自无大碍。银针引着内劲渐而平缓下来,阮灵奚盘膝打坐,虚汗湿透了长发,唇上没有半分血色。
  真气游走几个周天后,心口痛痒渐消,这样一来愈发显得下腹坠痛难耐。阮灵奚皱紧眉头,抬手搭上自己的腕,这几个月来都没有诊出滑脉,这次也未抱什么期望。
  几息之后,阮灵奚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下的脉象虚涩之中隐有一脉圆滑如珠滚玉盘,分明是有孕两月余。之前脉象杂乱不可见,今日被萧洄一袖甩散真气,重新疏导过后竟稳住了脉象,这才窥出滑脉。
  屋外传来小道童嬉闹声,清脆稚嫩。屋中是一片死寂,良久,阮灵奚垂眸苦笑,将手心缓缓贴在小腹上,轻声叹息着:“你此时来,叫我如何开口……”
  提笔墨落宣纸三四次,阮灵奚将心一横,写下一张药方,待墨干折好唤来小道童,道:“回头我叫人给你买一包粽糖,你将这个交给你们观主,好不好?”
  小道童犹豫一瞬,点了点头道:“好,我帮你,那你是要走了吗?”
  “我不走。”阮灵奚将手搭在腰间点了点,轻声道:“你将那药方交给你们观主,跟他说我在此三天,等他前来。”
  小道童将药方贴身放好,拍了拍胸口道:“待我回去就找每日给观主送饭的师兄,央他带我一起去后山,把你的东西送到观主那里。”
  阮灵奚倚着门,看着小道童蹦蹦跳跳地往山上去,心也跟着一并走了。直到瞧不见小道童的影子了,方才叹了口气,回药庐照着方才写的药方给自己抓了一副保胎的药。萧洄略通医术,看懂一张药方并不难,倘若还存一份爱意与他,自会寻来。
  若不来。
  阮灵奚看着手中乌黑的汤药,仰头灌下。
  便也死心了。
 
 
第9章 、
  斜阳落尽,云里疏星,不共云流去。萧洄独坐石上,指尖捏着一块碎玉。
  “既放不下,又作无情状,那封心诀,观主怕是练不成了。”老黄牛慢悠悠吃着草,骑牛的老者将头上的破草帽往下压了压,遮住一双昏昏欲睡的眼。
  萧洄将玉握在掌心,却舍不得用力,垂眸轻声道:“让您失望了。”
  “有什么好失望的,你要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老者淡淡道:“寒霜剑是避世剑法,当年你师父可曾拦着你下山游历了?可见他也未拘你分毫,一切皆由你去了。剑法随心,你喜欢什么便去追寻什么,这有何错。”
  萧洄抬眸,看月影落于湖心,只道:“我既修不成封心诀,也寻不得心中所思所念。这世上不缺愿意爱惜他的人,他亦不会委屈自己。如此,便作罢。”
  “偏信偏听偏见,当局者迷,观主不妨多听听多看看。”老者将草帽抬了抬,朝不远处望去。
  观里的青衫弟子左手提着一个乌木食屉,右手牵着个蹦蹦跳跳的小道童。那小道童不过总角之年,性子正是活泼,跟在师兄后面东张西望,待看见萧洄后立刻不蹦了,规规矩矩的拽着衣角走来。
  青衫弟子没想到长老也在此处,忙上前行礼:“弟子见过观主,师叔祖。”
  小道童有模有样地跟着打了个揖,双眼滴溜溜转着,到底还是壮着胆子走到萧洄面前道:“观主,阮公子托我将一封信交给您。”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妥帖折好的纸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萧洄一怔,下意识攥紧掌心的裂玉,沉默良久伸手接过,却不打开。倘若信上再是‘两情若久长,岂在朝与暮?’此等之言,看了不过徒留心伤罢了。
  “不看?”老者耷拉着眼皮,一副困懒模样。
  萧洄苦笑,将信压在裂玉之下:“既已将他逼走,何必再生事端。”
  小道童有些慌了,忙道:“观主,阮公子说在山下药庐等您三天。”
  萧洄虚握住信,拂袖转身而去,不予理会。
  小道童迈着短腿追了两步,道:“观主若不去,他定然会伤心。”
  萧洄脚步一顿,小道童也跟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怔怔抬头,只听见观主一声叹息。
  小道童看着观主走远,夜色里白衣清隽的身影渐远,融于夜色便显苍凉。
  那封信与裂玉一并被放入匣中,与两缕痴缠的青丝做了伴。
  阮灵奚依言在山下药庐等了三天,直到第三天斜阳落时,仍未等到萧洄。小道童跳上石墩,然后又蹦下来,再爬上去,蹦下来,乐此不疲。
  “你晃的我眼晕。”阮灵奚拎着他的后领,将他从石墩上提溜下来,搁在一旁。
  小道童缩了缩脖子,有些闷闷道:“都说观主不会来了,你看天都要黑了。”
  “这不是还没黑透吗,说不准一会儿就来了。”阮灵奚歪在一张青藤椅上,双手搭在腹前,瞧不出半分心急模样。
  小道童本笃定观主不会来,见他这般反倒是有些犹豫了,没准观主真的会来呢?他托着软乎乎的脸蛋老老实实坐在阮灵奚身边陪着一起等。
  最后一缕斜阳落尽,暮色来临,阮灵奚眼底光彩便也随之一并散去了,夜风微凉,他颤了颤长睫,轻笑着闭上眼。
  “喂……你别哭……”小道童扯了扯阮灵奚的袖口。
