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歧门下的人手众多,他死以后多半树倒猢狲散,这些人迫于生计暂时离不开他,在他们赢得这场战争前,他不能够这么做。
茨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说话,酒吞破天荒地亲自下厨给他做饭,他的厨艺不好,绞尽脑汁地把蛋包饭做成了蛋炒饭,还烧糊了,滚烫的冒着烟端上来,茨木看都没看拿起勺子就要吃,酒吞拉住他那只手,看了看他,把盘子推开了。
“出去吃吧。”他说。
“会有危险。”茨木说。
酒吞不容他多说,拿了钱包和外套,打了电话让人把他的车从车库里开到楼下。
他们去了原来那个小公寓附近,酒吞想找过去他们两人常去的那家拉面馆,到了却发现已经改成了一家奶茶店,只好就近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进去坐下,随便点了点套餐之类的东西,茨木吃着汉堡那看窗外,酒吞在一边嚼着薯条一边在手机上看烹饪入门的食谱,煎成心形的糖心蛋,拼出小动物笑脸的海苔饭团,炸成翻腿小章鱼的香肠,用番茄酱画出爱心的炸猪排。
然后茨木突然说。
“我是不是只能在你的下属和床伴之中选一个。”
酒吞抬起头来,仿佛有东西卡在他嗓子里,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然而他听见自己说道。
“是。”
然而茨木既不是他的下属,也不是他的床伴。
茨木反倒终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来,然后说。
“那你能放了我吗?”
这顿饭酒吞也不记得是怎么吃完的,只记得浑浑噩噩,直到回去的路上差点撞了前面的车被左右前后都狂摁喇叭才回过味来,而茨木坐在副驾驶上,似乎以为他是被周围的喇叭声烦到了,激动地说道。
“挚友,是他们不知道天高地厚。”
酒吞根本不理他胡言乱语,一声不响地打了转向。
回去以后酒吞就给茨木打开了那个定位环,茨木坐在他们打过架的那个沙发上,酒吞半跪在地上,抬起他的脚腕,钥匙插进去,咔哒的一声。酒吞把它拿下来,随手丢掉。
茨木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做完这些,生怕酒吞反悔似的,他觉得他想通了,什么情啊爱都比不上命重要,尤其比不上酒吞的命重要,所以姑获鸟说的那些,就当这么听过去了好了,一颗心不值什么钱,比不上一条命,尤其是酒吞的命,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东西上。比起躲在这个人背后,他更想一辈子站在酒吞身边当把好枪,酒吞过去说的对,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就算勉强都活下来了也不该在一起,酒吞为人傲气不羁好自由,骨子里却是个古典主义的英雄,情爱也好仇恨也好,无论什么一旦认定了的就再不撒手,他这样的人结局应该是一个家庭,一份挚爱,一场人生,然而自己不一样,他从来没向旁人遮掩过对那种宁静而温暖的生活的向往,然而行为却是与之背道而驰,在他的未来,不会发生那样一个从此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酒吞让他的人生轨迹从炸药、枪,变成唯独为了那个人鸣放的烟花、礼炮,赋予了他意义而有所并非不同的结局。
但事到如今,他们都变得和过去不一样,都各自怀揣了满腔说不尽烧不完的情,无论是哪一种情,他们总该各退一步了,从来都是茨木先退的那一步这一回酒吞先让路了,那他也就明白了,如果酒吞真的不乐意他死在自己前面,他就做好准备,让这个人活个长命百岁,守着他风生水起成家立业,最后负责替他收尸入殓,出了葬礼的门,张嘴吞颗子弹。
酒吞看起来有些颓废地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了他的脚踝一阵子才站起来,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第一杯一口气喝光了,第二杯喝得慢一些,也不过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第三杯,茨木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酒吞倒满了,朝着茨木举起来,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随即又是一仰头喝完,根本没给茨木拦他的机会。
酒吞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茨木惶恐至极又进退两难的样子,露出一分惯有的不羁不屑来,笑了笑,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茨木没有手机,自然是酒吞的,酒吞似乎喝了三杯也还并没什么醉意,随手就从挂在一边的外衣口袋里拿了出来接通,隔着过大的吧台茨木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是对方仿佛十分急切,只说了几句,酒吞就挂了电话,把外衣再披上拿出了车钥匙,伸手拉了厨房的餐具橱柜门,拉门随即打开来,露出里面枪支弹药一应俱全的小型军火库。
