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清楚了?”他说。
陈荣秋舔了舔嘴唇,只看着他不说话。
晏西槐这个时候“终于”会了意,笑着低下头去亲他。
亲吻在两人之间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即使过去这么多年,陈荣秋依然为两人纠缠的气息沉迷。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与晏西槐之间的关系,因为只要这个人稍微放出一丝信号,他就会义无反顾朝晏西槐的身边跑去。
而晏西槐并非不明白。
从前的陈荣秋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并且毫无保留地表露出来,所有的表现无疑是直白地告诉他:我很爱你,你能够随意伤害到我。
晏西槐会说他“还是个小朋友”,因为只有孩子才会不顾虑任何伤害,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喜爱。
可是后来晏西槐真的成为了那个罪魁祸首。
五年时间,晏西槐并不能预料两人各自会有什么际遇,人生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他原本认为即便再深的感情,在空间远隔,时间不断流逝的背景下,都会有所削弱,然而这个观点,他自己首先就无法证明。
他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以陈荣秋的工作性质,他会渐渐学会在所爱的人面前保护自己,将自己的感情收入心底,轻易不再示人。婚礼时见到的陈荣秋,给了晏西槐这样的错觉。
但再次见到他,晏西槐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他对于他人的基本尊重,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而排除这个因素,陈荣秋在他面前,还是那个从未想过要有所保留的“小朋友”。
“让陈荣秋重新接受自己”,晏西槐做的是长久准备,但陈荣秋并不需要这些,他在嘴上说着“考虑一下”,情感流露却无一不是在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你”。
晏西槐想,他没有办法不去爱这个人。
在这个人捧着他的脸,轻声说“给你一个机会”的时候,晏西槐的目光已经柔软到极致。
他亲了亲陈荣秋的嘴角,说:“谢谢你。”
陈荣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看在你今天还是那么帅的份上。”
他说完顿了一下,然后和晏西槐一起笑了起来。
晏西槐说:“等会和我一起去?”
研究发表会开完,有个小型的欢迎会,给教授们坐下来互相交流,加深了解,说不定通过其他人的思考,能够得到对自己研究的启发。
当然主角还是晏西槐,欢迎会地方不远,但要从办公室过去,这时也差不多要动身了。
陈荣秋说:“作为被你邀请的曾经教过的学生,我当然要给老师一个面子。”
晏西槐说:“现在不仅是曾经教过的学生。”
陈荣秋一挑眉,笑意隐隐:“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
晏西槐从善如流:“是我正在追求的人。”
于是陈荣秋还是没绷住表情,慢吞吞地说:“据说一般人在追求别人的时候,都会有所表示。”
晏西槐就盯着他,片刻笑了笑,手臂一伸,直接把坐在桌上的陈荣秋抱了起来,利落转身,把人放在办公椅上,随即双手撑住扶手,俯身逼近他。
晏西槐说话时也在笑:“举个例子。”
陈荣秋忍俊不禁,笑着去推他的手臂,说:“要迟到了。”
晏西槐说:“足够再亲你一次。”
陈荣秋就不再推他,转而扣住他的手腕,仰头去回应他再度袭来的吻。
皮质的座椅被挤压出牙酸的声音,但缠绵的唇齿交缠里有足够的甜。
三十分钟后,陈荣秋和晏西槐先后进了包厢。
日料清净,众位教授一致拍板定了这个地方,在晏西槐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讨论。陈荣秋进去的时候,两个比较年轻的教授在叙述对某个地级市的老年康复中心的调查情况和合作的论文,榻榻米上不好起身,晏西槐进去的时候也没让他们动身,自己和陈荣秋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好,众人便暂停讨论,纷纷和晏西槐说话。
晏西槐进来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两个教授讨论的话题,正好是结论部分,这时就稍微问了一下数据处理方式;对方也没二话,转身拿出了电脑,直接找到一份ppt拉出图表,一边把屏幕转了过来一边解释。
