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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滩旧梦(古代架空)——梁阿渣

时间:2020-01-01 13:31:28  作者:梁阿渣
  两人也是现在这种姿态,于马上一并穿行漫长夜路。
  隆冬时分出入山间寒意凛然,可唐玉树宽阔的身形替自己将风挡得彻底,快马加鞭就着勾月羸弱的光,行进向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那方屋檐。
  路途跌宕,所以并不能酣然入梦。
  林瑯不言不语,只紧紧抱着唐玉树,伏在他的背上安静呼吸。
  恍惚间又觉得一切都像个梦。
  林瑯听过一个传奇,讲的是有个人在大树下打了个盹儿,在那个盹儿中过完了离奇的一生,醒后才发觉那真切的一生都只是浮沤泡沫,而真实的世界里才过了半晌光景。少时听闻这个故事,年幼的林瑯还替这个传奇里的主人翁捏了一把汗:若是偏不巧有人那时路过,脚步声惊动了他的梦,那醒在半截处,岂不是着实失落?
  此刻林瑯又提心吊胆了起来——万一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杜撰的南柯一梦;而真实世界里,唐玉树并没有来金陵接自己回去……或者,唐玉树没有在那场昏迷之中醒过来……再或者,连唐玉树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罢了……
  想到此刻林瑯觉得有点冷,抱着唐玉树的双臂环得更紧了几分。
  林瑯抬了头来,望着唐玉树后勃颈看:没有重影,没有幻光;若是梦……那造梦者没有纰漏丝毫马脚。用指尖触及的时候,也有炙热的温度;淌下的汗珠捻在指间里,也是潮潮的。
  所以……
  “你困了?”感受到身后人抱着自己的力道变化,唐玉树努力地转回头来看林瑯。冲着林瑯笑。
  林瑯似被惊醒了一般,眉头皱起又松开几个来回,才终究把视线又凝固在唐玉树脸上,眉梢,眼睫下黝黑却明亮的眸子……
  “你想我一起睡?”唐玉树又问。冲着林瑯的笑里面,三分羞涩七分贪求;明灭暗火下,连带呼吸也一并粗重了几度。
  却遭林瑯在后脑勺上敲了一记,连带着一句嗔骂“现在坏透了!”
  直给糖玉树敲懵了。
 