“挑几样,”他整了整衣领,“神乐出事了。”
tbc。
第二十四章 chapter 24
去的路上酒吞一边开着急车一边联系了荒川。
“把消息封锁。”酒吞朝着电话里嘶吼。
茨木坐在后座上抱着枪。
到了约定的地点把车门一踢就让博雅快上来,不料平日里风风火火但还算得上儒雅的青年直接扯着驾驶座的车门不松手,拿枪比划着就让酒吞马上让路,那样子急得仿佛两眼冒火,酒吞也不跟他争了让出驾驶座往副驾驶一退,源博雅后脚就上车坐下安全带都不系蹬油门就开了出去,一路上闯红灯逆行加塞抢道生生在下班高峰期开出了高速公路的速度来。
“带走神乐的是什么人。”酒吞在副驾驶说道,“你怎么会让她独自行动的。”
博雅一言不发,酒吞又问了一遍,才说道。
“我不知道。”
酒吞看了一眼后视镜,茨木也在往这边看,对着酒吞做了一个“这里面有隐情”的眼神。
关于神乐的事情源博雅仿佛一直在隐瞒什么,不仅是对他们,也是对晴明,对所有人。
车最终停在郊外一栋废弃的建筑,看起来颇为壮观辉煌的别墅有着广阔的院子,只可惜已经杂草丛生,锈蚀的门牌上有一个“源”字,博雅驾轻就熟地踢开了铁门走了进去,酒吞和茨木一左一右跟在后面,走到主楼前源博雅停下了步子。
“神乐!”他在空旷的花园中大喊道。
声音在空无一物的园中来回地回响,紧接着破旧的楼中传来了踩在年久失修的木制地板上吱吱作响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门,茨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的是八百比丘尼,她和他们最后一次见时一样的年轻漂亮,端庄又不失风度,看着人时的眼神仿佛拒人于千里,又带着令人不得不佩服的自信。而她手边牵着一个孩子,正是神乐。
“神乐,”源博雅几乎就要冲上去,“快下来,跟哥哥回去。”
出乎意料的,神乐坚定地摇了摇头,“该回去的, 是哥哥你们。”
震惊之余,酒吞示意茨木准备强抢,茨木点了点头,不料察觉二人动向的源博雅现行拦住了他们。
“不行!”他挡在酒吞身前,“快退后!”
越过源博雅的肩膀酒吞看到神乐抬起了一只手,紧接着,就仿佛被磁暴弹瞬间干扰的电子武器一样,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这声巨响瞬间盖过了他所有的感官,除了有如机器轰鸣一般的噪音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源博雅张嘴说了什么,博雅看起来也好不了多少,很快就捂着耳朵跪倒在地,酒吞勉强站稳想要伸手把他扶起来,却没料到源博雅突然掏出刀来反手朝着他就是一刀, 虽然动作迟缓受到影响还是被他躲过,紧接着是更多毫无章法的攻击。
“所以说,交友要谨慎,”在一旁的八百比丘尼笑道,“想必你们现在已经了解到源氏的妹妹神乐是八歧脑学研究所的第二期作品,这一代产品拥有高度发达的大脑,配合植入芯片增幅器后,可以利用脑电波直接干涉精密机械的运作,然而这是第二期研究的成果,二期解散后我们又通过这孩子进行了第三期的实验。”
在一旁的茨木突然端起枪就要朝着神乐打过去,源博雅马上冲过去打开他的枪,被茨木只手制止住。
“人脑。”酒吞忍着呕吐感重新装填了子弹,“更精密的电信号仪器。”
“没错,”八百比丘尼赞赏道,“所以与其让我们最强的信号发射塔来控制电子设备,经过大量训练,最终可以用意识直接控制人脑。”
“你们的目的。”酒吞举起了枪对着八百比丘尼,源博雅被茨木绊住不能动弹。
八百比丘尼眯起眼,“酒吞,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是谁给了你脊髓芯片的解毒剂。”
酒吞当即愣住了,一个愣神让他分心马上让噪音钻了空子,然而在无感几乎全部丧失的一瞬他把手中的枪准确无误地朝着八百比丘尼紧握着神乐的那只手丢了过去,被钝器砸了个措手不急的八百比丘尼临时松开了神乐的手,茨木看准这个时机扑了过去一把把神乐抱在怀里,两个人落下台阶滚了好几米远。
就在这时一直深陷控制之中的源博雅抓准了空子手里的刀一下插进自己的左边大腿,剧痛之下整个人当即就清醒了,掏出腰间的配枪瞄准了八百比丘尼,紧接着是毫无停歇的无数声枪响,全都瞄准了她的脑袋,直到最后那具身体冒着电路被烧焦的黑烟倒在了地上。
空旷的旧宅经历了这一通闹剧后,终于重归平静,源博雅一瘸一拐地朝着神乐和茨木的方向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样。”他问道。
茨木把孩子抱起来丢给他,“让我打晕了。”
源博雅接过昏迷的神乐,看了一眼酒吞,发现酒吞也盯着自己,于是叹了口气,对茨木说了一句。
“你没有受到影响,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茨木没理他径直走向还在揉眉心的酒吞,“车 钥匙给我吧,回去我开车。”
回去就直接去了荒川那,荒川临时给他们找了间带电磁屏蔽加固的安全屋,又派了几个医护人员去做检查。
酒吞和源博雅并排坐在外面看着毛玻璃里面的例行检查,茨木回来给他们都带了饮料,是热咖啡和提神汽水,自己的则是浓缩果汁,站在旁边靠着墙边挤边喝。
