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人富知道这是吴邪对他有了防备,但是他们兄弟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讨价还价,只得低眉顺眼地应了。不过他心中也有些不屑,一点沾血的布条能有什么用,辟邪?吴家还搞个人崇拜吗?
“不要碰到浮雕,特别是那些珊瑚。”吴邪嘱咐道。
墓道边的石壁上刻着各种各样的浮雕,看起来都很正常,有墓主人生前行猎享乐、万人簇拥的场景,也有墓主人升天被仙子奏乐迎接的图画,但是在这些浮雕之上,往往还缠绕着一些珊瑚状的凸纹,这些珊瑚就像是后来长在浮雕上的一般,遮掩住了很多关键信息。吴邪观察过后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再嘱咐众人不要碰触那些珊瑚。
领队的伙计带着人继续向里面摸去,剩下的坎肩和两个吴家伙计跟着吴邪往另一边走, 郭人富连忙搀着郭人贵跟上去。
没走多久,几人就转出墓道,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个极大的山洞空腔内,脚下是一处小小的平台,前方就是断崖,黑黢黢的望不到底。
吴家伙计立刻就开始着手做准备,郭人富让郭人责在角落休息,他凑过去帮忙。几人很快固定好了一个定滑轮,吴邪把绳套在腰上扣好,两边搞定,一句废话没说,就从断崖边降了下去。郭人富插不进这种默契之中,只能默默地蹲在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绳子动了动,吴邪应该是打了暗号给他们,留在上边的伙计就开始往回收绳子,吴邪没有跟着上来,反而是坎肩接过收回的空绳子,也降了下去。
郭人富往下看去,就见吴邪带着灯在悬崖中段亮着,他停在中间的落脚处了,等坎肩的光点也到了同一个位置后,吴邪再次向下降,似乎准备直接降到底。这时候,绳子又动了动。
“他让再下去个人。”一个吴家伙计说,两人对视了一眼,有点犹豫地又看了看郭人富。
郭人富知道自从自己藏的弩箭被吴邪踢飞之后,这些人都对自己有戒心,干脆直接请缨道:“我下去吧,你们控绳子更熟悉。”
这话正中他们下怀,如果他们两人再下去一个,郭氏兄弟和留在上面的人是二对一,万一发难割了绳子就不好办了,但是郭人富下去后,郭人贵一个人留在上面是一-对二,又是个伤患,郭人富在下面就不敢有什么动作。
于是郭人富也用之前那根绳子降下去,落在坎肩所在的平台上。坎肩见是他下来,也没有什么意外,他正在那个平台,上收集一种小罐子, 串成一串,绑在自己身上,见郭人富下来,就示意他看着这个平台上装好的定滑轮,说:“一会儿你得拉我和老板上来,我要下去。”
“成。”郭人富答应得痛快。他看着坎肩滑了下去,两个光点再次落在一个位置,那似乎还没降到底,过了一会儿,吴邪又开始下降,坎肩留在最靠近坑底的平台上。
暂时没有什么事做的样子,郭人富就用手电照着看四周的情况,他诧异地发现,在这里的峭壁上,竟然也有浮雕壁画。但这次的浮雕比,上面的抽象了许多,雕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郭人富仔细看了半天,才勉强猜测是许多蛇攀附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上, 许多人类在对它们顶礼膜拜。这些浮雕本身让人看了就不太舒服,而浮雕上的珊瑚,更是空前的多,看起来非常的狰狞,郭人富很快就不再去看,转而搜视四周,他刚才注意到坎肩是在这个平台上捡出来那些小罐子的,那么这里有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眼看着这里的壁画,郭人富甚至怀疑真正宝贵的东西就藏在这下面,所以吴邪才会亲自来拿,至于主墓室很可能就只是一个幌子,用来坑那些他夹喇嘛夹来的伙计帮他趟机关。这么一想,他甚至觉得他和大哥是最有资格拿这里东西的人,因为前面的路走下来,就只有他大哥受伤最重。
可惜地面上除了碎石什么也没有了,那种小罐子已经被坎肩全部拿走,郭人富正心有不甘,突然他眼角闪过一丝金光。
郭人富心头一动,连忙慢慢用手电光扫过去,一点一点巡视着,终于他发现那金光是从一处峭壁上发散出的。郭人富按捺住心头狂跳,走过去仔细看,原来是浮雕上的一处珊瑚,外层的石皮破了,露出一些金色的东西,在手电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
郭人富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起来,这个斗从位置到里面的路径,全都是由吴邪说了算的,吴邪似乎很了解这里,他说这些珊瑚有危险不能碰,所有人就听话地敬而远之,没有人考虑过另外的可能性一也许, 这些珊瑚的价值吴邪是知道的,并且打算独吞。
郭人富的脑子里一时转过了许多想法,他悄悄地摸出了匕首,想着要不要趁现在先挖一点走。
就在这时,悬崖底传来了一声吃痛的叫声,是吴邪的声音。
郭人富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是离崖底最近的人之一,并不想看到下面有什么吴邪应付不了的危机。
“东家,怎么了?”郭人富在平台边蹲下,向下喊道。
过了一会儿,坎肩的声音传上来:“没事儿,我们休息一下就上去。”
郭人富蹲在原地,支着耳朵继续听,吴邪似乎克制了一些,但还是接连发出了好几声嚎叫。这个状态持续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期间郭人富一直很紧张,他有数次都想干脆趁现在去挖金子好了,但是四周黑暗中潜伏着未知危险的可能性令他数次退缩,选择了攥紧了武器防备着四周。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在看到绳子动了几下时,郭人富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去绞那个定滑轮,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个被拉上来的是吴邪,他脸色苍白,还流着鼻血。郭人富想问点什么,但是一看到吴邪的眼神,他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吴邪的眼神很冷,比刚才发现他的预谋、警告他时还要冷许多,那里面似乎没有人类的感情,郭人富首先联想到的,竟然是盯着猎物的蛇的眼睛。
吴邪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随手擦了把正在不停往下流的鼻血,往里走了两步,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碎石上,闭上了眼睛。
郭人富战战兢兢地把坎肩拉上来,幸好坎肩看起来正常多了,只是挂在身上的小罐子又多了好几个。
坎肩和郭人富收拾了东西,又看了看依旧躺在原地休息的吴邪,低声对郭人富问道:“你先上去?”
