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没人回应。
忽地,三名覆面大汉从草丛堆中窜出,包围了她,恶形恶状。手中的大刀锋利,闪着吓人的寒光。
申小枝退了一步,扬声说:“各位兄弟且慢,兄弟无非是想劫财吧。”她一把扯下腰间的钱袋丢出去,饱满的钱袋落在草地上,却勾不起壮汉的兴趣。
不要财物。
难道是——
她也知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尤其最近月老对她偏爱有加,一堆青俊接连上门提亲,连女子也被她迷倒。
只是,
她不愿当压寨夫人呀!
“哈哈……”
她扯着笑意,凤眸转动,眼观四方。“若然不够,我……我这簪子也值几个钱。”
说罢,她扯下发髻上的玛瑙簪,一头乌亮的发丝散落如瀑布,柔美的模样惊呆了三名汉子。
她往右一掷,玛瑙簪没入草丛中,没人理会。
申小枝趁着众人失神之际,撩起裙摆,往左边奔跑。一头乌丝在空中飞扬,与飞扬的桃花共舞。
美人与花相映,画面美得令人窒息。
覆面大汉却无心欣赏,提步追赶……
豆大的汗珠湿了两鬓,气喘呼呼,她不敢停,狼狈地提着裙摆奔跑……
荒野之地,有谁来救她?
谁来救救她……
“申画师!”有人高呼一声。突然截住申画师冲前的身体,抱住她的腰纤,运劲将人拉进怀内,阻止她慌乱逃窜。
瞧不清是何人,申画师本能挣扎。
那人不惧拳打脚踢,柔声道:“莫怕,是我!”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味道令申画师心下一松,瘫软在她怀内,眼角的泪珠扑簌扑簌地落下……
……呜……
临阵况不了“逃”,后果将是很严重。
她咬牙切齿地想:再……再也不吃三碗饭……呜……鸡,只吃两只就好了……那个油饼……
散落的长发遮挡了她的视线,耳边只传来阵阵杂乱的打斗声。她被严密地保护,不受半点伤害。
她沉湎在鸡汤,面饼……
那,不过是瞬间的事。
撕裂的声音与一抹腥红染上她的乌丝……稠黏的鲜血在她眼帘溅起……一滴,二滴……在她鹅蛋般的小脸上滑落……白皙配着腥红,触目惊心。
申画师微抬首。
一动,血滴汇成小溪自脸上奔向大地。
孙苓俊俏的脸上满是血,像盛放出一朵绝艳的血花。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的发……她听到自己尖叫的声音:小……小七……血——
然后,她便昏厥在某人怀中。
脚步声紊乱,竹影轻晃。
檀香送大夫上马车,转首见门子阿志依在门边,冷睇着她。
少年年十五,四海为家,来历不明,自名阿志,武功高强,沉默寡言。日日喂食,总得收点什么作回报。
两日前,檀香着阿志为大椒小舍守门。
墙角守门,大门守门,都是守门,并无差别,没有理由拒绝。
自他守门后,食物不断增加,只因阿秀不论走到哪都要找吃的,檀香总带着食物在身,给阿秀时,偶尔也会塞给他。
只两日,阿志觉得自己开始长肉了。
“瞧什么?”檀香回睇。
东村先生和晏公子驾车送两人回河东,两人一身是血,吓得她呆了几秒,方着长工请大夫。
幸好姑娘没有外伤,只是吓昏了,倒是孙姑娘伤了左臂。
阿志答:“瞧你。”
“有什么好瞧的?”檀香走近。
“美。”
这小子话少,却总一针见血。纵是檀香这样的冷面少女,被人称赞总是愉悦的。“是想加鸡腿?”
阿志探手将她扯入怀内。
檀香骂道:“放开!”
少年将脸埋入她的发间,嗅着她的香气。
“原来你今天想吃耳光?”说罢,举起手狠狠地拍向少年的后脑勺,少年痛叫一声,放开她。
若不是姑娘出事,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房内隐隐飘来一丝药香。
檀香推门而入,见孙家姑娘仍坐在榻边,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如此一瞧,真不知谁才是伤者。
孙苓的伤口已包扎。
申画师仍旧昏迷中。
一条染血的衣带却被昏迷的人死死地抓在掌中。人昏倒了,仍是没有放手。孙苓不忍扯痛她的手,便任她抓住。
闻得人声,孙苓睁开眼。
檀香问:“姑娘醒了么?”
