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的心在滴血,但日子总归要过下去,她也只能硬生生去按住那个出血口。没办法,人活着,要过日子。
“那你倒是把跟她的聊天记录给删掉啊?”叶然后来调侃她。
言清欲撇撇嘴,直接把手机给锁掉了,不删。
“死鸭子嘴硬!”叶然最后叹口气。
都说“失恋”了快速自我治愈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一个新目标,迅速投入到下一段感情中去。但她好像什么目标也没有,也不想去找。
她觉得她是需要时间来治愈自己,或许几个月,或许半年,或许一年,她会慢慢走出来,然后再或许,喜欢上一个全新的人。
言清欲挪着步子,最后还是挤进了车里,站在车门口通道那边缩着肩膀,找了跟扶杆抓着。人很多,又闷,她把单肩包往身前又挪了挪。
车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乘客们都往后一仰,车子发动机的鼓动就像老人的一阵叹息。在这声叹息中,它缓慢起步。
陆攸之看着言清欲上了车,那个红色的“35”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发了会儿愣,准备离开。
后面有一阵闷闷的汽车喇叭声传过来,她赶紧启动车子往上开一段。
又有喇叭声传过来,陆攸之看了一眼反光镜,直接把车停下。她在这个时候莫名有点火大,很想打开车窗朝着后面那个傻.逼喊一句:“你他.妈叫什么叫?有种你直接撞上来啊!”
她的车窗有一阵敲击声,她把它摇下,直接圆着眼睛瞪过去。
“呦,你车杵这儿鬼鬼祟祟干嘛呢?”
“哎呦喂你他.妈吃人啊,吓死我了!”
是一阵熟悉的声音。
事实上陆攸之很难去答应言清欲的表白。她总觉得言清欲喜欢的不是她,言清欲也不够了解她。再者,她是怎么样都达不到从前的陆攸之的高度的。那么万一人家以后失望了怎么办?后悔了怎么办?
倘若到最后以这样的方式结束,那必然是有失体面的,是伤及自尊的。
“作!”
白予把她那杯抹茶拿铁“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引得周围顾客的目光纷纷循声而至,她才收敛了一点。
“你就作吧老陆!你这个作精!”
“你去看看这大街上,去看看微博,多少人哭着爱而不得呢,你倒好,还会拒绝了,你真棒。”
“还体面,还自尊,我呸!你以为你捯饬青春伤痛文学呢你!”
“你要么现在相亲去好了,找个条件合适的,直接老老实实把自己给嫁掉算了。还跟我扯什么犊子!”
陆攸之低着头不敢说话,双手捧着热牛奶的纸杯子,一点一点去转它。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你说说你,有问题就解决啊,拒绝有什么用?逃避有什么用?”
“那...那现在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厚着脸皮...”陆攸之抬抬眼皮,把手里的杯子给轻轻放桌上。
“哟,你脸皮薄。脸皮薄的人是找不到对象的。”
“你继续薄下去好了。”
陆攸之揪着眉毛,委屈巴巴去看她。
“我说老陆啊,人这一辈子是要发生很多事情的,你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啊。”
白予把身子靠在小沙发上,缓了缓语气。
“你不是在外面有套房子么?搬出去住啊,叫言清欲跟你一起住啊,这不就能好好了解你了么?”
“同居不是最能了解彼此了么?多好...”
“你说我怎么这么聪明?为什么我这样的聪明才智在秦老师那儿就用不上?你说为什么?嗯?”
“什么同居啊你可别瞎说...”陆攸之溜了下眼珠,又把杯子拿起来,抿了一口。
“我就这么说吧老陆,你不折腾事儿,事儿就折腾你!”
“你得时刻掌握主动权。”
“唔...”
陆攸之看着窗外发了会儿愣,闷下一口热牛奶。
嗯,确实是有点道理的。
言清欲在最近总会想一个问题:什么叫做.爱情?
