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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吃了两大碗面，百鬼丸才觉得空荡荡的肚子安静了许多，吃饱后感到浑身都热乎乎的，却是更加困倦起来。
等多宝丸洗好碗收拾了厨房，一回到客厅却发现兄长又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哭笑不得的揉了下对方铺散开的墨色长发，手伸到百鬼丸的脖颈和腿窝处，将对方打横抱了起来。
感觉到自己被人移动，睡梦中的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算不上熟悉却很令他心安的侧颜，慵懒的猫儿似的在对方胸口处蹭了几下，没多久后便陷入更深的睡眠。
多宝丸的步子停了一瞬，他回到卧室，将兄长放在床上后坐在一旁。
手指拨弄开对方凌乱的刘海，露出苍白病态的美丽脸庞。
他慢慢俯下身，在那双薄薄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做个好梦，兄长大人……”
tbc
第四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入屋内时，百鬼丸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医院睡的太多， 还是因为昨晚上睡的太早，在醒来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睡意全无了，可沉浸在黑暗中太久的眼睛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了那片光亮。
百鬼丸抬起手，刚想要揉一下眼，却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捆住了似的僵硬的要命。
他凝聚起朦胧的视线，却发现自家这位弟弟正躺在他的身侧，睡得很沉。而那条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则横跨于他的身上，将他完整地搂进了怀里。
两个人都不着片缕，肌肤贴服在一起，蹭动时能感受到一片温暖，而被弟弟按在胸口的百鬼丸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心脏传来的有力跳动声，他试图动了一下，想要推开对方，睡梦中的少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又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他，“唔唔……兄长大人……”
百鬼丸张了张口，想要出声将他叫醒，就算不醒好了，起码不要这样搂着他，很难受——可当他看到多宝丸眼底淡淡的青色，也知道这个少年为了兼顾学业和他费了不少心思，想了想，只得作罢。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一直到百鬼丸觉得自己肚子都饿了，多宝丸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所以，还是把负责做饭的人弄醒吧。
这样想着，百鬼丸总算下定决心把弟弟叫醒，他努力用手臂撑开对方沉重的胳膊，被这样禁锢着睡了一整个晚上，就算多宝丸觉得没事，他也觉得很憋啊。
被人这样移动后多宝丸总算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他睁着一双朦胧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在他怀里努力挣扎的兄长，半晌后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啊……兄长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
说着，那双唇毫无征兆地落在他的唇瓣上。
这个吻实在太突然了，饶是百鬼丸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压根不知道该给出对方什么反应，对方的舌尖像是舔舐糖果的孩童，一下下拨弄着他的唇缝，在他无意识顺着那个力度张开口的时候，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对方入侵。
好在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久，从迷糊到清醒也不过半分钟的事情，多宝丸的眼瞳渐渐恢复清明，却发现兄长被他压着手腕亲吻，他只是愣了一下，便立刻反应过来当下的状况。
没关系的，现在的兄长大人并不懂这些事，他可以慢慢为他塑造这个世界的一切。
多宝丸倒是不急着退出兄长的唇，可总归不能停留太久，他恋恋不舍地在那双薄红色的唇瓣上又吮了一下，才抬起头，露出自己最温柔最近人的笑，“早安，兄长大人。”
“你在……做什么？”百鬼丸看着弟弟从善如流站起身穿衣服，对方神色坦荡，他倒是觉得好奇起来。
“兄长大人都忘记了，一时间也不好解释太多，这一直是我们的秘密，等您想起来了再说吧。”多宝丸轻描淡写地说，“我跟学校请了三天的假，这几天就带您四处逛逛熟悉一下常识，毕竟一直这样呆在家里不行，您迟早是要回到学校的。”
百鬼丸定定地看着他，即使多宝丸套上不过是普通的T恤牛仔裤，却也能将他长腿窄腰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他坐起身，歪头看着弟弟，瀑布似的墨色长发凌乱地四散翘起，他倒也不在意，只是揉着肚子，“我……饿了。”
“知道了，我马上去做饭。”多宝丸随口应道，他将自己半长的头发用头绳随便扎了个低马尾，像是在自言自语，“西式早餐如何？兄长大人很喜欢吃煎蛋吧。”
