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吉尔菲艾斯,你明明知道多带些兵力主要是让我安心哪。”笑过之后,我撒娇地钻进他的怀抱。
“我知道,可莱茵哈特大人对我那么没信心么?”他轻轻抚过我的脊背,柔声道。
对于他的疑问,换做平常,我应该斩钉截铁地给予肯定地回答,但那天,我只是闷闷地说了声“有的”,便把头更深地埋进他的胸口,贪婪地汲取他的体温,以此平息内心的颤抖。
当天晚些时候,吉尔菲艾斯带着十条战舰出发了,公开的目的是“巡视前线阵地”,至于迎接杨威利的任务,只限于上层知道。
分别时刻,有着少年般美貌的金发女子站在我身边,从伯伦希尔舰桥的透明幕墙眺望渐渐消失在天际那边的一抹火红,口中喃喃道:“吉尔菲艾斯元帅重上战场,居然是为了营救敌人……战争真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比之此话中所隐含的危险讯息,我更在意的是伯爵小姐偶尔的感性流露。
Ⅱ
接下来的时间,回廊附近的电磁风暴如同预示将来般盛行着,吉尔菲艾斯临行前答应过的“保持联络”变成了空中楼阁,只是偶尔的从荧屏上看看他模糊的笑脸并不能缓解我内心的焦灼。五月二十九日开始,即使是最低限度的联络也断绝了,我便把自己的思念埋葬在琐碎的政务里,只是在深夜时分斟上一杯红酒,在星光下凝视那潋滟的深红。
五天后,在并没有什么重要议题的高级军官会议的进程中,脸色发青的流肯悄无声息地进入会场,径直走到修特莱身旁,在后者耳畔低语了几句。修特莱闻后随即起身,郑重其事地向我行了军礼同时通报了讣告般的消息。
“陛下,有吉尔菲艾斯元帅的消息。”他精心修饰的小胡子微微耸动着,“大公殿下被杨威利挟持为人质了。”
经过压抑的喧哗在会场内传播开来。
“吉尔菲艾斯提督也败在杨威利手下了啊!”
“怎么会这样!不是来和我们谈判的嘛?”
“如果以大公殿下为谈判的筹码……”
我猛然起身,冰冷地扫视众人,制止了无益的议论。
“消息的来源。”
“是巴巴罗萨的通讯艇带来的消息。”流肯的声音明显地因为紧张而走调。
“朕要亲自核实。带通讯员来这儿。”
“来这里吗?”修特莱关切地问。
“朕的命令不够明确吗?”
修特莱在我的威严注视中低下了头。
“诸位提督一定也很关注大公的情况——带他进来。”意识到自己的严厉,我放缓了语调补充道。
看着健步进入会议室的通讯员,我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坐下。
“陛下,巴巴罗萨号舰长克拉伦斯·冯·伊索尔斯特伯格向您致礼。”精干利落,毫不紧张,不愧是吉尔菲艾斯选中的人。
“辛苦了,少将。”同时给他一个说下去的眼神。
伊索尔斯特伯格挺直了腰杆朗声道:“大公殿下奉陛下之命前往前线,于新帝国历002年6月1日零时三十五分进入伊谢尔伦回廊。一时二十分遭遇袭击,战斗持续了十分钟,对方两艘驱逐舰全部摧毁,我方一艘巡航舰轻微受损,两架王尔古雷坠毁,五人受伤。”
“同盟派出了多少兵力?”虽然损害并不严重,但终究还是作战了,难道杨威利只是以和谈为幌子……
“请原谅,陛下。袭击我们的是帝国战舰‘苏梅尔’号和‘普斯茅斯’号。因为是己方舰队没加提防,所有才会有损失。”因为损失不大,伊索尔斯特伯格的神情分外轻松。
“苏梅尔……”思忖间,我把目光落到毕典菲尔特身上。没记错的话,那是他舰队里的船。
橘发的猛将脸上一下没了血色,他条件反射般地弹起身道:“陛下,我,臣立刻去查。”
还未等我发声,伊索尔斯特伯格定定地道:“没有那个必要了,提督阁下,因为已经查明那是地球教分子冒充帝国军舰。”
喜欢捉弄人的习惯和他的长官是一脉相承的,这就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你们是如何确定的?”罗严塔尔代表众人提出了疑问。
原来在战斗结束后,从对方士兵身上搜出绣有“地球是我故乡”字样的锦带,这同在邱梅尔事件中被击毙的武装分子身上带的是一样的;而所谓“苏梅尔”号和“普斯茅斯”号,除了舰身有改造的痕迹,其武器与人员配置、内部格局与正规帝国军舰相比存在着细微但又是决定性的区别;另外,在对被俘人员进行审问的过程中,对方不同程度地表现出精神以及药物控制的症状。
据此,伊索尔斯特伯格,不,应该说是吉尔菲艾斯的判断得到了证实,地球教的黑手已经伸向了杨。但是,暗杀的实施者不应该是霍克吗?
