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送了他们,再倒回去接纪明德,这个时间纪明德该回来了。
这一生他可能都忘不掉,就是在这个房间,他和纪驰被捉奸,从此脸面虚无,不堪见晚霞烈焰。
他怕历史重演。
眼看纪驰就要进来,林怀鹿不知哪来的力气,全身使了劲地推他,纪驰松了防备,竟被推开了,手肘撞在床头柜上,传来一阵剧痛,也撞回了些理智。
屋里的灯明亮打开,纪驰木然了片刻,他转头,就看见他特意为林怀鹿选订的衬衫坏了,一颗月牙型纽扣就跌在枕头边,皱巴巴地一片狼藉,这件衬衫独一无二,林怀鹿穿过,被他亲手毁了。
再去看坐在身边的人,衣不蔽体,身体潮红,下面漂亮的小东西还挺立着,眼眶湿润,一副被人欺负了无力反抗的模样,是纪驰曾经最爱的样子。
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瞬间明白过来刚才做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他的一手杰作,难怪被人推开,撞着骨头了,真疼。
林怀鹿也听到纪驰似乎磕了,着急问:“你没事吧?”
纪驰摇头,闭眼按了按眉心,疲倦道:“抱歉,我喝多了。”穿起裤子起身,捡起那件衬衫披在林怀鹿身上,却一眼也不看他:“实在对不起,下次我喝了酒,你就别靠近我了,快回你房间,早点休息。”
第三十四章
现下入秋,窗外雨淅沥无声,阴绵绵的天气让英雄和琥珀没了精神,吃饱了就蜷在窝里睡觉,林怀鹿下班回家,碰上周伯刚从纪明德的书房出来,正与人通电话,另一只手里拿着文件袋,装着厚厚的资料。
在周伯的交谈中林怀鹿听出了他大概要去纪氏的公司一趟送重要材料的意思,林怀鹿一想到纪驰便不自觉屏气凝神,等周伯挂了电话即将出门,林怀鹿就上前叫住他,说:“能不能让我去?”
那晚之后,林怀鹿有两个月都没见到纪驰。
好几次从周伯口中得知纪驰回来过,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晚上,偏生他都不在,仿佛纪驰刻意避开了他,对此林怀鹿不免愣神许久,对着周伯的述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一笑而过。
周伯没有拒绝他的请求,林怀鹿第一次来纪氏大厦,表明来意后前台接待的姑娘给他指了路,电梯直达顶层,林怀鹿进了休息室,一杯咖啡招待,被门口路过的易郁发现,随即带着他去找纪驰。
易郁敲了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纪驰的办公室里很热闹,宋雲和她的未婚夫丁朗恰巧都在,林怀鹿一进去,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却盯着面无表情的纪驰,手指抓紧了文件袋,说:“我来送东西。”
笑得最开心的属宋雲,朝门边招手唤道:“是弟弟来了。”
林怀鹿走过去,“宋雲姐。”他比宋雲小几岁,理应叫姐。
“来得正好,我们刚谈完正事,准备拉着纪驰晚上去吃饭,你也一起来。”
宋雲盛情邀请,她对林怀鹿的印象很不错,纪驰也不反感她对林怀鹿的喜欢,这两兄弟之间的氛围十分奇怪,谈不上和睦,却又远不及讨厌,不温不火的,藏匿着深深的无力感。
“我真的觉得之前肯定在哪里见过你。”宋雲细细打量眼前精致的脸蛋,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这张脸隐隐熟悉,只是无论她怎样回想都一无所获。
丁朗看着宋雲纠结的秀眉,无奈笑道:“兴许是你记错了。”
这时纪驰伸出手,林怀鹿便顾不上宋雲了,将文件袋递给他,见着了人,心头反反复复的紧促反而归于平静,而后听见纪驰问他:“吃过才来的?”