陈荣秋坐在晏西槐身边,看得很清楚,也分了一些心思去听,不过听了一会儿,他转了转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筷子,回过神来瞟了晏西槐一眼,将筷子默默放好。
晏西槐眼中露出几分笑意,侧过头低声道:“你说。”
陈荣秋摸了摸鼻子,在年轻教授话间停顿的时候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两位教授的论文使用的是混合方法研究,在最后为了使结果更直观,对数据进行了回归分析,分析结果和结论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陈荣秋对其中一个变量的控制有一些疑问。
他在说的时候,晏西槐手臂搭着桌沿,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边浮着淡淡的笑容。但陈荣秋没有发现,他的视线在图表和年轻教授脸上游移,对方陷入短暂思索时,他便停顿了一下,而后笑道:“这是我个人的一些见解。”
年轻教授想了想,开口解释这样设置的原因,但话语中已经有所摇摆,显然是正在思考这个建议。陈荣秋看在眼里,正想开口进行进一步的阐述,身边的晏西槐已经出了声。
他把陈荣秋的建议简单概括了一下,而后顺着他的思路给出了自己的见解。陈荣秋在一旁听着,就不再说话,同时分出了几分心思用余光去看晏西槐的侧脸,不想被对方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大腿。
陈荣秋暗自绷住嘴角,也不再去看他。
晏西槐很少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这个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授课、研讨、调查……很少的例外也都是因为陈荣秋;但大多数时候,即使是陈荣秋,论述相悖、逻辑混乱或者单纯是观点不同,他都会直接指出并论述理由。
陈荣秋曾经试过在晏西槐的课上对他使眼色;那节课只有八个学生,授课地点就在晏西槐的研究室,那时他们确立关系有一段时间,但陈荣秋坐在他常占用的单人沙发上,对着被学生包围的晏西槐眨眼睛时,收到的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
他并不曾期望过晏西槐能够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在一些并不合适的场合对他进行特殊的照顾,但那个眼神还是令他印象深刻。
在他看来,那几乎代表了晏西槐的一部分原则。
而这在过去的几年内也成为他的一个隐痛:在明知不可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底产生微小的期望,随后被自己断然否定,经历过无望的茫然之后,再度进入一个新的循环。
只是那时候的他很难想到,那之后竟然真的会有期望成真的一天。
“喝什么?”晏西槐在他身边低声问。
陈荣秋回过神来,发现思绪不知什么时候飘得有些远,刚才的年轻教授把屏幕转回自己的方向,正在键盘上敲着字,像是正在记录;其他人也正在看酒单,准备先把温饱落实了,再来进行讨论。
晏西槐并没有动作,只是很安然地看着他。
陈荣秋说:“我不喝酒了,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晏西槐蓦然笑了一下,但没说话,陈荣秋有些莫名地看他一眼,回头对统计众人要求的老师笑了笑,说:“姜汁汽水。”
到了散场的时候,坐在他副驾驶的晏西槐才略带调侃道:“我只是觉得正在追人的似乎反了过来。”
陈荣秋:“……”
他磨了磨牙,笑道:“我送晏教授去地铁站。”
晏西槐就握住了他的右手,亲了亲他的手背,看着他笑:“多陪我一会好吗。”
陈荣秋严肃道:“你提醒了我应该考虑收一收路费的问题。”
晏西槐诚恳道:“我没意见。”
陈荣秋点头,一路平稳把车开到晏西槐住处楼下,而后在晏西槐的主动邀请下,“勉为其难”地熄火,跟着他上了楼。
到门口,晏西槐输了几组数字,而后侧身让陈荣秋上前,示意他输入指纹。
陈荣秋很明显地一愣,随后沉默上前,抬起左手,把无名指的指纹录入系统。
晏西槐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提示音响,门锁打开,陈荣秋先进了门,在晏西槐随后进来反手带上门的时候,回身过去寻找他的嘴唇。
晏西槐揽住他的腰,任陈荣秋把他推在门上,而后探身过来,摸索着给了他一个简单的吻。
陈荣秋说:“路费。”
晏西槐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不要更多了?”