百鬼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只要能吃一切都好，他点头表示无异议。
多宝丸看着如此乖巧的兄长，笑得更深。
嗯，没错，这样的相处他很喜欢，一直不要改变现状，这就是他的愿望。
多宝丸出了房间，留下百鬼丸一人，他安静地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下床走到洗手间开始洗漱。
这些事还是在医院时多宝丸手把手交给他的，虽然连常识都忘记了，但毕竟人的学习力是很强的，很快百鬼丸便掌握了一些很基础的生活能力。
洗过脸后，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说起来，这还是百鬼丸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自己的容貌，他跟多宝丸虽说有年龄差，但也不过堪堪差了一岁而已，他抬起手贴在镜子上，看着那张秀丽阴柔的脸。身为男生长着这样一张有些偏女性化的脸倒也不算什么坏事，多宝丸说过，他们的母亲是世界级歌手，美艳无双歌喉动人，就连各国总理大臣都听过她的演唱会并且赞不绝口，而长得像母亲的百鬼丸容貌俊美也是情理之中。
百鬼丸试着张口，发出干涩的“啊啊”声，他听着自己仿佛被钝器敲打过的声音，神情淡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用手擦了擦镜片，又反射性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像个人偶一样没有表情，真是的，好恐怖啊，给他换药水都不知道笑一下。”
百鬼丸回想起了在医院时听到那些小护士叽叽喳喳地议论他，和多宝丸说话时明显殷勤许多，而弟弟无论何时都是爽朗大方，温和的笑容永远挂在他的脸上。
……笑？是把嘴巴弯起来那种事吗？
百鬼丸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揉弄几下将脸肉嘟起，看起来可笑极了，揉了几次之后他觉得这样似乎不对，便单纯用手指翘起嘴角附近，弄出了一个嘴角上扬的样子。
……他笑得好奇怪，就像昨晚上玩游戏时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逐帧活动的假人，可明明多宝丸笑的那样自然流畅。
多宝丸做好饭在客厅叫了百鬼丸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疑惑地折回房间却发现兄长并没有躺在床上。
他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了下，手反射性握成拳——
可当他听到洗手间发出的悉悉索索声，多宝丸这才意识到百鬼丸去洗漱，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他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来调整情绪，再次睁开眼时，又是那个有礼得体的弟弟。
“兄长大人，早餐已经做好了。”多宝丸敲了一下洗手间的门，在得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嗯”之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去。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家兄长只穿着底裤站在镜子前用手指摆弄自己的脸，多宝丸头上滑下黑线，“兄长大人，您在做什么？”
百鬼丸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口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笑？”
“笑？什么笑，难道兄长大人是在练习微笑？”多宝丸诧异不已，兄长面无表情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打小他就性子内敛，冷得像块冰，除去家人几乎没有谁见过他有更多的情绪，怎么事到如今，却还想学怎么笑了？
百鬼丸点点头，神色坦荡，看得多宝丸一阵泄气。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兄长大人现在就很完美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返回屋里拿起一件浴衣给百鬼丸披上，“兄长大人，下次不要光着脚站在地上，容易着凉，衣服也要好好穿上，鞋子也是。”要不是他定力强，估计下一秒就直接把兄长按床上了，多宝丸忍不住开始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百鬼丸伸开双手，自然无比的接受来自弟弟的伺候，等到对方将腰带在他腰前系上一个完美的结，才将手撂下。
“好了，那么现在，我们去吃饭吧。”
百鬼丸看着烤好的面包、煎得金黄的鸡蛋和香气四溢的香肠，肚子感到更饿了，他直接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开始吃饭。
比起他，多宝丸倒是像老头子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报纸，一时间房间里除了咀嚼吞咽就剩下纸张翻动的声响。
百鬼丸的食量不算小，他吃了三人份的早餐后才满足地瘫在原处，多宝丸则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歪了歪头，怎么，弟弟好像很开心？
“啊，是我笑得太明显了吗？”多宝丸似乎看出百鬼丸的疑惑，他揉了一下脸，三两口将已经凉透的烤面包吃完，“没什么，很久不曾和兄长大人这样在一起吃早餐了，一时间很开心。”
百鬼丸点点头，不做多想。