她摇首。
孙苓来不及阻止,檀香抽起一把剪刀,剪断了两人的联系。那一截嫩绿,染着腥红的衣带仍抓在申画师手中。
檀香道:“我已经着马车在外。孙姑娘还是回孙府歇息吧!”
“但是申画师她——”
“姑娘饿了,自然会醒。”
孙家幺女受伤,孙家人护短,不知会闹成什么样。檀香不敢留她,再留怕孙家人上门要人,届时不好处理。
孙苓不舍地瞧了眼昏迷中的申画师,起身回家。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已知家中有一场暴风雨等待自己。
只盼大哥和四哥尚未知晓。
先跟阿娘解释,自己才有活路。
另一方,桃花林中僻静小道上等候已久的冼屏丰,久久不见有人前来,深怕出了枝节,左顾右盼,被桃花洒了一身而不自知。
不远处隐隐有些声响,他等待的机会要来了——
他从树旁跳了出来。
跑来的不是受惊的申画师,而是自己受伤的手下,搀扶前来。
他恼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安排好“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戏码,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闻得晏家人求亲申画师,他急了。
申画师一但入了晏家门,他便再也寻不着借口见她,而宝藏的下落又会石沉大海。
绝不允许。
他绝不允许。
因此才会发生了这一桩离奇的桃花林血案。
申小枝仰首喝光那碗人参鸡汤,一抹嘴角的肥油,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檀香给她递了一条帕子,提醒道:“姑娘不是说要减肥么?”
一口气喝了三碗鸡汤,这是哪门子的减肥?!
随意抹了两把脸,申小枝搁下帕子,理直气壮地回道:“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啊!”
檀香叹了一口气,懒得理她,侧首一望,见门子阿志领着两位客人入内。
客人越过门子,跨步入门,小跑至申画师身边,担心地问:“听说你受伤了,到底伤到哪?”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过是三柱香,申画师桃林遇袭一事,已传遍金都城。
申小枝答:“梅姨,别担心!小枝没受伤,是误传。”
眼前的女子,年三十六,是申夫人的亲妹,程又梅。
她孀居于城西,已十几年。
程父替她婚配之时,有三名人选,招她来跟前相问,她却选择了年纪最大的那一名。丫环不解问她原因,她答:年纪大,早些死。
一语中的,婚后四年,夫婿病逝,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程又梅一听,松了一口气,讽刺道:“别人赏花,你倒让人赏了刀子。”
“呵呵……”
程家女子都不好惹,申小枝自问惹不起,只能傻笑。
“瞧你,哪点像姐姐。嬉皮笑脸的!”程又梅又训斥。她的姐姐举手投足皆是典范,她美丽精致,她温婉多情,却过早地离开……
申小枝知程又梅仰慕阿娘,对不成才的自己有些挑剔,那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她和阿娘的确不像。
论相貌,大哥与阿娘还有五分相像。
而她只有模糊的三分相似。
论性格,阿娘温柔大度,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而她好吃,动作粗野,好不容易装了几年良妇。
忽地有人应腔道:“我瞧申画师脸容可爱,性子可人,阿梅你这嘴,老不饶人。”那人与程又梅年纪相约,脸容清秀,有一双又圆又大,爱笑的眼。
“你是?”
“我是宋宁宁,你梅姨的好友。”宋宁宁笑答,挨着程又梅坐下。
程又梅冷哼一声,移开一步。
宋宁宁却不介意,又挨近。
程又梅恼道:“够了。别在我侄女面前丢人。”
“前段时间听闻张姑娘求亲于孙家姑娘呢!程姑娘有花般的容颜,性子可爱,仰慕于她,哪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说罢,宋宁宁笑问:“你说是吧,申画师!”
球一踢,落在她头上。
最近女子追求女子,好像已是寻常事。
申小枝见程家姑娘俊脸发黑,哪敢回语,继续傻笑。程家姑娘一甩衣袖,怒而起身离开。那追求者也跟着起身离去。
两人风风火火走一趟,独留笑得脸容发僵的申画师。
深夜时分,申画师刚上榻,又见枕边那一截沾血的腰带。这是孙苓的腰带,听檀香说她一直抓着不放。
她为何抓住她的腰带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想理一下大纲,缓更一下。随榜,见谅哦!