作为一个写作者,她时常要把脑子里的某些概念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地去重新定义,把日常生活里的细腻体验和细碎感悟都融进这些概念里。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地写出有诚意的故事来。
爱情大概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它会猝不及防地闯入你的生命,带给你一份悸动。可如果它消失地足够久足够远,那么这份悸动或许在最后也会慢慢淡去,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如果把人的心灵比作一块平静的湖面,那么投入一枚石子,它就会泛起阵阵涟漪。
曾经的她以为带着爱情闯入她生命的那个人就是那阵泛起的涟漪。可直到几天后,当她手机的来电显示里出现“陆攸之”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才明白——带着爱情与她相遇的那个人,一定是投进水里的那枚石头。
她不仅要掀起涟漪,还要霸占你的心底。
所以,她是逃不掉了。
☆、第 45 章
“说了请你吃饭,你要带我来这儿么?歌神演唱会的票好像也不便宜。”
“你放心,”白予把车停好,侧头看了眼秦湘,“我没有要替你省钱的意思。”
“店不可貌相,这儿的东西还不错。”
下车后,白予带着秦湘步行,拐进一个小巷子里。
一条狭窄的石子路,外表斑驳的白色外墙,头顶青灰色的薄薄瓦片。夕阳刚好射过来,那些深蓝色的玻璃窗面就开始安静地泛着光。这条小巷躲在津州的老城区里,微笑地注视着这座城市数十年来的茁壮成长,再慢慢退居边缘。可即便是在边缘,总有些熟门熟路的,要寻到这儿来。它渐渐有了某种历史的沉淀,或许将来会变成某个景点,来的人还会越来越多。
这世上许多东西得靠熬。
熬不过去的,岁月埋没它。熬过去了的,岁月反倒装饰它。
白予停在一间小屋门前,门口挂着两个褪为粉色的灯笼,有一个高高的门槛,也没有招牌。她推门而进,一脚跨进去。木门厚重,发出一阵迟缓的“吱呀”声。
进门后是几张木头方桌长条凳,几盆绿植层层叠叠兀自靠在墙角。老板闻声迎出来,是个约莫60来岁的女人,头顶有稀疏的白发,笑声爽朗,“来啦?要吃点什么?”
“你有什么忌口的么?”白予转身去问秦湘。
秦湘摇摇头。
“阿姨,那就一锅鱼头豆腐汤,一份芦笋马蹄,茶人玉笋片,桂花柠檬山药。”
桌凳均放置在天井,四面是青瓦矮墙,头顶是一片透蓝的天。旁边还有个矩形砖制鱼缸,里面爬了只乌龟,在水草丛里扭来扭去。
倒是颇有几分古味。
秦湘四处看了看,斜开一条长凳坐下,说了句:“嗯,这儿挺好”。
白予眉毛一扬:“味道更好。”
菜品被悉数端上。
一锅奶白的豆腐鱼汤。鱼头透烂,豆腐鼓胀,已经纳满汤汁,再点缀些葱花,鲜香扑鼻。
碧绿的芦笋配以清脆马蹄,勾上薄薄的白色芡汁,清爽可口。
茶人玉笋片佐以木耳,鸡蛋,胡萝卜丝,色彩丰富,茶香袭人。
最后是桂花柠檬山药,山药如泥融合奶香,再淋上桂花糖汁,形如柠檬。既是冷菜也是甜品。
秦湘率先举起筷子,但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攻向哪里。
白予给秦湘盛了碗鱼汤,再把筷子伸向鱼头,把鱼眼睛给叼了出来,放到对方的碟子里。
“这儿的鱼头很好吃,新鲜,炖得也好。”
“小时候吃鱼,爸妈一定要我吃鱼眼睛,说吃了之后可以明目。”
秦湘笑笑,说道:“那么我比你大,是不是该让给你吃才对?”
“小孩子。”
白予在听到“小孩子”这三个字后抬了抬眼皮,说道:“你也才比我大三岁啊,小姐姐。”
又看了眼鱼头,作出一副无奈的神情,“鱼有两只眼睛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你倒是不必急着做姐姐。”
“不过如果是过年,我倒不介意你做一回姐姐,给小你三岁的我一些物质关怀啊什么的。”
秦湘闻言轻哼一声,开始低头默默喝汤。在“斗嘴”和厚脸皮这两件事情上,她当然是比不过白予的。
言清欲在傍晚五点左右就下班了,单位改了冬令时,下班时间提早半小时。她从写字楼大门出来,准备去坐公交,走到站牌附近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了。
来电显示是“陆攸之”这三个字。
她捏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跳得像拨浪鼓,胸腔像有火在烧。紧张得要命。
她肯定是随便打过来的,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来问,那说好了要当朋友的,也不能这么小家子气。
她先这么安慰自己。
但纠结得有点久了,她又怕她突然挂掉,于是赶紧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塞到耳朵旁边,左手捂着听筒。
心跳咚咚咚地,她也不敢说话。
“喂——”
隔了几秒钟,陆攸之的声音传过来。其实不过是隔了几天,可总觉得那声音像是历经悠悠岁月,踏过长河而来的。
言清欲的心里像是有一阵洪流涌过,她立马转身,朝着反方向的街边走,在后面的一家店铺门口停下。这家店有宽大的玻璃橱窗,里面有很多款式多样的衣服挂着,这家店今天还关着门。
她对着玻璃橱窗,应下一个“嗯”。
“清欲,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现在方不方便听?”