“当年我们一家人还生活在一起的时候, 其实我就知道了,”源博雅说道,“父亲常很兴奋地对我说, 神乐是他的作品,而母亲也是这样,对我而言却没有那么多麻烦的心思,神乐是我的妹妹,仅此而已,等到父母双双去世我带着她东躲西藏,才渐渐发现她身上的一些不同之处,最早只是些小东西,比方说坏掉的电器她拍一拍就能好,再后来我发现她看电视只用眨眼就能调台,当然还有些别的,比方说她哭的时候我会耳鸣,这些事情在她也失踪之后,我才开始一件件想起来,在脑子里串成线索。”
“她回来以后我也试图问过她这些年的经历,不过她不想说,只告诉我她是自愿跟他们走的,告诉我有些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她不会离开很久,事情要结束,她必须要回去。”
“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老师说她被一个高挑的女人接走时我就想到了。”源博雅喝了口咖啡,“她是自愿跟着八百比丘尼走的,自然谁也拦不住。”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们?”酒吞说道。
“你是第一期,神乐是第二期,”源博雅说道,“作为第一期被选中的身体,你的设计肯定是独一无二,有很大的可能拥有抵抗她控制的能力,事实证明我也没错,你虽然受到了干扰,但是没有像我一样被控制。”
茨木把喝光了的果汁罐子丢进垃圾桶,“而我现在的身体是第三期,所以我甚至没有受到干扰。”
源博雅没说话,酒吞向后仰了仰靠在墙上,叹了口气,随即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外衣重新套上,
“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晴明。”
“再等等吧,”源博雅说道,“我必须保护自己的妹妹,而你会替我保密。”
他用下巴点了一下茨木的方向,用两根手指一拧,做了一个“一条线上的蚂蚱”的手势,酒吞不可置否,拍了拍茨木的肩膀示意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茨木开车,过去酒吞很少让他上驾驶座,驾驶是酒吞的强迫症,他本来就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特别是车还是他的车,事到如今却觉得不开也挺好的,茨木开车的样子他还是第一回 见,比想象中的中规中矩,甚至比时不时超速闯红灯的自己还要规矩,想来也是,茨木本来就不是个急性子。
回去以后两个人都累了,各往沙发一角一坐晾了好一会,酒吞才爬起来去洗澡,出来时茨木已经把客房收拾出来了。
酒吞毫不避讳地赤裸着走出来,用浴巾擦着身体,滴了一地的水,靠在客房门框那看着他收拾,沾着些许沐浴精油的水从他肌肉间的沟壑里顺着流下来,他在那就这么站了好一会,看得茨木口干舌燥。
“明天我让人事部给你安排个职位,”酒吞替他拉了灯,说道,“晚安。”
酒吞向来是说话算话的,第二天茨木就去了人事部,八歧28层往下都是表层企业,正规生意人对他们这些里社的事情并不清楚,人事部经理有些不满地给了他一份档案,告诉了他以后他办公的位置,难为茨木在这个集团里活了一辈子却要花一个小时来找自己办公桌究竟在哪,找到了以后窘迫地跟左邻右里打了声招呼才坐下,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什么的,翻出聘书来,看来看去只能看出是个文职秘书,最后只好开了电脑黑了警方的数据库开始查资料,在试图黑安倍晴明本人的私人电脑时被手动墙了出来,打开私人邮箱,晴明秒速给他发了邮件祝贺新入职,并且怂恿他请客吃饭,过去这个人代号是白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半天下来除了同事叫他偶尔去复印几套资料拿去别的科室就没有什么事做,想来想去这大概就是个挂名的闲差,怪不得人事经理那么吹胡子瞪眼没有好脸色,直到下午别人让他拿资料去走廊头上那个最大的办公室给老总的时候他敲了敲门进去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坐在酒吞他门口,中间只隔了块毛玻璃,一时间有些尴尬,反倒是酒吞坦坦荡荡的就让他放下东西就走,上班时间公事公办,下午四点的时候酒吞就整了整衣装离开,茨木站起来就跟上去,酒吞看他站起来当即就瞪了他一眼。
“谁批准你提前下班的?”他问道。
茨木马上就又坐了回去。
到了五点下班的时候他等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才一个人下楼,酒吞大概今晚不会早归,他也没心思做饭,想下去就近找个地方吃点却看到酒吞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背靠着车门,手里抱着一束玫瑰坐在大楼下面的台阶上,看他来了才站起来,似乎有些窘迫。
“人都走光了,你怎么才出来?”说完了走上去把玫瑰往他怀里一塞,“下午才买的,等了你这么久都不新鲜了,回去浇浇水吧,我订了餐厅,你去吗。”
15/23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