“你先吧,”郭人富扯出个讨好的笑容,他心里还在惦记刚才看到的金子,上面都是吴邪的人,他一点机会也没有,“你上去了,再把东家也拉上去,我断后。”
坎肩想了想还在上面的郭人贵,以为郭人富只是想刷点好感度,便点了点头,先把绳索扣在了自己身上。
第二个升上去的是吴邪,郭人富在下面看着吴邪绑在绳索上慢慢向上,迅速摸出了匕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找准刚才看到的金子的位置,毫不犹豫地剜了下去。
“啊——”整个山洞 里回荡起郭人富的惨叫。
“人富!”郭人贵一下子爬起来,趴到悬崖边去看。
坎肩和其他伙计也目瞪口呆,只见石壁中突然窜出几条金色的东西,紧紧地攀在了郭人富的胳膊上。吴邪离得最近,他拽了拽绳子让上面的伙计把绳子固定住,拿着手电往下照,看到浮雕上的珊瑚裂开,里面钻出了数只金色大蜈蚣一样的东西, 咬在郭人富的右手和胳膊上,无论郭人富是拼命甩还是拿匕首砍刺,它们都毫不松口,仿佛真的是金子铸就的一般。
“闭嘴!不要动!”吴邪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把一个空水壶丢下去砸在郭人富头上让他冷静一下,“你想死得痛快点还是赖活着?”
郭人富眼看着金色蜈蚣咬在他的皮肉上,慢慢地把脑袋钻进去的样子,整个人都恐惧到快要窒息,听到吴邪问他想不想活,当场就快崩溃了:“小佛爷救我!救我!”
“那就闭嘴别动!”吴邪挂在半空呵斥道,“你越是挣扎,它们爬得越快!这玩意儿本来都快过保质期了,如果你没有把石皮弄破,根本就不会再出来攻击人。”
郭人富牙齿格格打战,勉强克制住自己挣扎的动作,听着吴邪继续说:“你的胳膊保不住了,但是你如果能保持住不乱动,按照它们现在的速度,我可以在它们钻透你这条胳膊前救到你,如果你觉得没了右手生不如死,那就当我没说。”
吴邪说完,掏出酒壶开始灌酒,他刚刚摄入了一些蛇毒,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冷血动物体温冰冷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这个酒起效的时间大概在十到十五分钟,以他现在的状况来看是一定会拖到十五分钟开外才能起效了。好在,这些金蜈蚣确实已经老化严重,动作非常缓慢,这个时间也足够下去救人。
底下的郭人富已经跪坐在地,几条金蜈蚣的脑袋都已经钻进他的皮肉下面,身子也一节一节地缓慢往里拱着,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分泌了毒液,现在他半边身子都是酸麻的,连金蜈蚣钻入皮肉的痛感都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棉被的敲打。而最让人绝望的是,那金蜈蚣的身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边缓缓钻入郭人富的皮肉,一边不断地从峭壁上的“珊瑚”中抽出来金色的虫躯,石皮一段段剥落,只有息志翠宰的声响连绵不绝,却看不到这金色恐惧的终点。
郭人富目光呆滞地看着金色蜈蚣往自己身体里钻,嘴唇翕动、涕泗横流,他绝望地抬头看吴邪,那个说会救他的人悬吊在半空中,低头看向自己,神情却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小佛爷……小佛爷……”郭人富流着泪,用沙哑的嗓音恳求着。
“再等等。”吴邪深吸一口气,他的脑仁还在隐隐作痛,四肢也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这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他想了想,把没剩多少酒的酒壶丢了下去,“你喝口酒,忍耐一下。”
郭人富颤颤巍巍地捡起酒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酒,那酒十分辛辣,让他的身体仿佛瞬间燃烧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金娱蚣的钻入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吴邪拽了拽绳子,给上面的伙计打暗号,让他们开始放下绳子,向下方的平台降去。
这个时候,郭人富已经麻痹了的右臂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一下子就意识到,那金色的蜈蚣在啃噬自己的骨头!已经处于恐慎极限的他终于彻底被击溃,再也无法忍受。他再度站起身,疯狂甩着胳膊,失去理智地大叫起来。
“妈的你是不是想死!”吴邪怒骂,他低头一看,只见郭人富在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阻止金色蜈蚣越来越快地钻入自己身体时,举起了手中的酒壶,浇向了金色蜈蚣。
吴邪不知道这种虫子碰到酒会怎样,但他瞬间直觉不好,连忙伸手扒住峭壁上的一块石头停止下降。