陆攸之转头透过车窗往外看,就看见言清欲站在一家店铺的橱窗那里,背着身子。她的眼睛就钉住她的身影。
一声轻轻的“嗯”又从听筒里传过来。
“清欲,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
对面的声音突然就有点急了——“没关系的,你不用说对不起。强扭的瓜也不甜...”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又有点弱下去了。
陆攸之看着那个身影浅浅笑笑:“今天找你,我也想说点别的。”
“你知道,我变了很多了,跟以前完全就是两个样了。”
“你说你喜欢我,那么我想,可能你喜欢的只是从前的我呢?”
“我在想,你或许应该要多了解我一点,这是对你的负责,也是对我们两个人的负责。”
言清欲举着手机静静听着,夕阳很好,斜斜地射到橱窗上,里面的衣服顿时就光鲜亮丽的。她看着橱窗里映出来的自己,伸出食指在玻璃上慢慢滑,从上而下地,慢慢滑下去。
“我在外面有一套房子,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这样...我在想,这样或许...你能多了解我一点,能很快地,多了解我一点...我们能多了解彼此一点...”
“你不用想房租的事情。我还能每天送你上下班的...我觉得,也挺好的...”
“你...”
“你也别再坐公交了...”
“这样,好不好?”
陆攸之这番话讲得直喘气,语无伦次的。她扶了扶额头,又去好好看着她。
言清欲在那一瞬间,左手那根滑动着的食指霎时凝住,她使力往玻璃面上揿了揿,硬硬的,有股很贴实的手感。
她在那一刻眉眼一弯,应了声“好”。
她的睫毛动了动,就有两串水珠直接从脸颊上淌下。
她的嘴角又咧开。
时隔五六秒,陆攸之从听筒里听到一声“好”,这个“好”字嗡嗡的,像是裹满了湿气,一路从那端传过来。
她看见言清欲的手臂往脸颊那边动了动,迟迟没有转身。
她在那一刻眼圈一红,伸手往眼角那里擦了擦,又咬着唇笑。
她在五分钟后启动了车子,还没想好现在这样怎么去面对她。她要先缓缓。
白予在吃完饭后带着秦湘去了小吃街,说是要感受一下地道热闹的夜生活。
小吃街又叫做垃圾街。
手机在这时候又震动起来,她是特意调的震动。在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还是决定去接。她把手里的臭豆腐盒子顺手递给秦湘。
“卧.槽!真的?!”
“你必须得请我吃饭!我要去津州最贵的餐厅吃!”
“不行了我酸了!我要变柠檬精了!为什么?为什么你都能同居了我...我...”
“不说了,我现在要挂了。”
秦湘在白予挂掉电话后投来疑惑的目光,手里还举着一串热乎乎的烤鱿鱼。
“啊...”白予开始解释。
“是老陆。她啊,要搬出家里,出去住。找了个女孩子一起住,我同事。”
“你也见过的嘛。”朝她挤挤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言...清欲?”秦湘扬了扬眉毛,“那个女孩子挺好看挺文静的。”
“挺好的。”她心领神会。
白予在那一刻疯狂点头。
“不过,我主要是疑惑,”秦湘轻笑一声,“你挺能吃的。”
“电话里在说吃的,现在你吃完晚饭还要吃。”
“但是我苗条呀!我瘦呀!我还不到100斤呢我!”白予仰起头,不甘示弱。
“奥...不过好像有句话,体重不过百...”
白予:“......”忍住没翻白眼。
秦湘咬下一口烤鱿鱼,满满的酱汁,白予立马抽了张纸递过去。
圆月当空,夜风醉人。津州的深秋还不算冷,两个人敞开大衣沿着古街往下走,两边满满的店铺,热闹非凡。路灯发出平和的光亮,她们被路人的一阵阵津州方言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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