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选择自杀的人,只是不小心弄丢了所有的叶子。
可是他后来想了想,天上没有神仙,人也没有叶子,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可是我觉得人活着就是在等死,这个等待的过程漫长又无聊,是很痛苦的。那些自杀的,都是没有耐心的人,他们临阵脱逃。”
廖昀不仅不会聊天,而且非常没有同理心,世界观又别具一格,所以他没朋友这个事实并不奇怪了。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谁的生活里还没有那么几道坎啊,活着确实也挺不容易。”
好在田方是个怎么都行的人,不爱较劲也不往死胡同里钻。
后来,刘燕跳楼的真相已经被调查清楚。
警察说是因为家暴,其实一开始没人往这方面想,因为那个男人滴酒不沾,在人前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父慈子孝。
警察找到了刘燕的一本日记本:
…
早上很安静,阳光很干净,在阳光下洗脸的妈妈也很干净。
妈妈在洗脸,爸爸洗漱完之后,揪住妈妈的头发,将她的脸按进洗脸水里,看着咕噜咕噜的泡泡从水上冒起来。
妈妈最开始一点儿也不敢动弹,但后来他开始挣扎,爸爸就把他从水里拽出来,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妈妈的头流血了,干净的头发被血弄脏。
我冲过去帮妈妈,试图把爸爸推开。
爸爸打了我的脸,我的耳朵很痛,头嗡嗡的。
我突然就受不了了,我冲向阳台,拼命往外冲。当我以为我已经从楼上跳下去,我已经脱离这一切的时候,我眼前一黑。
再次清醒过来,我还活着,被爸爸锁在卫生间。
从那以后消停了很久,但不是永远。
我想离开他,但是妈妈不愿意离婚。
我真的想离开。
日记结束,但事情并不会结束。为什么人类自身的缺陷却往往要别人来承担后果。
不抽烟不喝酒,工作正常,谁会往那个方面想呢?可事实上,衣冠之下,他就是个禽兽。
警方调查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还说,每次聚会刘庆都不喝酒,我们私下调侃她,是不是因为怕老婆,她却只是笑笑说喝酒,对健康不好。
有那么一个年代,当生活困难的时候,酗酒的一家之主,在大醉之后往往会把痛苦和压力发泄在弱势的家人身上,言语上的侮辱甚至殴打,就是家暴。
可刘燕他的爸爸,却是在冷静的情况下,哪怕在诸事顺遂的时候,也会打人。
警方很快对事情作出处理,刘庆也受到制裁。警方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相关人士,萧衡是其中一个。
萧衡打电话把这件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廖昀。
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个人说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廖昀。
在这之前,萧衡以为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所有人都有好和坏两个面,哪怕最大的反派,也有好的一面。
可直到现在,我越来越相信非黑即白的道理。隔着一层皮和肉,你永远想不到,那楚楚衣冠之下是一颗怎样自私的心。
“廖昀,如果我说,所有人都是非黑即白的,会不会很偏执?”
按照廖昀目前的语言表达能力,他想了一分钟。
“不会,你是白的,永远都是。”廖昀说。
我是黑的。廖昀想。
“很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你给我正常一点,如果还愿意听我说话,就别给我弄出一身伤。”
“我一直挺正常。而且我知道你要说的,你不是停职,是辞职,学校公示了。”
“哦,你都知道了,我还想着要第一个告诉你呢。你该恭喜我,我本来就不爱干这一行,最初干这一行,我是被迫的。”
“恭喜你被威胁着辞职,还挨了一顿打吗?”
“我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我的理想。”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了会怪我,但你没有。”
“怎么会怪你,现在我的一切都剖给你看了。对我而言,这世上再没比你跟我更亲密的人。”
在我心里,你就是为了我。
“以后就不能在学校天天看着你了,也没什么临别感言想说的,就这样吧。”
“临别?除了生离死别,你就不能跟我谈什么分啊别的。”
萧衡被他逗笑了,“有志气。我如果成心躲着你,你能怎么办?”
“那我的人生就有追求了,我可以一直找你。”
“就算你找到了,要是我对你就是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呢?”
