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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断(近代现代)——我吃不饱

时间:2020-01-29 16:44:47  作者:我吃不饱
  “两周?”他模糊地说着。
  “喝了多少酒?”
  “七八瓶。”
  那老医生提了提眼镜,抬头看他。他补充道:“是啤酒。”旁边的美和双手环抱,靠着墙壁,脸色不好。他更不敢说话了。
  他才想到,他应该少说点儿的。
  那老医生问他:“你还想做明星吗?”
  沈望迷茫地盯着他,那医生把病历单扔给他,点了点上面开的药:“按时吃药,规避过敏源,正常作息,不能再喝酒、抽烟了,你这个过敏已经非常严重了,再这么下去,就要变成溃烂了——你是明星吧?你要是不想以后身上都烂掉,就别再喝了。”
  沈望被说蒙了,傻傻地盯着他。
  “听到没有?”
  那老医生中气很足,吓得沈望酒都醒了过来,沈望连忙说,听到了。
  美和扯过他的病历单,飞快地走,根本不等他。
  他怅然若失地坐在大厅里等美和。
  这是家私人医院,人很少,窗户外的院子里是几个嬉戏的孩童,若不是穿着病服,一定是个动人的场景。他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真是无懈可击,漂亮的水晶灯,漆得完美的墙。他忽然有点怀念起孤儿院里缺了耳朵的老虎,比起完美无瑕的事物,他似乎天生喜欢有残缺的东西。
  但不包括他自己。
  美和很快帮他配好了药,拎着个马夹袋,坐在他身侧。美和不看他,说:“过两天,《我的旅行》就要开发布会了,你自己注意点。”
  “嗯。”沈望说:“我不会再喝了。”
  “这话你自己信吗?”
  沈望不再说话。
  美和把药扔在他的怀里:“这次是因为什么?”
  沈望揉了揉眼睛,轻声地问他:“现在推掉那个节目,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美和气笑了,“愚弄大众的名声问题和巨大的赔偿金额,你能承担得起哪个?”
  沈望想了想,有气无力地说:“我都不能。”可是他不想再见薛言生,他看到薛言生,就会想起顾重。顾重会给他送花吗?会要求他唱歌吗?顾重会不会背他回家?
  他想到这里,心脏渐渐地收紧,呼吸渐渐急促,窒息感重新泛了上来,他像是被压进了两万里的深海,又黑又沉,只好紧紧地抠住自己的手臂,然而疼痛感没有给他带来缓解,反而全身颤抖。
  他难堪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美和看到他狰狞的表情。美和才意识到他的异样,拦着他的肩膀:“怎么了?”
  他迷迷糊糊地听到美和喊了医生,他下意识地抓住美和的手臂,想跟他说,没事的。但是他们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持续了五分钟,他才能够正常呼吸。
  他浑身都是冷汗,睫毛黏成一簇簇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
  “你怎么回事?”
  “可能是戒断反应,”他虚弱地笑笑,“没事的,医生给我开了药,吃了就好了。”但是有时候情绪激动的话,就会抑制不住。
  上次犯还是在顾重面前,他那时候一定不好看,像个瘾君子,面无血色、情绪癫狂。
  美和叹了声气,揽过了他的肩膀,像是小时候那样拍他的背:“为什么突然不想参加了?”
  “太累了。”
  所以只想躲在角落里。
  连光也不想看,他在闪光等下无处遁行。
  沈望盯着自己苍白的手,轻声说:“我真的想戒烟戒酒的,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怎么办啊?如果他知道我说谎的话一定会讨厌我的。”
  “说什么谎了?”
  “我跟他说我会戒掉的,可是真的不行,我根本睡不着,每天都睡不着觉,美和,怎么办啊?我又对他说谎了,他不会再相信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第十三章 上
  那次医院的波澜,就像是个小插曲,是个投入湖泊的小石子儿,很快没了动静。
  近两个月,沈望忙着跑通告,参加时装秀,拍杂志,他接了很多从前不会接的活儿,只为了逃避那场发布会,他还是没想好如何面对薛言生。
  他最终还是缺席了那场发布会,黄胜气得差点没炸了他,让他去办公室。进了办公室,黄胜正在看他的杂志图,等看到了他,才黑着脸问他:“发布会为什么不去?”