陈荣秋顺势靠在他肩上,说:“留着下次再收。”
“给你留个证明。”晏西槐轻声说。
他握着陈荣秋的左手,在刚才录入指纹的那只手指指根处亲了亲:“随时凭证领取。”
陈荣秋就笑说:“我以为这应该算在惊喜当中。”
“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做惊喜。”晏西槐说,“只要你准备好了。”
陈荣秋闭上眼,片刻道:“你准备好了吗。”
晏西槐在他耳边轻声笑了笑:“你要,我就有。”
“老师,不要随意开黄腔。”陈荣秋胸腔颤动,片刻道,“好。”
晏西槐摸了摸他后脑的头发,伸手开了灯,陈荣秋没有动作,他也不在意。
“下周一下午的时间留给我好吗。”晏西槐说。
正是国庆前一天,陈荣秋从那天开始放假,暂时还没有安排。
他也没问,直接说:“好。”
第十六章
周一。
陈荣秋很早就醒了,起床自己把床单被罩拆下来一股脑塞进洗衣机,又站在洗衣机前顿了一下,然后走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不到八点,他顺手启动洗衣机,打开冰箱看了看,然后关上冰箱门,回房摸出手机,坐在地毯上发了个消息。
三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陈荣秋起身出去,从屏幕里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他开门放人进来,自己慢悠悠地走到门口,把门锁打开,随后回去翻出干净的床单,快速铺好。
玄关出现响动的时候陈荣秋正在套被罩,他把被子塞进去,抬手抖了一下,被子落下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人站在门边忍俊不禁。
陈荣秋:“……还不过来搭把手。”
“怎么一早洗床单。”晏西槐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被角,没忍住话里的笑音,“我来吧。”
陈荣秋瞥他一眼,默不作声松开手。
他倒不是不会,只不过工作这几年一直有家政定时上门打扫,很少有他自己动手的机会,至于再往前在国外的时候,自然有人会比他更熟练。
而那个人目前正在他身边,弯腰把被角抚平,随后直起身来,握住了他的手。
陈荣秋跟着他出去,被他带到餐桌边,就伸手拨开放在桌上的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晏西槐问:“想吃什么?”
陈荣秋慢吞吞地在桌边坐下,撑着一边脸去看他:“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晏西槐伸手过去撩了一把他的头发,捻着指尖问:“今天上午没有安排?”
陈荣秋懒洋洋地笑:“这个得看我心情。”
晏西槐也笑,说:“我知道了。”
他拎起带来的食材进了厨房,陈荣秋坐在原地看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就晃悠着也进了厨房,靠在一边看他把多余的食材放进冰箱,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条崭新的围裙。
陈荣秋有些惊讶:“原来这里还有这东西。”
他如今住在梧阳这边,家里厨房干净得如同样板间,使用痕迹最多的还是角落里的咖啡机。
如果不是晏西槐过来,他估计再过几个月也不会发现这东西的存在。
陈荣秋摸了摸鼻子,伸手把围裙拿过来,一边拆包装一边说:“我来帮你。”
晏西槐挑眉,抬起手任他把围裙穿上,一边往平底锅里放了几根斜切开过的香肠。
陈荣秋刚在他身后扣上扣子,就被他侧过身,用手背蹭了蹭脸颊。
晏西槐说:“出去等。”
陈荣秋抱臂站在一旁:“我很碍事吗。”
“不会。”晏西槐笑得游刃有余,“今天我们不吃焖面。”
陈荣秋:“……”
他一时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当年他们同居之后为了体会纯粹的生活气息,决定各自承担家务,只是到后来稍微有些技术含量的工作都被晏西槐包揽,其中就包括了做饭。
每天的早餐和偶尔的晚餐都交给了晏西槐,刚开始他还会询问陈荣秋的口味,时间一长,晏西槐摸清楚陈荣秋的各类习惯,陈荣秋的脸部线条就稍微圆润起来。
有一天下午,陈荣秋心血来潮想起了家里焖面的味道,难得两人都空闲,晏西槐听了也没多说,就去了厨房准备食材。但陈荣秋想着晏西槐在海外这么长时间,这种家常的东西他不一定会做,就跟着人进了厨房,在一旁积极指导。
然而陈荣秋只是个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年轻人,看似成竹在胸,其实不过瞎指挥一通,一旁的晏西槐哭笑不得,后来看他似乎发现了自己也不会却还在嘴硬,晏西槐终于没忍住,笑着把他骂了出去。
那之后陈荣秋就非常自觉地没有对任何烹饪步骤发表过意见,却没想到晏西槐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件事,还拿来调侃他。
他面无表情道:“那我不说话。”
晏西槐就笑了,他往锅里磕了两个蛋,去洗手的时候倾身过去在陈荣秋嘴上亲了一下。
“洗过澡就别来厨房了。”他说,“而且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陈荣秋还是没绷住,他说:“你用了柠檬味的漱口水吗。”
晏西槐说:“怎么。”
陈荣秋笑出声:“说话怎么这么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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