  阮灵奚晃了晃藤椅,懒洋洋道:“谁哭了。”
  小道童将肉肉的指尖伸过去,勾起他眼角一线微凉。阮灵奚长叹一声,指尖凑在唇边打了个哨,远处有马奔来,他抖开挂在椅上的雪色披风,翻身上马。
  “你要往哪去?”小道童仰着脑袋看他。
  阮灵奚挑着泛红的眼尾,一双桃花眼似泣非泣,唇角勾笑:“长安去,那里美人如星繁多,总有合眼缘的。”
  小道童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马蹄疾去,披风招摇作响,留下一阵飞尘。直到不见了人影小道童才略有失落的回头,不曾想竟看到了自家观主。
  “观主!您什么时候来的?”小道童用力揉了揉眼睛,还当自己看错了,“您是来见阮公子的?他刚走,您快去追还来得及。”
  萧洄握住手中长剑,目光顺着空无一人的小路望去,半晌才道:“长安,是个好去处。”言罢,他转身负剑背道而去。封心诀此生难成,他意欲游历江湖,且行且看,或许哪一年便放下了。
  红尘白日长安路,马走车轮不暂闲。
  初冬头场雪,一辆华盖马车从长安驶出,朝南而去。又行至半月余,眼看要到渡陵,天气愈寒。
  车外寒风彻骨,车内却是和煦胜春。四壁裹了兽皮,车中置了一软榻,榻上覆白虎皮,榻下铺波斯毯。另有一小案,案上摆九莲四足的香鼎和几只紫砂泥的茶盏,无一不精巧。
  车里有两人,一坐一卧,坐着的正倚窗看书,低垂的眉眼略显清冷,肤若白壁,修项秀颈,自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卧着的那个正阖眸睡着,鸦发散了一榻,或勾与颈或绕于指尖,长睫颤颤,薄唇微张。
  路上颠簸,马车一震,车中晃了三晃,榻上人眉心一蹙,拽住身下绒毯闷哼一声。窗边人放下手中的书,坐去榻边,将滑落的毯子轻轻往上拉起。
  阮灵奚被晃去了睡意,睁开惺忪双眼,喃喃着:“什么香?”
  “柏子香,你不喜欢,熄了就是。”林音和伸手将半盏香茗倒入香炉,压下最后一缕香味。
  阮灵奚揉着眼睛,轻叹一口气:“我现在是闻不得了,待来年我帮你去寻几味香,雪中春信喜不喜欢?”
  林音和摇头,道:“太名贵,何必费那心。”
  “只要你喜欢,算什么费心?”阮灵奚坐起身来,顺手捞了个软枕垫在腰后,倚着车壁拥着被醒神,“音和啊,开点窗吧,我好闷。”
  “外面天寒,仔细着凉。”
  阮灵奚恹恹地歪在一旁,央求道:“就开一点点,让我透透气。”
  林音和拗不过他,只得将窗拉开一条缝隙,寒风卷着雪趁机而入,吹散车中几分热气。阮灵奚坐的远,扒不着那一缕凉意,便掀了厚毯下榻,朝窗边凑去。细雪落在眉心,冷得他一个哆嗦,倒也彻底清醒了。
  “前面就是云阳关,马上就要到了。”林音和道。
  阮灵奚随口应了一声,试图将窗子再推开些。
  林音和把那条缝‘啪’的一声关紧,道:“之前我总是不明白,苏临玉才名艳名满长安,你为何不选他,却以三万金买我一程。”他不过是苏临玉身边的一个琴师罢了,那晚长安芙蓉河畔,阮灵奚挥掷三万金,不做苏临玉幕下宾,反买了个垂首抚琴的琴师,令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惊。
  “现在你明白了?”阮灵奚将身子朝林音和歪去,抽了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
  林音和顺手捋了一把落在自己肩头的凌乱青丝,轻声道:“方才我找书时无意看到一幅画轴,才晓得你不过是看上了我这双眼,与那人有几分相似,是也不是?”他说完,便做好了阮灵奚发火的准备。
  阮灵奚仰起头去看林音和,清冷的一双眼,眼光流而不动,似藏了冰霜于其中,只盼他一笑将其消融。很美的一双眼,像也不像。
  “他是你腹中孩子的生父?”林音和垂头去看阮灵奚腰腹,那里已有明显的隆起,衣袍堆叠腰间,裹着柔软的弧度。
  阮灵奚脱力般往下倒去,被林音和一手托住腰背,安置在自己腿上,让他枕得舒服。车中一时无言,许久才听阮灵奚道:“你不像他,我选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苏临玉美艳如墨魁,但我不喜欢,我偏喜欢你这朵雅致青莲不成么?”
  林音和勾了勾唇角,眼底起了几分难辨的神色,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面一声嘶鸣,马车猛地一甩。林音和俯身将阮灵奚揽在怀里,才免他撞上车壁。
  “出什么事了?”阮灵奚一个挺身起来,从榻上抽出一柄象牙扇捏在指尖,不等他出去探看,便感到一道劲风夹杂着阴戾的呼啸迎面袭来。手中折扇大开,十四骨流光顿现。这柄象牙扇名为‘风月’,出自江湖第一锻造宗师裴雪春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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