  ☆、第四十三回
 
  第四十三回糊涂厮牵连糊涂主风流心引动风流郎
  虽然有了妙招应对突然变大的客流,但生意接连转了好几天之后,初八那日林大公子还是受不了了。强行从床上爬起来时,窗外已经日头高挂,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不够。
  思来想去,跑到后厨里来寻到唐玉树:“不干了!”
  唐玉树说:“不干啥子?”
  林瑯按住唐玉树忙活着的手:“今天不开门了!”
  “这几天累坏了?”
  “嗯。”林瑯皱着眉头撅嘴点头。
  捕捉到那张脸上鲜少出现的一种类似“撒娇”的表情,唐玉树觉得又好笑又心疼,放下了勺子反抽出手捏了捏林瑯的手:“听你的。”
  大少爷再度喊着要休息,这次没人反对。
  不需辛劳营业,如蒙大赦的四人又各自爬回了床上去。
  唐玉树倒没觉得后厨那些活计有多操劳;不是不累,近来每个白日都过的充实于是夜夜都是倒头便睡,却充其量也只是充实而已;毕竟这些颠勺洗涮的动作,相较操戈挥刀,宛如小菜一碟。但林瑯是着实消化不了高强度的工作量。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公子,翻个书都由顺儿代劳,别说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就让他去捉个鸡,跑掉半条命能抓住根鸡毛也算他赢。
  躺回榻上去唐玉树其实也并不困,只与林瑯两厢侧卧着互望。
  各自把彼此的眼角眉梢好好看了个遍,都不约而同地凑近了几分。
  唐玉树脑瓜简单,此刻心头盘算着自己的病好了活得了了,又得了林瑯的坦白,这辈子能与他相守着度日,每个白天经营同一个梦,每个夜晚揽同一床被子,到此就算是满足了。
  林瑯却性情风流,身处此刻的缱绻气氛里,难免切盼些许春色烂漫之事。脸红心跳间,又怨老天爷做弄他——若非那夜唐玉树在关键时刻昏过去,或许二人早能在枕侧互相请教个几招。思索至此,林瑯羞于再看唐玉树那张含笑的脸,阖了眼向唐玉树怀里又靠近些许,伸手轻轻捏住唐玉树的前襟,问出一句:“你怎么不脱衣服?”
  唐玉树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见林瑯闭了眼蜷着,便以为他是累了,轻轻拍着他像是哄小孩儿一般:“我不困,我拍着你睡,等你睡了,我再去忙会儿。”
  给林瑯绯红的小脸蛋儿瞬间气得煞白,只在唐玉树怀里愤愤地骂出一句:“忙死你算了!”
  唐玉树挨了骂,也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低了头看着怀里人的头顶心:“那我不去忙,你睡,我守着你便是。”
  林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得被唐玉树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死过去。索性用力将唐玉树前襟一扯,仰起头来照唐玉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唐玉树刚刚吃痛,却又觉得脖子上的触感换成了温柔的轻吮,刹时间热血上了头,翻身将怀中人囚于身下,在咫尺间相望片刻,还是按捺不住吻住林瑯的嘴。
  “蠢货!”在一番唇舌缠斗的空隙里林瑯嗔骂道。每每总要非常明确地主动出招,这个傻子才会明白自己所需。嘴边愤愤着,却顺从地仰起头,任唐玉树的吻沿着下巴到喉结,一路向下而去。
  里衣的前襟被唐玉树褪开的时候,窗外传来了敲门声。
  陈逆开了门儿,从一条缝儿里向外看,迎面对上一个客人兴冲冲的神色,来者扬着手里的报纸:“此处便是点绛唇?”
  陈逆点了点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我们今天休业,不开张。”
  那客人“哦”了一声,思索片刻又继续问:“那明天开吗?”
  “开。”
  “能预定吗?”
  “预付两贯钱就可以。”
  那客人掏钱掏得利索:“果然大馆子自有大馆子的规矩——诶,你们馆子在《江南月报》上的测评你们看了吗?哇——那写的叫一个诱人!”
  陈逆混混沌沌地思索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脸:“白……白什么?”
  “白渡!他是《江南月报》头牌采风郎,被他写过的馆子,就等着爆火吧!”客人说着,将手里的报纸塞去了陈逆面前。
  陈逆接了下来,赔笑着寒暄几句,打发客人走了。
  关了门转身回来时,林瑯正整理着衣服,满脸不知何故的怨怼情绪:“什么人?”
  陈逆晃着手里的两贯钱:“客人,预定了明天的位置。”
  林瑯板着脸。
  陈逆又晃着手里的报纸:“这客人还说——说我们的馆子被那个白渡,《江南月报》的采风郎写了稿,他说他们是看着这个寻来的。”
  林瑯板着的脸突然舒展开,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报纸看,看了良久笑了起来:“就是这个杂碎讹过我们的钱——还记得不?”
  陈逆凑上来看:“记得。”
  林瑯右手指弹了两下纸面,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写的还……挺好的。”
  再说唐玉树那厢猛虎出闸却扑了个空,冷静下来后觉得臊得不行,索性躲进后厨去忙活了。林瑯也没心思再睡——自那趟没眼力见儿的敲门声之后,隔三差五的就又有一趟客人造访。临近午时,光收预付的钱已经收了近五两银子。
  未能成功跟唐玉树过招的失落感迅速被“生意看来是真的变好了”的喜悦冲淡,把手里那张报纸反反复复看了个遍,林瑯开心到几乎要飞了起来。
  走到后厨外,听得顺儿正在那厢和陈逆争执。
  一个哄着说“王叔做的面好吃……”一个吵着说“我就要吃唐少爷做的饭!”
  唐玉树在中间打圆场:“没事没事我不累,那中午我做饭——你们想吃啥子?”
  “玉树哥你就会惯他……”陈逆苦笑,还试图劝顺儿:“好歹让玉树哥休息一天吧。”
  顺儿在那边胡闹:“做饭哪有多累?你诓我,别以为我不会做饭!”
  “你会做饭?”唐玉树和陈逆一同吃惊道。
  明显顺儿是说的疯话,可那疯话总有傻人听。
  见两人如此惊讶,顺儿此时骑虎难下,又要面子,为了增加可信度于是索性直接把少爷一并拉下水:“我家少爷也会!”
  “我……”林瑯这才赶紧走进来试图辩解。只是“不会”二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唐玉树那厢却也一幅欣喜的表情:“真的吗?”
  “真的!”顺儿点头如捣蒜:“并且做得很好吃!”
  林瑯瞬间有掐死顺儿的冲动。
  顺儿端得是无由胡诌——打林瑯记事起,十指就从来没有沾过阳春水。若非要说与做饭有分毫相近的经验,那应该是有一年腊八,在府邸里的后厨玩儿,出于好奇的心态,帮着后厨里的师傅搅了搅那锅粥。
  然后搅翻了一整口锅。
  然后被罚抄了一整本《中庸》。
  可顺儿言之凿凿地作保之下,唐玉树对“林瑯会做饭”的事情居然笃信不疑,只拿一双乌黑澄澈的眸子望着林瑯来,脸上还扬着几分期待的笑意。
  如果告知他“我真的不会”……那笑容会消失吧?
  加之陈逆那臭小子在侧推波助澜:“啊……今天做了好多力气活呢,玉树哥你是不是累啦?”
  林瑯满心被“唐玉树正在期待着”这个念头给填满,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没吃过猪脚还见过猪跑吗?——“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今天我——和顺儿一起给你们做饭。”
  时至此刻发现自己也逃不脱干系,顺儿才开始起了一点点“悔不该”之意。
 