  沈望敷衍道:“跟品牌站台的活动冲突了。”
  “什么品牌?LV?都合作了几年了,站台的时间都不能协商吗?你最近怎么回事?先是那小模特自杀,又是你酒吧鬼混被拍,现在又不去参加发布会,本来你和薛言生就势同水火,你不去,难道不是长他的势头?”
  黄胜说得愤懑,但沈望始终低着头,很不在乎似的地抠着自己的手指甲。边缘被抠得齿轮状。
  黄胜突然问道:“最近医生在看吗?”
  “嗯。”
  “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问题。”
  黄胜打量了一番沈望,最后突然说:“我知道六年前的事情对你来说打击很大……但……”
  沈望很疲累地打断他:“我不想说这个。”
  黄胜深深地看了他眼:“那你能振作起来吗?”
  “能的。”
  “你是我看大的,我知道你的脾性,但是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对以前的事情是这样,对现在的事情也是这样,你明白吗?”
  “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
  网上因此骂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沈望的粉丝和薛言生的粉丝,就C位进行了一番论争。
  薛言生的粉丝先发制人,说作为海报C位的沈望缺席发布会,根本没有责任感,况且私生活混乱,影响不好。
  而沈望的粉丝则抨击薛言生那平庸的live实力,还总是挑起事端。
  两方粉丝据理力争,挂了一周的热搜榜,以薛言生的粉丝占据评论区为结局。毕竟沈望少女粉丝薄弱,而薛言生则是流量小天王。不少他曾经的黑料都被挖掘出来,甚至质疑起他捐款的数额,沈望始终极为平静地面对这一切,最终乘天的一纸法律通告结束了这场闹剧。节目组给出的方案是让他们同时成了C位,息事宁人,沈望在心底笑。
  他唯独愧对自己的粉丝,认为自己没尽到责任,然而他时常不明白,为何有人愿意无条件地支持他。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自从他感情逐渐归位后,他总是在夜里剖析自己。
  就像是最一流的外科医生,一刀刀地切开自己的皮囊,他的怯弱、犹豫以及滥情都袒露在自己的面前。
  粉丝夸赞的神颜是化妆师、造型师和灯光打造出来的美轮美奂,粉丝追逐的天赋似乎已经绝迹,连粉丝最为感动的捐赠,现在看来何尝不是对过去的一种补救?他至始至终跟高尚、美好两个词不搭边。
  他经常恍惚地看着镜中的人,原来你如此卑劣。
  他问过美和,如若顾重有了恋人,他到底该不该继续努力?
  美和回他,你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沈望沉默地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选择去联络顾重,这次,他想以合理、正常的方式面对这所有的变故。
  他要变得好些,才能做到坦然。
  初夏,他来到北京录制《我的旅行》,他是在先导会议上碰到薛言生的。
  沈望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静许多,沉默地坐在了边缘的位置,温和地跟工作人员问好。薛言生宛如众星捧月般地坐在桌子的中间,见到他便挑了挑眉稍,一副盛气凌人:“你总算是来了。”会议里不少人看热闹似的打量起沈望和薛言生,沈望只是随意地应了声。
  薛言生却不依不饶:“你还有书没拿吗?”
  沈望才抬起头,看向薛言生。又美又嚣张。沈望却想起动物里开屏的孔雀,骄傲地昂起头、迈着轻盈的步伐。沈望淡然地回:“没有了。”
  薛言生撑着下巴,说:“是吗?我还想着要把那些书邮寄给你呢。”沈望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没有理他。
  小孔雀却因此恼怒了起来,拧起眉,冷冷地哼了声,工作人员都不敢说话。
  薛言生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反应而失落,跟顾重很像,一样任性。他们会互相包容吗?沈望本身就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他对绝大部分的事物都无所谓,但不包括薛言生的挑衅,他的确不恼怒、不悲伤,但他心脏很沉,让他有点疲累。
  沈望坐在薛言生的对面,只要一抬头便是薛言生的脸。薛言生长着一张极为张扬的脸,更别提他自信到跋扈,有别于他人的虚张声势,薛言生的骄纵透着股理所应当的蛮横,沈望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答应被阔少包养,虽然圈子里说这话的人都信誓旦旦。
  说起包养,那顾重知道薛言生曾经的绯闻吗?