“我会让关于我的信息变得足够有吸引力。我去干点儿天理不容的坏事,让社会媒体天天骂我,我让你不管看电视,还是玩手机刷微博,哪哪儿都是我的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呼气,像是叹气,也像在笑,声音温柔又疲惫:
“你能干什么坏事。不如晚上一起出来喝个酒吧,还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馆子,到头明月。”
“你竟然还记得那个地方。”
“怎么会忘。”
因为那个地方是萧衡的店,只是廖昀不知道。
此刻,店里的两个伙计在进行着非常不吉利的对话。
“老大这店,也不知还能开到几时。”
“房东要他三更关门大吉,绝不留他到五更。”
“老大这店要是黄了,咱俩去哪卖唱呀?”
“反正我不去别的地儿,这儿要是黄了,我就不唱了。”
“那你拿什么养家糊口讨媳妇?”说话的这位叫孙喻,是这家酒吧的驻唱。
“拿你呀。”说话的这位叫吴比,也是这家酒吧的驻唱。
到了酒吧之后,廖昀有点久别重逢的恍惚。
廖昀抢过萧衡喝了一口的半杯酒。
“到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管不着我喝酒。”
“曾经我是你的老师,也没管过你喝酒吧。”
“嗯,你还教我抽烟。”
“你怎么不说我还教你装gay骗人?”
“我正要说呢,我从你这学了这么多陋习,你打算怎么补偿?”
“上所好下必甚之,你这样说让我很有成就感。”
“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骂我自己,我歪,比那棵歪脖子树还歪。你说你现在都不是老师了,怎么还不接受我?”
廖昀醉了,开始胡说八道,也开始讲大实话。
萧衡没接他这句话,对那两个驻唱的歌手说:“你俩别唱了,下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学生,曾经的。以后他来,给他打折,打11折,不要客气。”
“这家店是你开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早跟我说过,你开了一间酒吧。”
“我调的酒,口味还行?”
“你家驻场怎么还能管消费打折的事儿?收银呢?”
“雇不起收银,他俩兼着。”
两个人都喝醉了,之前萧衡看廖昀喝醉过那么多次,终于跟着醉了一次,反正在自己的地盘,有人替自己收拾。
而那两个兼任收银的驻唱:
“老大跟小男生喝醉啦。”
“老大把小男生带到店里啦。”
“老大竟然告诉小男生这是他的店。”
“老大是不是不打算单身一辈子了?”
“不知道。”
那天的夜很深很深,空气中弥散着酒精的醇香。
第19章 纵容我一次
廖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被窝里。对,床上床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躺在被窝里,被裹成了一个茧。
他在被子的最中间,然后被顺时针卷了起来,然后是第二重要的事,他在床下,地上。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两只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然后翻了个身,让这个卷松动一下,把自己抽出来。接着他发现了第三重要的事,他只穿了一条小裤衩。
显然,自己主动把自己卷成这样,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是别人干的。
从窗户往外看去,这应该是酒吧二楼的视野,原来萧衡住这里。
哦,是萧衡把他卷成这样的,这是萧衡的被窝。廖昀揉了揉太阳穴,脑子还不太清醒,昨晚酒喝得太多,有点头痛。
厨房传来声响,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卧室的门被推开。
食物的味道飘进来,廖昀闻出了葱花煎蛋,酥香的食用油与蛋白质在高温的作用下产生的味道,下意识地饿了,咽了咽口水。
廖昀坐在地上,萧衡居高临下。
萧衡画面着实有点限制级,被子全部被摊开,廖昀坐在被子上,全身只有一条小裤衩,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抬头望向廖昀,喉结还滚动了一下。
“咳”萧衡清了清嗓子,“把衣服穿一穿,吃饭了。”
廖昀环顾四周,没有衣服。
嗯?我的衣服呢?
低头看看自己,全身光溜溜。
抬头看看萧衡,他有了目标。
萧衡身上那件系带式的睡袍看起来厚实又暖和。
廖昀站起来朝着萧衡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什么?”
