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贵族和皇室,这种事情本就不光彩,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爱德格是奥金家的一员,他的涵养就是诚实地表达自己。
林西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威胁爱德格之后,他就没有要说的话了——他只有用格安来威胁爱德格这一个方法了。而最可笑的是,旁人早就看出爱德格的心意,只有爱德格自己,直到现在才真正第一次认识到这种情绪。
林西觉得好滑稽,自己除了给情敌做了一个推波助澜的助攻外,什么也没有得到。不,他得到了,他得到了一道横在心口的刀伤,他血肉模糊,疼到不能呼吸。
多可笑啊,爱德格,我好恨啊!
爱德格的目光好怜悯,可比怜悯更加多的是坚定。爱德格已经做好了打算,要是林西还是纠缠,这次他绝不手软。
一个贵族固然要绅士,但绅士本身不意味着懦弱。
林西笑了,在这极大的失败中,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否定了,他决定破罐子破摔:“爱德格,我为你高兴。”
“你长大了,你比以前成熟了,这也就更加令人心动。”
爱德格简直快迷惑了,他有些生气:“林西,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你别这样凶恶的对待我,爱德格,”林西伸出手,对着爱德格展开怀抱,说,“你别生气。我只是爱你,可你要伤我的心,是你在屠杀我,你让我心碎。错的是你,不是我,可是我愿意宽恕,我愿意依然对你好。”
“……”
“但是你要清楚一点,爱德格,他的性命真的掌握在我手中,我甚至愿意忍受他的存在。只要你不拒绝我,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你喜欢他,我们可以共存,我不杀他,也不害死他。”
爱德格盯着他:“什么意思?”
“我只想你可以接纳我。”
接纳,这是一个多么奇异的词。
爱德格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只能重复自己的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他的心意,但是我很确定我自己的想法。所以,林西,你明白的吧?我觉得我们可以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林西笑了,他在病床上坐着,屈起双腿,他支着头笑,“爱德格,你说的到此为止是说什么?你的爱情?”
林西依旧温柔,那温柔的情绪中是一种诡异的疯狂:“爱德格,你不能,我说了啊,我都说过了,只要你接纳我,我可以忍受他的存在。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走这么一条路呢?你不知道吗?让他死的方法太多了啊。”
爱德格握紧了拳头,他盯着林西:“你说什么?”
“我本来,就没想让他活着,”林西的手指托在自己的下巴上,眯着眼笑,“爱德格,他还能这么逍遥是因为我的善良,我默许了他的存在。你不相信也好,生气也好,但你都得清楚这是事实。”
“要是我死了,我就要他陪葬。要是我的爱情死了,”林西在四指并拢,在颈边轻轻一划,“他的爱情就得陪葬。”
“当然了,还有你,我亲爱的爱德格。”
爱德格咬着自己的嘴唇,他看懂了林西的意思——谁也别想好过。
第三十章 陪葬(二)
爱德格握紧手。
他是天真的、乖巧的,对待感情就总是懦弱的,小心的,他总觉得要是自己能被谁喜欢,那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即使双方会有一方不能如愿,成为遗憾,但遗憾也不是坏事,那是生命的一部分,也是感情的一部分。
爱德格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无疑是会令人喜爱的,长辈、朋友、小孩……都喜欢,因为他不具有攻击性,并且爱德格自己不八卦,也不做令人讨厌的事情,他助人为乐,惯用笑容对人,长得好看,这样的性格就是加分项。
可是这同时也是他的弊端,是他无法解决的弱点。
以前爱德格有格安保护,他不需要直接面对这些,就像家里的桌子,爱德格是少爷,只要他不想擦,自然有人清理,他要不是想体验生活,做清洁就是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因为他的行为代表了家里的佣人和下属不尽职尽责。
对于格安也一样,一旦格安让这些琐事麻烦到爱德格了,在家主和长辈看来,失职的就是格安。而同时,格安对爱德格报以爱情,他就更不会让爱德格处理这些事情了。
而这一切的善意才是爱德格长成这样的人的原因。
也许是天意,现在,爱德格有了一个可以成长,可以愤怒的机会,爱德格才能真实的、真正地意识到某些事情。
——善良与强硬其实并不冲突,它们共存,而只有这样,才是完全的、真正的强大,让人立于不败之地。而多数时候,这样的人也受人爱戴,因为这并不是强取豪夺。
爱德格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在他最愤怒也是最无力的时候。