林怀鹿轻轻晃头,说:“没有,周伯说东西很急,我就赶着送来了。”他穿着那件发旧的浅青色外套,一双白色帆布鞋,鞋上沾了雨水,发梢还残留点点湿意,显然是连伞都忘了拿。
纪驰把东西交给易郁处理,对宋雲两人扬了扬下巴,“走吧,吃饭。”
林怀鹿事先并不知他们要来这种娱乐场所吃饭,准确的说是来消遣。人龙混杂,绚烂多彩的灯光把喧嚣照得迷离又拥挤,各种各样疯狂的面目姿态看得林怀鹿眼花缭乱。
他头一回来,束手束脚地走着,生怕碰了不该碰的人,看了不该看的事,惹了麻烦。负责的经理带路,一路上了三楼包厢,里面已有不少人等着,有男有女,都是宋雲和丁朗的朋友。
有几个纪驰也认识,他不满地扫了宋雲一眼,这种地方太过乌烟瘴气了些,自己倒无所谓,在国外玩惯了,可林怀鹿对这里是陌生的,何况他身上散发出的味道新鲜而美味,足以成为大多数野兽凶齿下的猎物。
屋里就有两个人不识好歹,自他们到场就盯着林怀鹿不放,丁家和纪家刚谈成一桩生意,今晚也算得上为此小小庆祝一番,宋雲的场子纪驰不会败兴,也不屑那些无法得逞的威胁。
华元是中途来的,赶上一群人激烈地玩游戏,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角落那俩,林怀鹿乖乖坐在纪驰身边,贴在一处极为亲密,不禁多看几眼,他一向自来熟,在对面找了个空位置坐下,灌了一大杯酒。
游戏是俗套的游戏,胜在成年人都有寻求刺激的默契,谁输了就被上一家指定做一件事,做不到就喝酒代替,但最多不能超过三次,林怀鹿输了两回,那些惩罚他都以喝酒搪塞过去了。
轮到纪驰战败,丁朗将指使的权利让给宋雲,宋雲了解纪驰,问了她一直以来最感兴趣的问题:“你喜欢的人是谁,说出名字。”
在场其他人均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势,唯独华元和林怀鹿屏足气息等待答案。
“没有喜欢的人。”几乎没留一点悬念,纪驰的语气不带任何色彩,说完却是主动喝了一杯,今晚很少碰酒,别人来劝也只抿了抿,他忘不掉那晚林怀鹿被他强迫得泪眼涟涟的一幕,不想重蹈覆辙。
“好吧。”宋雲一点也不惊讶,这个问题她在私下旁敲侧击多次都是一样的回答,但她不是三岁小孩,纪驰刚来国外那段时间,明显就是一个失恋的人借酒消愁,她还无意中见过纪驰偷偷看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许久。
那是半张脸的睡颜,趴在手背上,即使光线昏暗,也能看出照片里的人肤色白/皙,睫毛浓密,打出一撮撮弧度优美的阴影,宋雲只当是哪个漂亮的女孩子,此刻电光火石之间,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转头去看林怀鹿,只见刚才还好好的人正对着纪驰的方向呆呆傻傻的,遭受巨大的打击一般,双眸无神没了焦距。
这一刻宋雲好像明白了,难怪第一眼就觉得林怀鹿眼熟,她发现了纪驰的秘密。
接下来又玩了两圈,林怀鹿的运气不好,次次都输,他的上家华元有些为难。面对自家兄弟华元还可以毫不客气,但对方若是林怀鹿,他打从心里想要谨慎一点,大约是怕了纪驰。
此刻大家在说什么林怀鹿已经听不见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输的,混蒙的思绪仍然停留在纪驰那句“没有喜欢的人”上面,他突然开始讨厌这种游戏,他有好多话想说,想问,然后听见华元对他命令:“算了,你喝酒吧。”
华元本就无心刁难,把那些傻了吧唧看他的眼光一一瞪了回去。
喝了酒,林怀鹿温声朝纪驰说:“我不想玩了。”他掩饰着莫名的难过,撇撇嘴:“有点饿,想吃东西。”
闻言纪驰偏头,林怀鹿的手指正抠捏他衣裳的一角,仰起的面容在柔和的灯色下发着轻微的亮光,再凑近一点那略尖的下巴就要吻在他的肩上了,就像受了什么委屈巴巴来渴望安抚。
纪驰瞬间想到了琥珀,那双黑溜溜的眼也爱这样看人,心口软了一块。他的初衷是带林怀鹿来吃饭的,却让人陪着大家喝了半天的酒,静默一阵,道:“喝了酒,那就吃点清淡的。”
林怀鹿说“好”。
于是他退出了游戏,一边吃一边看大家玩,每次该纪驰出场的时候他的心都高高悬挂起来,害怕纪驰输了受到惩罚,前边一切顺利,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却不曾想在最后一轮出了意外。
输了的女孩被要求在场选一位男人亲一口,而她偏偏选中的是纪驰。
纪驰这样相貌出众的,哪有女孩子不心动的呢?游戏一开始就定了规矩,纪驰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有人带头吹口哨起哄,那边的宋雲心情十分复杂,这会儿只一言不发。
场面热闹起来,那位女孩卷发披肩,身材高挑眼若桃花,对这种场面毫不怯弱,大胆走到纪驰面前,其他人纷纷上前围观,聚成一堆,都等着纪驰接招,还有的拿出手机准备记录接下来精彩的时分。
看纪驰慢条斯理地起身,连华元也愣了愣,什么时候纪驰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而最着急的莫过于林怀鹿,一想到别的女孩要亲纪驰,心里尤其隔应,脑袋一热,扔下手中的刀叉,狼吞虎咽掉嘴里的残渣,挤到女孩的位置:“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女孩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林怀鹿把她挡在身后,自己面对着纪驰,主角成了他们两个人,林怀鹿语气里带着哀求和可怜:“我吃完了,可以回去了吗?”