萧衡看着一个光溜溜的人向自己走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廖昀突然拽了一下他腰间的系带,是个活扣,一拽就开,然后在萧衡的震惊中,整件宽大的睡袍被拽下来,据为己有。
跟想象中的一样,厚实又暖和,还带着那个人的体温与味道。
现在变成萧衡上半身光溜溜,只剩一条单薄的裤子。
廖昀模仿着萧衡刚才的口吻,“把衣服穿一穿,我去看看你做的什么饭。”
廖昀盯着萧衡的上半身看了一会儿,也跟自己想象的一样,线条清晰,而且挺瘦的。
廖昀发现,只要在萧衡面前,他的心情就很好。所谓一物降一物,他就是被降服的那一个,心服口服。
睡衣被抢走,萧衡随便找了件衬衫穿上,有些无奈。
早餐很简单,豆浆,煎蛋,用面包机加热过的吐司。廖昀从来没自己弄过这些,一般都是在外面吃饭,摆弄着厨房里那些锅碗瓢盆,觉得很有意思。
萧衡把他从厨房捉回来,带到座位上。
“怎么,对做饭感兴趣?”
“没,对你感兴趣。”
廖昀直勾勾地盯着萧衡。
昨日之日不可留,之前的事带来的纠结苦痛欢乐挣扎,在一醉方休之后,烟消云散。
没办法活的很清醒,也没必要。以后就找借口和萧衡一直纠缠着,得过且过吧。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廖昀敲定自己的人生目标,远大理想。
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创伤,要看他的社会功能是否健全。
没遇到萧衡之前,廖昀可以装作没有问题,社会功能很健全。即使生活在密度很大的人口集体中真的让他很难受,可他会装,能演。
遇到萧衡之后,廖昀才觉得自己真正是个全乎人了。
“你为什么把我扔地上?”
廖昀突然想起来,自己一觉醒来被裹成卷扔在地上的魔幻画面。
“明明是你自己滚下去的,冤枉好人。”
“不可能,我自己睡的时候怎么就没掉地上过?”
“那是你不知道,也许之前,你前半夜掉地上了,后半夜梦游,自己爬回去了呢?”
廖昀抢了他的睡衣,萧衡还没兴师问罪,反倒过来问他为什么在地上,萧衡内心相当难受,廖昀的睡相太折磨人了。
萧衡慢悠悠把饭吃完。
“是我把你扔地上的怎么了?你住我家里,睡我的床,吃着我做的饭,还想跟我讲道理?”
廖昀想了想,嗯,是那么回事儿。
“我不跟你讲道理,那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把我扔地上的?”
萧衡:“你知道吗,你睡觉的时候特爱卷被子,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睡。”
“你把你那条团完了,就来团我这一条。”
“两条都团完了,就把我当成被子团。”
……
廖昀知道自己喜欢抱着被子睡觉,却没想到自己睡着以后是这个样子的。
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吧,一脸理应如此的样子。
“我家没有客房,本来我大发慈悲让你睡我的床。后来你也知道,你睡相太糟糕,只能委屈你在地上了。”
“可是你脱了我的衣服。”廖昀悠悠地说。
“我嫌弃你啊,一身酒气,穿着衣服弄脏我的被子,我还得自己洗。”
“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兴趣吧?”萧衡逗他。
廖昀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不好意思。
心想,我巴不得你对我做点什么呢。
萧衡起身去收拾餐具。
廖昀:“我来吧。”
萧衡就让他去了,洗盘子洗杯子,动作倒是干净利落。
洗完回来,廖昀抽了张纸巾将手上的水珠擦干,顺手拎起一颗车厘子喂给萧衡。萧衡张口把车厘子吃掉,居高临下的角度,廖昀看到了萧衡的牙齿和舌头,唇红齿白。
萧衡若无其事地咀嚼着,廖昀仿佛瞬间理解了所有戏文里那些美色误国的故事,心领神会。这种时候要是能让他做点他想做的事,付出什么都值得。
廖昀忽然把萧衡推倒在沙发上,欺身而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
萧衡突然被推倒,有些惊讶,表情也很窘迫。当然不是因为廖昀的这句话,而是,由于突然推倒,猝不及防,他把樱桃的果核咽了下去。
廖昀看着他窘迫的表情,却很得意,还以为自己欺负了他,真是个美妙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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