林西不会让任何一个不合他心意的好过,那么爱德格也绝不会因为天真与善良而毁掉自己。
他是脆弱的,但不是一无是处的。
爱德格站起身,俯视着病床上的林西,他很少俯视人,尽管他有很高的背景,他总以为是自己温和可亲,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俯视也是一种表示自己的手段,对于一个冥顽不灵的坏人来说,这也是必要的。
世界上没有哪一种情绪是无用的,也没有哪一种行为是无礼的,只要用的合适,那么就足以在强大的同时兼具品格与素质。
爱德格认真又坚强地说:“林西,如果你向我宣战,那么我不会退缩。”爱德格像一个小战士,说着看似是新日莱特古老的战斗方式来表明自己。这让他看起来异常可爱,但无坚不摧。
林西笑,悠闲地靠在他的靠枕上,饶有兴趣地看爱德格:“是吗?我亲爱的小爱德格,你现在就像是一个以为自己可以统治天,统治地的小孩子,还在说这么令人发笑的话,嗯,当然,我这不是嘲笑,我是发自内心觉得你很好玩,非常有意思。”
爱德格不置一词。
“爱德格,你让我想起了我十三岁的时候,我还说过很多幼稚的话,说什么‘宣战’,这像是上个世纪的,不,上上个世纪的老骑士……”林西侧了侧头,“爱德格,你真是很可爱。”
“我说真的,”爱德格依旧觉得难受,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对话,爱德格已经比刚刚进房间要习惯一些了,他不再对林西颠三倒四又轻浮调情的话做过多的反应,他觉得应该直击要害,“我不会再给你这种伤害我的机会。”
虽然爱德格此行是应梅安尔夫人之约,但是他重中之重的目的还是林西手中掌握了多少有关格安的信息,这或许是爱德格为保格安正大光明回到奥金家的重要线索。
但是此时,爱德格想清楚了,他知道林西是不会告诉他的,而且林西看似游刃有余,和爱德格说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话,但是爱德格突然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底气的。
试想,要是林西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格安是外党,那么他首先要干的,绝不是去奥金家告诉爱德格,因为重要的是揭发,而不是幼稚地炫耀自己的胜利。毕竟,林西对格安的敌意是真的。
或许,真的像他所说的,他愿意给格安一条活路,但是这个也不是能直接闯进奥金家的选择,直接以游玩的名义叫爱德格和格安出来不就好了吗?他要是私底下威胁,说证据在梅安尔夫人手上,要是格安伤害他,立马就会被揭发,那么爱德格也会忌惮于第三公主的权力而劝住格安的,不管怎么说,林西都有选择让自己保持安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和死神打照面。
也因此,爱德格可以确定的是,林西手上的证据有问题,要不就是证据的来路有问题,这导致他不能明确地告诉别人,也是国会局旁敲侧击这么久也没有从林西这里挖出任何证据的原因,这会牵连到他自己。
第二,就是林西的受伤是计划之中。如果说他需要一个将自己变成弱势方的契机,那么就只能是直接的暴力手段,毕竟,三殿下的身份和奥金二少爷的身份比,林西只高不低,比起格安他就更是碾压。
所以只有在格安成为真正的伤害方,那么林西才会降下去,而这个时候,一个是国会局旁敲侧击会从林西那里得来只言片语,这些片段信息会成为重要证据,会成为案件的中心,一个杀人未遂的犯人又是外党、乱党,绝对比奥金家的高级侍卫是外党要有说服力得多。
再来,就是十五街区。
林西就算没有证据,只要他说自己受伤了,刺伤他的格安是外党,那么国会局就会把目光放在十五街区,十五街区是乱党最有可能潜伏的地方,要是格安和十五街区有一点关系,再靠林西的身份,那么格安定罪的事情十有**就成了。
想清楚这些事情,爱德格就知道了,要是自己想和林西再谈下去,手中的筹码一个是格安作为乱党的证据,另一个就是证据的来源。一旦这两个清晰了,那么林西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三殿下能做的事情,奥金家为什么做不了?不过就是一盘棋,没有哪个棋子可以跳出棋盘。
他玩过东方的那种游戏,他从来不怕,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棋子确实是死的,可是人是活的,就算有人策划了一切,可是真正掌控自己的只能是他爱德格,他的站位,每一步都可以被自己控制。
只要格安能安全,爱德格就绝不会介意自己是棋盘中的一颗,不管会经历什么,他一定会亲手救出格安,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好好地说出来。
爱德格看着林西游刃有余的神情,学着自己想象中格安运筹帷幄的笑,微微抬头,眼皮往下一点点,嘴角轻扯,说道:“林西三殿下,我今天来看你,并不是为了和你叙旧,也不是为了同意你的话,或者应许你爹要求,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爱德格伸出了一根指头,观察着林西的表情,他本想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但是他觉得那样对狡猾的林西来说不够,于是他放缓了语速,开始学着故弄玄虚:“你去了十五街区,你当然有可以帮助你的线人,来自于某位知识渊博的……的上层人士。”