“那么,大公殿下是被地球教徒绑架的喽?”年轻的缪拉顺着伊索尔斯特伯格的思路问道。
“不,吉尔菲艾斯元帅确实是被同盟,被杨威利一伙儿带走了。”
压抑的惊叹又一次发出,稍微缓解的紧张气氛再度凝重了。
“简洁些!到底是怎么回事。”米达麦亚多少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是这样的,元帅。”面对阶级比自己高上许多的军官的怒斥,少将波澜不惊,棕色的眼睛里甚至带了笑意,这一点倒是很得某人的真传,“我们在战场上发现了杨所搭乘的巡航舰‘瑞达二号’。对方舰船操控十分异常,但又联系不上,所以大公殿下亲自上船一探究竟。”
虽然吉尔菲艾斯的肉搏能力在军队上层是一致公认的,但是身为主将却亲自实行突入战的行为还是引起在场者的低语议论。
“上船后我们发现,原来地球教分子化妆改扮的帝国军官已经潜入到‘瑞达二号’内,意图行刺杨威利。” 伊索尔斯特伯格像是要吊人胃口似的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幸好大公殿下及时赶到,杨威利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性命之虞。”
“但是吉尔菲艾斯提督怎么又会被同盟挟持了呢?他可是杨威利的救命恩人啊。”依然搞不清状况的毕典菲尔特紧接着问道。当然,关于这一点,弄不明白的并非只有他一个。
“我们救下杨威利之后,正要回航,同盟方面突然来了百来条战舰,为首的是一位很彪悍的中将以及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他们情绪非常激动,说什么我们伤害了杨威利,不由分说就动手了。他们人又多船也多,大公殿下就被带走了……末将这才来报信的。陛下,很抱歉。”
听完伊索尔斯特伯格苍白的道歉,诸将的脸色纷纷阴沉下来,他们中有的人也许已经在猜测盛怒之下的皇帝会把何种严厉的惩罚加诸到扔下大公不管的少将头上。他们猜对了部分,我的确在思考惩罚的方式,不过不是给伊索尔斯特伯格的,而是给那个红头发的滥好人。
“知道了。少将先去休息吧。朕要考虑对策。散会!”
我随即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摸不着头脑的军官。
回到司令官休息室,艾密尔送上了410年的红酒。
我脱下披风,吩咐流肯:“把伊索尔斯特伯格带到这儿来。”
“是——”流肯明显地迟疑着,一脸“不是已经都问完了”的表情。
重新见到伊索尔斯特伯格时,他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先前的从容淡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沉默。进门后,他单膝跪地,俯拜在我面前。我当然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少将的行为是发自同艾密尔一样的对主君的崇拜的地步,面对换了个人似的少将,我不由眯起眼睛。
“起来吧——话说回来,为什么要跪?”
他抬起头道:“陛下,请饶恕臣的罪过。”
“哦,虽然你不顾长官的安危溜了回来,可还是带回了有用的消息,将功补过了。”看着他发亮的额头,我不由佩服起自己的演技来。
“不是这些……还有其他的。”
“咦?”故作惊讶地问。
“臣犯了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我顺着他的话喝道:“放肆!你究竟隐瞒了什么?”
“哦,其实,……大公他——”
虽说早已知道了答案,可毕竟还是想早些验证自己的猜测,所以尽量摆出和气的笑容,鼓励少将说下去。不过,也许我真的缺乏亲和力吧,再怎么努力微笑也缓解不了伊索尔斯特伯格的紧张,起到了反效果也说不定。
“大公殿下他上了……那个……”
“上了瑞达二号。然后呢。”
“搏斗,和帝国军,其实是冒充的……然后把杨给抢回来了。”
“这些你刚才讲过了。后来同盟的援兵到了,也上了瑞达二号,遇到了吉尔菲艾斯。”
“的确如此!陛下你好像自己在那儿一样。不过,他们并没打起来,他们中有个浅色头发的青年好像认出了大公。他们就找地方谈话,哦,当然是先送杨威利去包扎。”
这么简单啊。吉尔菲艾斯的亲和力还不是一般的好,怎么觉得我有点妒嫉。
“他们谈完了,大公就要我先回来,他说他会搭乘瑞达二号晚些到。”
吉尔菲艾斯啊——
因为受到袭击,即使明白那是地球教的阴谋,但在心理上或多或少会对帝国产生置疑,所以你决定亲自护送他们,而且就呆在对方的船上,为了显示帝国方面足够的诚意。这种想法也只有吉尔菲艾斯会有,并且能付诸实施的。虽然对你的决定,对你都有足够的信心,可是,都说了不要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啊。吉尔菲艾斯——
“真是滥好人!” 不知不觉竟说出了声。
“陛下?”