  ☆、第四十四回
 
  第四十四回点绛唇谢客开小灶林庭之逞能闹厨房
  揉面揉到一半,林瑯后知后觉地有些害臊。
  刚来财神府时的自己多骄傲,颐指气使横行霸道,一道大白线划清楚河汉界,横眉竖眼地向唐玉树吆五喝六。如今倒翻了个天,成天想着往人家怀里钻,甚至主动撩拨想要取悦于他……怎么想都无法与近来愈渐“小媳妇儿”心态的自己达成和解,气得糊了自己一脑门儿巴掌。
  在灶台边调汤头的顺儿被林瑯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机灵,把手里的勺子一扬,打翻了灶台上的糖罐,小半罐白色晶粒便簌簌落进了锅里,迅速地融在了汤底之中。
  这个小变故所幸没被林瑯看到,顺儿迅速将糖罐扶起,装做无事发生:“少爷,怎么了?”
  “哦……没事儿。”林瑯也才想起来屋子里除了自己还有顺儿,于是也装作无事发生,撅起下唇吹气试着把脑门儿上的面粉清除掉,然后开口道:“你干嘛说我会做饭——自己吹牛就算了,拉扯着我也下不来台!”
  顺儿赔笑:“我明明就记得少爷会——不是有一次我们在什么馆子吃烧鹅,你用面饼卷了葱丝鹅肉,刷了酱给我吃吗?很好吃啊!”
  “那是……那怎么是做饭?那跟做饭是两码子事儿!”林瑯跟他也解释不清。
  这个顺儿别看是个小厮,从小被买进林府里也没受过罪也没做过苦差,生活能力跟那些大少爷一般低下,卷个鹅肉卷儿在他眼里就是下了一趟大厨。
  往常从没碰过所以并不知道——今日亲自揉起了面,才知道这和面也真是个累人的活儿。两条胳膊几乎都快断了,林瑯也没把面和出个所以然来。水是水,结块儿的面粉则各自成军,一坨一坨四散开来,随面盆的晃动而晃动,不肯融成一团。
  一顿饭就让自己累成这样,而唐玉树日日忙碌后厨之事,还能顾得过来馆子里四个人的餐食,林瑯又觉得自己捡了块宝。
  可这宝又是个榆木疙瘩,总是学不会主动说点甜言蜜语,做点哄人开心的事儿。
  ——“你说——唐玉树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顺儿连连点头:“喜欢啊!”
  林瑯耸动着脸颊上的肉,把眼睛眯起:“那他怎么总弄不懂我的心思呢?”
  顺儿给问懵了。
  林瑯摇头:“他若是和我心意相合,我想什么,他必定也能想得到吧!”
  顺儿点头:“是吧……”
  林瑯于是又生起了闷气。一连串想起李犷当日在廊下羞辱自己那事,于是一股脑儿把账也算在了唐玉树头上去:“好端端受了这等气,我却还在这里给他做面吃……李犷那笔账,日后总是得让唐玉树还我的!”嘴里嘟囔着,手上力气也随情绪而足了些许,竟把面揉出了点儿模样来。
  “你穿的是——新衣服?爹爹给你买的吗?”
  “老爷没买衣服给我,今年给了赏银!——这身上的是我的‘爹爹’给我买的!”顺儿语带藏不住的兴奋。
  林瑯不解:“……你爹?”
  “早上出去倒泔水时被胖姑拉住了,她塞给我这件袄儿,说是爹买给我的!”说着又攒起袖口来,露出一只银打的镯子:“然后瘦娘塞给了我这支手镯!”
  “瞧给你开心的!”林瑯笑:“她们俩姐妹之前不是还骂你吗?”
  顺儿摇头:“现在她们对我好了!”
  林瑯心想你这孩子还真不记仇。
  转念又觉得不记仇是好事。除夕夜和唐玉树连夜赶回来的时候,财神府里已经被挂好了灯笼贴好了春联儿。也听陈逆说过自己走后虽然馆子也没再开,但也是王叔阿辞两人帮忙打点着许多杂事儿……这镇子不大,人和人之间却都挺帮衬的。
  揉捏了几把手里稀烂的面,思前想后还是开口向顺儿求问:“面和稀了,是不是要再加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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