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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近代现代)——猛呛一口水

时间:2019-11-06 14:16:31  作者:猛呛一口水
  嗯,其实这种感觉,跟傻笑比较接近。
  “你傻笑个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的辅导员,有朝一日竟然跟学生一起参与到打架斗殴中去,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嗯,可我觉得这不会影响他给你记打架的处分。”
  “写检讨是学生的天职,我不会拒绝的。”
  田方投以崇拜的眼神,不愧是从小到大都在打架斗殴的学生。但他不知道,廖昀的检讨从来都是,字数不够,靠抄文言文来凑。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学瑰宝,老祖宗的传世之谈,都被他拿去写检讨。
  看到廖昀已经醒了,田方还有别的事,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而廖昀还有点滴没挂完,暂时这几天还需要住院。
  ****
  一个安静的午后,萧衡向学校的人事部门递交了辞职申请。原因是觉得自己的舆论问题,给学校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于心不安。再者,自己因为此事,也无法再安心从事眼下任教的工作。人事部门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同意他的申请,撤除其公职。
  又一个安静的午后,在一条堆满杂物的巷子里,萧衡硬生生扛住了一顿打,里子面子都掉了一地。
  末了,萧衡补了一句,“你们打也打够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他的事情被任何人知道。”
  刘庆:“一个没爹没妈的杂种,能让你做到这个份上,他是怎么勾引的你?”
  萧衡没有理会他这句话中语焉不详的暧昧意思。
  “记住你的承诺,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那群人走后,萧衡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很痛,但不妨碍活动,所幸应该没有骨折。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条巷子,复而安静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巷子旁边的那栋居民楼,住的是田方的一个朋友,田方这天刚好在朋友家做客,从窗户里看到了整个过程,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田方心思大条,只是以为萧衡也总爱跟人打架而已,没怎么把这事往心里去,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可是过去很多天了,他却迟迟没有看见萧衡再次回到学校。
  后来廖昀伤好出院,已经整整一个周,萧衡还是没有回到学校。
  停职查勘,需要这么久吗?
  廖昀心生疑窦。
 
 
第17章 微妙的关
  萧衡此时赋闲在家,终于过上闲散的生活。
  平凡的生活却一日比一日忐忑,终于在一天,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他那迟钝的担忧在心中突然爆炸。
  他看到那些老头老太太,在菜市场挑挑拣拣,走路都费劲儿了却还有精力跟街头的商贩讨价还价,不为能省多少钱,只是因为那是一份乐趣。
  讲着讲着,就聊起来了。
  批发蔬菜的行情不好啊,儿女不省心啊。隔壁摊位上的大妈因为东西摆放不规范被城管收了摊子,小区里那个风评不好的张阿姨他女儿考上了名牌大学,邻居家的李奶奶寿终正寝。
  相谈甚欢,临走时,小贩,“阿姨我再送你颗蒜!”
  看着看着,他就想到自己的父母,继而顺其自然地记起来,自己还没跟父母坦白自己辞职的事情。
  自己坦言要当老师那天,吃了顿饺子,父母脸上的欣慰之情历历在目。
  父母的心愿他很清楚,无非就是自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最好是编制内,类似教师和公务员这种,拿一份稳定的工资,能够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可他不愿意这样,原本他干过很多他向往的自由自在的职业,却都以不赚钱不靠谱没有可持续性而告终。唯一像样点儿的是他开的一间酒吧,现在还营业,却因为逐步递增的房租变得越来越入不敷出,每个季度算出帐来,能持平就算好的。
  后来因为出柜的事情,还因为一些他和前男友的私人纠葛,让他的心性有所改变,比较明显的表现在,没那么多少年形式的追求了。忽然之间成熟起来,开始对父母于心不忍,也对理想没了想法,于是几经波折之下,当了大学老师。