忘了还有别人在,我赶忙接口道:“啊?你站起来说话吧……大公有让你带什么话么?”
“有啊!大公殿下说,让您不要担心他很快就回来了这些天要注意休息小心着凉睡前别喝酒——”
什么嘛,虽然很甜蜜,但是这些话要你亲自对我说才好,由别人转达也太逊了,吉尔菲艾斯你这个大笨蛋!
我的面色一定越发难看了,所以伊索尔斯特伯格不由停下来,试探地问:“就是这些了,陛下。臣,请求告退。”
不行,还有很重要的事。
“有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告诉朕。”我丢给他一个威胁性的眼神,这次是真的。
“是!臣一定无知不言。”
没有纠正他可笑的语病,我冷冷地问:“谁教你的?之前的那套瞎话。”
多半是某个经常为我担心不过偶尔也会想要我为他担心的男人。想让我担心?!你等着瞧吧,看以后怎么治你!
“没有人。”
“呃?”怎么可能。
“是我自己想的。”
“大胆!”他骗我也就算了,一个少将也敢……
“臣知罪。但是臣认为这样比较好。” 伊索尔斯特伯格又冷静下来。
“?”
“事实上,在路上臣就听到士兵们的一些议论。对于与杨威利化敌为友的转变,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容易接受的。”
确实如此。在与杨威利的战争中,千百万的士兵死去了,其中不不乏如法伦海特和舒坦梅兹这样的高级将领。为长官复仇!为战友复仇!杀死杨威利!这样的呼声虽然不浮出水面,但却在一部分人心里滋生沉淀着,并且因为得不到宣泄,或者说是不敢对皇帝宣泄,因而极有可能将不满迁怒于人,将矛头的指向集中在吉尔菲艾斯身上。这种情形下,在军队中宣扬大公殿下如何经过英勇作战救下杨威利,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这个伊索尔斯特伯格还真是不简单呐,对他点头示意表示我的欣赏,在他出门前我告诉他:“伊索尔斯特伯格,从今天起你是中将了。”
把改编的舰队交给他指挥,作为吉尔菲艾斯的直属舰队,这样比较好。至于吉尔菲艾斯,回来后还是要好好罚他的,谁叫他令我这么担心。
Ⅲ
六月四日,杨威利在吉尔菲艾斯的陪同下第二次登上了伯伦希尔。当跳跃的红色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前两天精心盘算的“惩罚措施”一古脑儿地被扔到了边境行星。
因为连日来的风波,杨威利一行七人,包括参谋、保镖、副官和政治代表,看起来都面露疲色,所以在吉尔菲艾斯的建议下,双方只进行了礼节性的会谈,客人便被安排去休息了。
房间的门刚被关上,在我来得及行动之前,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把我搂进了怀里。
“莱茵哈特大人,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责怪的话语在他的热吻之下完全没有机会说出口,思念的因子更让我成为激情的俘虏。
呼吸甫定,枕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略一抬眼便可望见他俊逸成熟的脸庞。抚过他的唇,手指被他顺势含在嘴里,还很恶质地微微用力咬了一下,害得我出声抗议。
“吉尔菲艾斯。讨厌!”话出口时才发现撒娇的意味甚至多于抱怨。
“因为很好吃啊。”他不顾我的怨言,转而用舌头肆意地舔。
“哼,前些天都吃的同盟清淡伙食,现在嘴馋了?”潜台词就是你活该。
“同盟的伙食虽然不怎么样,和他们吃饭倒是很有意思的经历。”
“哦?”挪了挪身子,让头放得更舒服些。
“你绝对想像不出,在战场上风云叱咤的杨威利,在饭桌上会成为他下属冷嘲热讽的靶心。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气氛还有点拘谨,不过两三顿以后就完全放开了——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好朋友从好宴席开始——他们先是礼节性地,或者说是策略性地关心了杨元帅几句,伤势没大碍吧,让我们很担心之类,接着就开始说杨元帅是因为睡着了才让地球教得手的,后来又向我透露杨威利在指挥战斗时曾经把军帽盖在脸上假装思考实际是在睡觉的事。能相信吗?不过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杨元帅保证了在和莱茵哈特大人作战时没有偷懒睡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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