林西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爱德格觉得他的眼睛轻微地眯起来,林西在打量他,似乎想从自己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来。
“你怀疑我说话的真实性,但是你清楚,除了你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我知道,证明我经历过。”爱德格接着说,“那是一个教授,在大学,著名的大学,他应该年轻,人好,感觉很热心,让我们去十五街区。他带来的人讲着暗号,我们找到了一个地方,我们进行某种交易。”
爱德格将手收回来,其实他不确定自己的流程和林西一样,所以他说得模棱两可,像是真话,又像是某种隐喻。他说:“你听见的,我不一定听不见,你知道的,我不一定不知道。”
林西终于不再笑了,这是今天爱德格进病房以来,他第二次收敛笑容,第一次是爱德格为他曾经的话干呕的那时。
爱德格没有再做声了,他对自己的话其实并不能完全地保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林西有什么细节上的不一样。
林西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过了许久才说:“爱德格,你让我刮目相看。”他似乎在笑,但是是有些寂寞又辽远的笑容,爱德格咬了下唇,让自己不要同情他,一点点这样的情绪都不要有。
林西说:“你说的是对,我同意,但是这又如何呢?这不能威胁到我任何。”
“是不能威胁到你,但是对我来说就足够了,”爱德格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说,“你这里有一道伤,这道伤应该已经让你学乖了,你清楚,要是再来一次你也受不住。我不是杀人犯,我也没有意向变成那样,所以,我不会杀你,我也不在威胁你。”
他仅仅是在找自己的活路而已。
林西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他说:“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证据也不会给你。”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从你这里知道什么,”爱德格始终站着,他看着林西,说,“你的证据是假的,你迟迟不交出来,我就会抓住这个机会。”
林西一愣,似乎重新打量了爱德格:“你知道?你怎么能知道你自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爱德格说:“帝都大学的生化院,林西,你看看我们谁先到那里。”
林西的脸色突然沉下来。
病房里,消毒水冰冷的气味在鼻尖大转,林西却蓦地发出了笑声。
“爱德格。”
林西站起来——他竟然能站,可以自由行动,不过他的行动速度很慢,他朝爱德格伸出手,五指轻微颤抖,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他笑着,猖狂地、狰狞地笑着:“爱德格!爱德格!”
“是你告诉我的!是你说的!”林西咧开的嘴像是要往两边撕扯,爱德格莫名心惊肉跳,可是再仔细看却没有裂开的迹象。林西笑着,大笑,捧腹,对爱德格阴狠又愉快地说:“爱德格,我一直不知道那是谁!可笑啊,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没有暗号,也没有线人,”林西朝爱德格突然走了两步,爱德格就后退,他说,“你是自己暴露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好心地告诉你,我就是被人通知了——‘来十五街区,我们一起设局’,搞死格安!搞死那些蛀虫!搞死你们这些贪婪的魔鬼!爱德格,还有你,还有你,你们奥金家。”
爱德格被林西突然的癫狂吓了一跳,他的心向下沉,他不知道林西这是为什么,到底是哪里错了,也不知道林西是否虚张声势,林西的反应像是磕了药。但是爱德格突然想到,这个房间关上了,外面都是第三公主的人,那么林西的状态要是他们知情,爱德格自己要怎么才能破解这样的现状?他身边可只跟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临时侍卫啊!
爱德格一步一步退,每退一步,他就告诉自己:“爱德格,冷静,你想的都是对的。你没错,你也会没事的。”
“爱德格,本来没有你的,本来没有你的,我不想你死啊,我爱你,我是那么的爱你,”林西的眼眶红了,他的浑身开始颤抖,他按着头,像是里面有巨大的疼痛,要不停的用手按住才能压制,“我多么爱你,多么爱你啊。”
“可你背叛我!”林西摇头晃脑,突然用泛红的眼眶死死盯着爱德格,“你背叛我,那就都死!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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