酒壶里的酒大概也只剩一口的分量,然而这一点酒洒在金色蜈蚣身上,那蜈蚣就像瞬间被激活了一样,原本僵硬的身躯一下子变得灵活无比,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刷”的一下就没入了郭人富的身体里。一段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那长长的身躯整个钻入了郭人富的皮肉,郭人富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呈现出珊瑚状的凸起纹路。他仍然张大嘴在撕心裂肺地惨叫,金色的虫头从他的嘴巴里钻了出来。
吴邪咬紧了牙,手伸向腰间。
留在上方的伙计听到下面一片惨叫、又是一声闷响时,放绳子的动作已经停住了,而后绳子再次有节奏地动了动。
在一片死寂中,吴家伙计把吴邪拉了上来。
吴邪爬上石坪,郭人贵浑身发着抖,眼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希冀看向他。
“救不了他,让他解脱了。”吴邪平静地说着,把手里的枪重新别了回去,他的手指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动。
“啊——”郭人贵如困兽般咆哮着冲向了吴邪,旁边的一个伙计见状一个纵身飞扑,两人抱成一团撞向了旁边的石壁。
一道珊瑚的石皮裂开了,然后郭人贵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金色的蜈蚣从那个伙计胳膊旁边钻了出来,却在接近了他手上绑着的沾血的纱布时避开了那个伙计,直直地冲着自己爬了过来。
在它接触到郭人贵前的一瞬间,一只流着血的手伸过来,抓住了它。
吴邪情急之下割开了手掌心,徒手抓住了金蜈蚣,但是多足虫子在手心里挣动的感觉实在非常糟糕,所以吴邪把它抓起来后又立刻把它扔向一旁。那金蜈蚣身上沾了吴邪的血,显得十分惶恐不安,又迅速掉头爬回了自己破损的珊瑚状石壳里去。
郭人贵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他的仇恨到达了巅峰。
“你能救他!你能救他的!”郭人贵被两个伙计按在地上,嗓音完全嘶哑了,吼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带着血腥味。
“我救不了。”吴邪平静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掌心,闭了闭眼。
吴邪睁开眼,淡淡的月光下,映入眼帘的卧室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觉得很陌生,但是空气中平和冷淡的气味却一如既往地另人心安。
吴邪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旁边的人却已经醒了。
“做梦了?”张起灵的声音中一点睡意都没有,平静又清醒。
吴邪有点想叹气,其实按他的意思当然是不想太麻烦张起灵的,何况他和黑眼镜说好后开始尝试催眠治疗,他很想要一个人睡觉,但是可能黑眼镜水平太臭,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而在他自己睡的几个夜里,他再次梦游了。于是张起灵便再也不管他扯什么理由,只是每天晚上都沉默而强硬地在他身边躺下,他也没办法,就是把被子都卷走人家也岿然不动,搞到最后他又只能默默地再给人盖回去。
加上煮药之类的事,闷油瓶最钟爱的钓鱼时间已经大大减少,以前三五不时就要来一趟的巡山更是好久没有去过了,这让吴邪油然而生一种体弱多病老父亲拖累风华正茂儿子追寻理想的挫败感。但是现在被窝里有两个人的体温,还有一个神秘好闻的味道,吴邪是真的没有再做过噩梦,更别提梦游。
“没什么,梦到了一点往事。”吴邪说,“不是噩梦,可能就是因为白天黎簇提起了那个伙计。”
张起灵侧过身,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吴邪。
吴邪虽然夜视能力不如张起灵,也觉得这样压力好大,于是他心一横,道:“小哥你要是不困,听我说说这件事吧。”
张起灵淡淡地应了一声,把手放在吴邪后脑,理了理他的头发,而后轻轻地按压着某个穴位。
吴邪思考了一番,把他和郭氏兄弟的往事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他没有提起他去那个斗是为了那些蛇,虽然他觉得张起灵可能猜得到,他也没有避讳最后自己开了枪,说出口的时候他甚至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吴邪说着这些的时候,张起灵轻轻操按他后脑的手一直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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