纪驰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林怀鹿的任性,却没有推辞,点头允诺了他:“那就回去吧。”
其间有人不乐意了:“纪少爷可不能耍赖啊。”
纪驰有理有据:“我弟弟不愿意,我得顺着他。”
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纪家,除了纪驰,从未听说纪家有个二少爷的,今晚上都看得出来林怀鹿是纪驰的人,所以才不敢对这位太过分,那层暧昧关系不言而喻,至于这个“弟弟”,只怕是表面的措辞,没有人把它当真。
想必是林怀鹿醋了,纪驰宠他,所以顺着他。
倒是丁朗低声问宋雲:“什么弟弟?”
宋雲摇头:“我也不清楚了。”
如愿以偿走出会所,吹来一股凉风,林怀鹿的脑子清醒了些,回想起在里面的冲动,不免尴尬地咬着唇,纪驰看见了,懒得多问一句,那点期盼也早在回旋的理智中消毁了。
上了车,纪驰抽起了烟,林怀鹿从不知纪驰会抽烟,袅袅的烟雾里装着许多无名的情绪,他数着自己失常的心律,满一百下之后,他开了口:“纪驰,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
第三十五章
纪驰并不看林怀鹿,朝窗外吐着烟圈:“为什么这样认为?”
林怀鹿抿着唇,说不上来那股感触,实则纪驰没有故意冷落或者针对他,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气场,眼神通通有了变化。舌根泛起苦涩,他道:“你走之前,在巷子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都不告诉我你要出国,你走了好久,我才从纪先生口中得知。”
“说了你就会和我一起走?”纪驰回头,趣味十足地看着他。
那时候林怀鹿只要一想起和纪家理不清的牵扯,就会糊成一团,纪驰对他做点什么尚且不能接受,又怎么会不顾一切地离开,此时纪驰的问题让他心中怅然,哪怕放到现在,他也无法给出一个真切所想的答案。
“其实你如果同意了,我也不是非要走。”纪驰灭了烟,车流往来和林怀鹿的沉默都使得他心烦意乱,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那我问你,你生我的气吗?你以前骂我混蛋坏蛋,想躲我远远的,你恨我吗?”
林怀鹿恨吗?准确来说他恨过。
他的人生被纪驰搅乱了,失去了原本的生活,失去了谢盛,当纪驰渐渐占据了他的全部,这些恨就成了无可奈何,成了认命,最后变成回忆,变成想念时最先跳跃脑中的一部分。
“我不恨你。”视线交缠,林怀鹿肯定地回答。
四个字让纪驰略微怔忡,很快轻笑道:“那就够了,你不恨我,我也没有生你的气,我们两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正在学着如何把你当弟弟看待。”
他口吻平淡,林怀鹿的心脏却直直往下坠了一截,眼里像破碎的墨色玻璃,纪驰说得没错,他们的过往就像一杯苦茶,放在一个盛大而令人窒息的空间,但是喝完了还会有新的茶水添满。
“这样啊。”林怀鹿垂眸,嘟囔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纪驰生不生气又怎么样呢,纪驰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会喜欢他,他差点忘了,他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一跨便是不测泥潭,以前他希望纪驰明白,如今纪驰教他明白。
他们是最不可能融合在一处的。
只是太想靠近了,林怀鹿悲戚地想。
而后再想说什么已是难于启齿,他浑浑噩噩地下了车,胸腔里潮水尽退,只剩空捞捞的不着边际,庆幸还认得脚下的路,还能有力气走回去,而这时车里的纪驰突然叫住了他。
“嗯。”再回首林怀鹿像是要哭出来,鼻音小声应答,借着黑夜谁也看不见,无声的大口喘息止住眼泪的掉落,他听见纪驰问:“一个人希望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不及回复,车子已经绝尘离开,林怀鹿愣在原地看着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直到英雄嗅着气味跑过来蹭他,方才如梦初醒般,转身进了屋。
纪驰和丁朗的合作是关于南方两家公司的收购项目,事关重大,二人携带助理亲自前往洽谈,三天的行程很紧促,几乎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留给自己,好在交涉的过程十分顺利,达成协议后当场签了合同。
丁朗和纪驰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国外那几年经常混在一起喝酒,但更多的事都是从宋雲口中听说,这次纪驰帮了他的大忙,回程飞机上丁朗就多问了几句,说:“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一些关于你的流言。”
纪驰在看杂志,头也不抬:“说我什么了?”
“你和林怀鹿的事。”丁朗观察着他的脸色,说:“上一次你带他来玩,对外称是弟弟,没人信,外面在谣传说你找了个小男友。”
已是小半月流逝,纪驰嗤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杂志上轻敲,反问:“小男友?”
“饭后谈资罢了,你也不用在意。”丁朗没有细说,过了一会儿,又道:“只不过我和小雲也不太确定你们的关系,订婚宴上介绍说是朋友,后来又是弟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管。”纪驰将杂志放回原处,调平座椅佯装休息,答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种事自然不会常挂在嘴边,但人多嘴杂,如果风声飘到了纪明德耳朵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隔天,易郁把一封纸袋送到纪驰手中,并说:“这是纪董让我转交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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