他扭头看着放在一旁折了几次的报纸，在最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篇幅上写着一则没什么吸引力的标题。
——某大学女生深夜回校被杀，这已是本月发生的第三起命案
多宝丸眯了眯眼，他顺手将报纸推远了些，“都是些八卦新闻，没什么好看的，比起那个，兄长大人今天想去做些什么呢？我们去商业街逛逛如何？或者去公园走走？如果兄长大人想去游乐场也可以，那里人多，也有助于兄长大人知……”
多宝丸的话还没说完，百鬼丸却突兀地打断了他，“我想、看看他们。”
“他们？”多宝丸一愣，“……谁？”
百鬼丸慢慢吐出一个词，“父母。”
“爸妈吗……”多宝丸的兴奋被浇灭了不少，不过细想一下倒也无可厚非，虽然失了忆，但心里最重要的莫过于亲人，他看着兄长那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我们去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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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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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计程车的时候，百鬼丸一直趴在窗边，满脸好奇地盯着外面的高楼大厦。这些事物对他来说新鲜又陌生，尤其是街上打扮各异的行人更让他感到疑惑。
多宝丸坐在副驾驶位上，怀里抱着一个食盒，既然是去扫墓，总不可能什么东西也不带，不过因为没有事先准备，他便临时捏了几个饭团，带上一瓶父亲生前最爱的清酒，简单整理了一下便带着百鬼丸出了门。
他抬起头，从后视镜上看到自家兄长瞪大眼睛望着窗外的可爱模样，像孩童那般天真而不知世事，不由得露出浅笑。
兄长大人一直保持这份纯真便好，而他不在意用任何手段来维护住。
车子行驶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百鬼丸也是第一次观察到什么叫从人声鼎沸到荒无人烟。
醍醐夫妇的坟并没有特殊葬在什么豪华场所，他们的母亲虽是知名艺人，生前却对事事看得很开，她一直认为人既然已经去了，没有必要买山买地的浪费，所以他们的身后事多宝丸办的也很节俭，火葬后留下一罐骨灰，将父母合葬于郊外的一处普通墓区。
唯一能看出不同的，便是这两个墓碑和其他普通人的墓碑的距离，毕竟是前商业大亨和艺人，墓碑虽算不上多么豪华，至少还是十分漂亮精致的。
多宝丸牵着兄长的手，沿着一排排的墓碑走过，期间百鬼丸低头扫了几眼那一个个形状相似的石碑，上面写着每一个逝去的人的生平，甚至有几个还不过是数月大的孩童，寥寥几笔写着因病去世。
墓地的气氛沉默而阴郁，并没有因为天气爽朗而降低多少，反而是那大片大片的云朵遮蔽了阳光，显得这片墓区更加静逸起来。
一直走到一排墓碑的最后面，多宝丸才停下脚步，他半蹲在地上，轻声说道，“父亲，母亲，我带兄长大人来见您了。”
百鬼丸看着那两个墓碑上的照片，不拘言笑神情严肃的男人和多宝丸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多宝丸经常会笑，而且脸年轻许多所以看起来更加柔和，另外那个墓碑上则是有一个眉眼弧度都十分柔顺的长发和服女人，她轻轻抿着唇，望着前方，瞳眸是和多宝丸一样的赭石色，浑身散发着一种慈爱的气质。
百鬼丸张了张口，他不太顺利地念出了“父亲”和“母亲”两个词，即使看到照片，看着上面的字迹，看着他们的名字——他也没有任何印象。
只是内心闪过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就是对父母的依恋和不舍吗？他觉得心脏像被人攥住那般感到痛苦。
“母亲很疼兄长大人的，小时候父亲工作太忙，都是母亲在带我们。”多宝丸一边说，一边从食盒里抖出一块布铺在地上，抚平褶皱，他将盒子摊开压住，脱下鞋子跪坐在上面，“母亲在结婚后便退出了演艺圈，不过她最红的时候，几乎是家喻户晓。”
百鬼丸看着他的行动，照模照样的学了一遍，乖乖地坐在多宝丸对面。
“兄长大人，手。”多宝丸拿着一张湿巾，拉起他的手臂，慢条斯理地将他的衣袖卷起，小心的将他的手指乃至手掌全部擦的干干净净，随后才拿起一个饭团递给他，“吃饭团吧。”
百鬼丸接过微凉的饭团，啊唔一下咬在上面，他咀嚼着香喷喷的米饭，看着多宝丸将另外两个饭团搁在碟子上，推到墓碑前。
然后他拧开了那瓶清酒，将它都倒在了父亲的墓碑上。
做完这一切，多宝丸才合起双手拍了几下，轻声念道，“父亲，母亲，请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兄长大人的。”
百鬼丸又咬了一口饭团，他看着阳光慢慢地从厚重的云层中射出，照在多宝丸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将他的轮廓打散，显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越发俊秀起来。
仿佛在这一刻，这个世界之剩下他和这个少年，以及那冰冷的墓碑。
百鬼丸低头舔掉粘在手指上的米粒，有些迷惑地望着多宝丸的行为。
他不记得了，无论是对父母的眷恋还是对弟弟的疼爱，他都忘得一干二净，那一瞬间的疼痛像是错觉，眼前这对夫妇对他来说完全就是陌生人，或许“死去”这件事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冲击，可他确实没有更多的想法了。百鬼丸回想起在医院时那些小护士私底下议论他像个恐怖的人偶，可他连什么是人偶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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