  他拿着钢笔,暗暗地想,薛言生会不会欺骗顾重?他期盼顾重单身,却不希望顾重受伤。
  他下意识地拿钢笔轻轻地点着纸,他是不是应该悄悄地打探打探那所谓的包养传闻?顾重和薛言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们先前分明没有交集。不,也有可能是他不了解顾重的私生活,但顾重大部分时间的确都粘着他——
  “沈哥?”
  沈望迷茫地抬起头,是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在叫他,他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薛言生讽刺地问他:“昨夜又宿醉了吗?”
  沈望没搭理薛言生,只看向那人:“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没事没事,那我们继续说,我们第一站是去印尼……”
  沈望听得昏昏沉沉,侧头小声问:“录真人秀应该干什么?”
  美和回:“展现你好的那面。”
  沈望笑起来:“也就是说我不能喝酒也不能抽烟,要勤勤恳恳地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
  “那是最基本的。”
  “这已经很难了。”
  “会有剧本的,你只要跟着剧本走就行,其他的节目组会想办法。”
  沈望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说好。
 
 
第十三章 下
  开拍前两日,他收到了剧本,写了几个做综艺的要点,例如要输赢平衡等,美和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他就像是背诗那样背给美和听,证明自己没有开小差。
  节目组给他立的人设是腼腆单纯,天知道节目组是怎么想的,他知道时笑得直不起腰,这是他这两个月里最开怀的一回。
  但美和却说节目组看透了他,挺准的,他反驳他不腼腆,但美和却懒得解释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美和有时表现出比他还要了解他的姿态,他时常分不清谁眼中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当然,或许都不是。
  去印尼的前一晚,他在酒店楼下见到了所有的成员,老戏骨穆芸,新晋小生蓝鹤,流量小花杨茜,薛言生还有个模特,听说刚进圈没多久,但排场不小,比薛言生还晚到。
  似乎叫闫怀,有点儿耳熟,听着像焉儿坏。他们几个彼此寒暄几句就开始面面相觑,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杨茜想跟薛言生搭话,但薛言生戴着耳机旁若无人地打游戏,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回穆芸的话,而蓝鹤则是最温和的,周旋在他们几个人之间,还经常提起他,叫他沈哥。
  这时闫怀就登场了,一脚踏进最尴尬的气氛里,却笑得坦坦荡荡,见到沈望时还露出了许久未见的亲昵,沈望茫然地看着他,他却扯开嘴角问:“你不记得我了?”
  他笑起来时很阳光,八分像顾重。
  沈望立刻想起了那个昏暗的房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又像是被吓到了,立刻移开了视线,美和捕捉到了他的不自然,低头问他怎么,他并没有回话,只是视线乱飘,却正好对上蓝鹤笑吟吟的目光。
  而闫怀摘下棒球帽,露出光洁的额头,轻声说,看来是记起来了。他猛地站了起来,说了声有事,几乎发抖地离开了,根本没管后面的人或事,美和跑去追他,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是他?”沈望盯住美和:“你应该跟我说一声的,我说什么都不会来。”
  “我跟你说过,闫怀这人——你当时没什么反应,而且我没有查到他有任何不利于我们的事迹。”美和抓着他的肩膀:“你和他认识?”
  沈望大声说:“查是查不出来的。你应该给我看他的照片,你帮我查,我现在离开要赔多少……”
  “你疯了,又想违约了?”美和奇怪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过节?”沈望盯着美和的眼睛,想告诉他所有,却见到这双眼睛里的冷静,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秘密,即使对美和也不能说,他曾经下定决心要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面对美和,他装得很蹩脚,他东扯两句,西拽两句,最终在美和的逼问下,他求他别再问,他不想说谎。
  美和铁青了脸:“起码告诉我一部分,否则我不能规避这个麻烦。”
  沈望说,他们只是不太合拍。
  这愚蠢的理由显然激怒了美和,美和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等着闫怀来找他,把话说清楚,然而闫怀没有。
  他等得昏昏欲睡,又喝了几瓶酒壮志,依然没有等到他。
  反而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梦见自己跌进了泥潭里,泥把他越拽越深,直到他的眼前都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惊醒时是午夜十二点,四周寂静,鸟雀无声,只有窗外细碎的光。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安置了一个气球,气球越涨越大,他缺氧般地蹲在了地上。
  这是他最大的麻烦。
 
 
第十四章 
  薛言生网瘾很重,没事就刷微博,笑得东倒西歪,顾重却安静地开车。薛言生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笑得乐不可支:“现在的沙雕网友可真有意思,真是我每日的快乐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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