  原来住在老城区,每次在地铁站都能看到很多老人缓慢艰难地上上下下,他们腿脚不便步履蹒跚的样子看了感觉很难受。
  衰老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但当时只要一想到父母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可是现在父母真的变成了老头老太太,他除了选择接受,尽力将越来越短的时间拓宽,亦无他法。
  现在辞职了,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怎样跟父母交代,至少得编个像样的原因吧,其中波折到底不能还原给父母听。
  其实他辞职也不是完全为了廖昀,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半年多以来,他的想法又有所改变,他想回去重新经营那家酒吧。自己到处攒来的方子,酒窖里的醇香,调酒用的瓶瓶罐罐,都不能说放弃就放弃。还有那两个驻唱的伙计,工资都拿出来补贴房租了,忙的时候还去隔壁饭馆兼职洗盘子,也没什么怨言。就像留在他店里安静唱歌而已,怎么能说倒闭就倒闭。
  ****
  入夜,廖昀在家里,还是习惯摸黑收拾一切,摸黑上床睡觉。
  手指摸到灯的开关,轻轻放在上面,却没打开。
  恍惚间想起山下跟萧衡在宾馆住的那一天,其实他偷偷亲了萧衡一下。当时只是随心所欲,还有点恶作剧的意味,没多大想头。此时回味起来确是另一种悸动。
  伤好出院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廖昀又跟萧衡断了联系。
  虽然总共也没有几天,可廖昀确实很想萧衡。
  做梦的时候幻想过萧衡亲吻自己,像黑着灯那次他偷偷亲了萧衡一样,那次只是蜻蜓点水似有若无,梦里比那次再激烈一点。闭上眼睛,耳畔全是喘息。而后,他看了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男的跟男的之间的那种,并不觉得禁忌与不耻,反而看得来了劲,想的全是萧衡。
  纵然廖昀足够没脸没皮,却也不好意思直接拿“我想你了”作为对话的开头。
  要是从前,廖昀想联系萧衡,还能大大方方找个由头聊两句,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动机不纯,曾经那些蒙昧迷糊的感情,在他为萧衡挡了那一下子之后,都明晰了。
  这是爱情。
  无论萧衡能否接受,他对萧衡的这份感情,真实地存在着。
  可毕竟年少青涩时情窦初开,夜里多了缠绵迤逦的幻想,白天就少了插科打诨的勇气。
  萧衡早就知道他出院一个礼拜多了,挺关心他的恢复情况的,却一直忍着没联系他。
  一来是觉得自己的感情似乎越界了,保持距离为好。
  二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廖昀,还没到最亲密的关系,却看了他最惨痛的伤口。
  可是架不住关心,怕他没听自己的嘱咐,怕他又喝酒,怕他伤口沾水。
  没有立场的关心。
  萧衡主动给廖昀发了微信:
  “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有淤血吗?”
  “没喝酒吧?”
  对于萧衡突如其来的病情三问,廖昀选择视而不见。
  “最近你都是跑哪去了?我可是为你受的伤,直到出院,你都不来探望一下,这合适吗?”
  虽然廖昀隐隐觉得自己昏迷的时候,萧衡来过,甚至觉得萧衡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但是他还是这样说。
  “在家,停职查看。”
  如同没想好怎样跟父母解释这件事一样,萧衡也没想好该怎样去跟廖昀说。
  他不希望廖昀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才辞职,那些丑恶的,威胁过他的话,他打算瞒着廖昀。
  既然那些事情廖昀从未提过,就代表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廖昀的童年,萧衡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都极度的不舒适,而廖昀是亲历者。萧衡只能装作还不知道,与他对廖昀的了解,那么能装模作样的一个小孩,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绝对受不了这种被暴露。
  “论坛的事情学校不都澄清了吗,为什么还在停职?”
  “停就停呗,正好多放两天假?难道你很希望我回去吗?等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写检讨。打架斗殴是属于恶劣性质的处分,5000字都不够。”
  “对了,你上次的检讨不合格。你不是能抄文言文吗?这次别抄《离骚》了,字数不够,不如抄《史记》吧,反正也是无韵之离骚。”
  “行啊,你让我抄我就抄,可《史记》那么长,我要抄到天荒地老了。”
  “天荒地老?真酸。这半年来,你一直都跟着我做什么?偷窥狂吗?”