第二十二章
竹声悦耳,沙沙作响。
石桌上铺开一张雅白的熟宣,几株青竹相约前来拓影留念,又翩然离去。金丝砚内的松烟墨干了,沾了墨的笔在半空晾晒。
僻静的角落,清风自吹拂,翠竹自摇晃。
申小枝山眉一扯,手一抖,墨汁落在洁白的纸面上荡开一朵墨花……整个上午,她顶着风吹日晒的结果换来这一朵恼人的墨花?!
她牙齿作响,忍住上升的烈火,扬声唤道:“小银,换纸!”
那一边小丫环正靠着廊柱打盹,睡得正香。
申小枝回首一瞧,抓起笔,起身来到小丫环跟前。小丫环甜美的睡相仿如花儿般灿烂。她提笔一挥而就……
此时,翠竹凑作一团“沙沙沙”都来围观……一气呼成,完成了画作,申画师甩掉笔,潇洒离开。
竹声太闹,小银缩了缩身子,继续枕着暖阳沉睡。
檀香见申画师怒气冲冲走来,忙上前问:“姑娘不是在画画?”说什么春光明媚适合在外作画,也不怕肥竹虫。
“画了。”
申小枝随意应了声,随即吩咐:“备马车,我要出门!”
五日。
整整五日了,离桃花林一劫整整五日。孙苓莫说是露面,连信笺也没半张,完全没了消息。
昨日,她差人送帖至孙家,只得了一个回复:孙姑娘近日在家休养,不便出门。
不是说伤了手臂,又不是腿。
她醒来时,孙苓已不在。
故,她不知她的伤势,听檀香描述,不是重伤,刀伤入肉,尚不入骨。因她一直抓着她的腰带不放,一路上只草草包扎,导致失血过多。
她申小枝岂是无情无义之辈,救命之恩重如泰山,虽则无法以身相许,却不能不闻不问。只是她一回孙家便消息全无,着实令人担忧。
昨日是她来上课的日子,仍是不见人影。
她的心开始浮躁,入夜仍辗转反侧,无法安眠,今晨准备完成客人的画作,在后院晒了半日太阳,仍是无法动笔,脑海里都是那日她鲜血淋淋的模样。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去。
久闻孙家大名,会一会又何防。
檀香问:“姑娘准备上哪?”
“孙府。”
檀香一怔,阻止她:“姑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孙苓为了保护姑娘受伤,孙家人没有上门找麻烦已是大幸,姑娘竟敢主动撞上门,必入虎口。
“有虎又如何?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能咬我呀!孙苓是生是死,我总得去瞧瞧。快备马车。”
话虽如此,她心底还是有些害怕。
毕竟疯癫是没法治疗。
真是咬死了,怕孙夫人只会冷静地着人挖洞,后山掩埋!
临行时,檀香唤住了阿志。“一会,你跟着姑娘,切记别让人伤着她。”孙家一门,人人懂武,刀剑无眼,她只能让少年去当一回保镖。
阿志嘴一横,他不愿离开大椒小舍。“有可奖赏?”
檀香问:“你想吃鸡腿,还是参汤?”成长的少年胃口极佳,申家现在有三只猪,一个胃口比一个好。
少年倾身,回了一个字。
檀香一听,全身僵硬,脸红耳赤。再抬首,那少年一脸得意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这混少子!
是不是到了少年思/春/期?
怎,
怎能……如此厚颜无耻地说……
檀香以手作扇扫去脸上的红潮,往回走,却见小银匆忙跑来大叫:“檀……檀香姐,姑娘不见了!不见了!”
檀香一见她,扑哧一笑。
小银急得眼泪汪汪,叫道:“檀香姐!檀香姐,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我一睁眼,姑娘就不见啦!”
“姑娘出门了!”
小银一听,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捶了几下腿。
姑娘最近桃花旺,因而犯刹,怕是有血光之灾,出入得小心些。厨房的李大娘是这样说的。
檀香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小池塘。三月的塘内,荷叶田田,她拔开两株荷叶,对小银说:“你自个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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