  “对啊。”
  “你好变态。”
  “对啊。因为我还等着你回来,让我写检讨呢,就算是抄《史记》我也认了,的确好变态。”
  廖昀借机聊了好久,却没找到机会说句喜欢,又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跟萧衡聊天,和别人不同。就算同样会陷入困境,三两句话憋死,心里还是存有愉悦的希冀。
  又过了几天,学校的门户信息网上,贴出了关于他们这一届辅导员的人事变动的公告。
  萧衡辞职了,廖昀并不关注学校的门户信息网,这条消息是田方告诉他的。
  “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呀。”
  如当头棒喝一般的消息,让廖昀有些神情恍惚,明明是面对着田方说出这句话,语气却像自言自语。
  “我也很喜欢萧老师,这算哪回事儿啊,怎么辞职了啊。”
  田方轻轻拍了拍廖昀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田方忽然想起那天在朋友家看到的场景,也不知道跟萧衡的辞职有没有关系。虽然觉得说出来可能不太好,但又觉得廖昀不算是外人,和他讲应该没关系。
  “对了,我记起个事儿,你住院的时候,萧老师还跟别人打过架。那天他像是受了什么威胁一样,明明打得过,却不怎么还手。”
  “隐约听到,萧老师让打他的人务必遵守承诺。还听到他们说谁没爹没妈这样的话。”
  “别的就不知道了,我那天在朋友家,当时只是想推开窗看看天气。恰好看见,他们在楼下打架,我看见的时候,他们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廖昀跟田方不一样,他天生就敏感细腻,思维缜密。这寥寥几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已经让他分析出很多很多的事情,多到超过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打个架而已,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件事别再说出去,尽管萧老师已经辞职,但是这种事情传出去,总归是对他的名声不好。”
  廖昀在田方面前依然镇定,内心却早已掀起狂风巨浪。
  萧衡辞职,多半是因为他。
  萧衡可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
  廖昀现在的心态很微妙,他一方面很感动萧衡为他承担的事情,也很感激萧衡的刻意配合而装作不知道。廖昀很容易满足,萧衡这种体贴,已经让感动得他无以复加。
  很多人在听说身边哪个人有一段不好的遭遇时,总想一探究竟,越离奇越好。从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丝毫不顾当事人的感受。可能别人觉得也就是八卦一下没什么大不了,可他真的害怕,怕有人以安慰为名问他发生了什么,让他回忆当年的事。
  这也是他多年以来伪装自己隐瞒自己的原因之一,甚至别人问及他的家庭他会直接撒谎。
  萧衡什么也没问,从一开始就不问,这也是他最初对萧衡的信任和好感的来源。
  可是现在,他怕萧衡嫌弃自己,自己人格上的不健全,无从弥补。萧衡越是体贴入微,他就愈加自惭形秽。
 
 
第18章 到头明月
  萧衡知道了大概。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去填充那个大概的所有细节。
  一时间,廖昀想起了自己无人问津的童年,想起了被姑妈放在柜子上自己很饿却够不到的饭菜,想起了在自己眼前自杀的爸爸妈妈,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那碗被放在柜子上的饭菜倏忽间放大,收留他的亲戚非常善良,对他并无苛待,就连父母留给他的遗产,也原封不动的替他收着。
  那一碗饭菜啊,他们外出不在的时候就会把饭做好,放在厨房的柜子里。可是那个柜子的高度,比他年长的姐姐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但他够不到。
  那天只有他自己在家,那碗饭菜就那样放在柜子里,饭菜明明是给他准备的,但他忽然就觉得不是。
  卧室的灯坏了,他知道他告诉姑姑,姑姑一定会找人来修。
  但他没有告诉姑姑,所以直到他离开那个家,都没人知道那间屋子的灯坏了。
  田方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刚刚崇拜没多久的辅导员已经辞职,他很惆怅。
  “你说,萧老师他为什么要辞职呢?我们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误会过他。”
  田方想到刘燕,比自己还小一岁呢,多好的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至于去死。他也很惆怅。
  “你说,人为什么会自杀呢?活着多好。”
  廖昀本来就不太会说话,不擅长聊天,又碰上这种他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于是跳跃性思维开始作祟。
  廖昀沉静地看了田方一会儿,田方觉得自己现存的这个偶像即将说出一段至理名言,就算不是至理名言,那至少也得是金句。
  于是做好准备,洗耳恭听。
  廖昀:“所以,你的名字为什么叫田方?”
  “啊?”
  田方没反应过来。
  一般人都不能理解廖昀的跳跃思维,但是萧衡可以。
  “你为什么叫田方,活着又为什么很好?你看,在生活中,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讲道理,或者都尽力去讲好各自的道理,都试图用道理解释事情。可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没什么道理。”
  “我叫田方,是因为我姓田,田字,写起来是方形的。”
  田方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接着说,“活着就是很好,活着才能经历一切。去吃没吃过的东西,去看没见过的风景,去认识喜欢的人,陪伴爱的人过一生。”
  田方能用道理解释清他的事情,原来别人都有道理,别人的事情都用道理说得通,可为什么廖昀就不行?
  他小的时候有个猜想,天上的神仙给了地上的人,每人一千片叶子,和三万天光阴。
  人每活过一个月,就需要消耗一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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