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诚王要父亲炼制的那些鬼兵,从何而来?而若是找来的鬼并不够的话,永诚王会不会亲自动手,将那些无辜之人杀害,从而炼成鬼兵?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但是按照别人口中所知晓的永诚王,会这么做也非常正常。
而他为什么要炼这些鬼兵,却是不得而知。
正当袁双卿看得入迷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袁双卿示意冬银出去看看。
冬银打开门,忽然闷哼一声,往后急退了一步,手捂着肩膀不做声,再就听到一声断喝:“让开,奉命搜查!”
而后,一堆身穿铜甲手持铁剑的官兵鱼贯而入,袁双卿收起书连忙从床上下来,心里揣揣不安,莫不是袁府找不到她,动用起了衙门的官兵?她复又打消了这一想法,落魄世家是不会有这权利的。
那些官兵进来后只看了她们一眼,就开始仔细翻查这个地方,地方小很快就翻完了,到最后只有袁双卿身后的床还没搜到,为首朝着其中一个官兵递了个眼神,那官兵冲袁双卿这边而来。
袁双卿也没有阻拦,侧过身任他过去,道:“你们到底想要搜什么?我这里可什么也没有。”
为首的官兵眯着眼上下打量她,浑身透着杀伐之气:“这客栈里的其他人看到我都吓尿了裤子,你竟然不怕我?”
“参领!她们有问题!”那去搜查床上床底的人忽然开口大声道,话音刚落,其他的官兵连忙举起手中铁剑,笔直地伸向袁双卿和冬银。
那人从袁双卿身旁走过,袁双卿定睛一看,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本蓝皮炼鬼书,顿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放下!”
袁双卿伸手便想要抢书,然而这参领的动作却更加快,在袁双卿出手抢书的刹那,人已经到了跟前,把那本蓝皮书截了下来,捏在手中,冷冷地盯着袁双卿:“再动,杀无赦!”
袁双卿毫不退缩的和他对视,掷地有声道:“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为何要拿?”
那参领看着蓝皮书上的血红大字,冷笑道:“果然有问题,你一个柔弱姑娘,怎还想着要统兵练将?”
袁双卿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一颗心反而安定下来,波澜不惊道:“此炼兵非彼练兵,你打开看看便是。”
参领哼了一声:“你还要挣扎?”他一面说着一面翻开书,在看到后的一霎那,顿时大惊失色,将书往天上一丢,他身后还有一些官兵也因为好奇在后面看,比参领反应更大,面如白纸,直往后退去。
袁双卿向前一步脚尖点地,在半空中稳稳接下了蓝皮书,在上面轻轻抚摸了一下,笑道:“你们手下杀孽无数,还会怕这个?”
参将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那是什么书?”
袁双卿自然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他们,于是半真半掩地说:“我乃一名天师门下的无名弟子,不足为道,这本书不过记载着一些驱鬼之术,只不过里面很多画面看着血腥。”
参将打量着她,并不信:“一个女……天师?”
“女子为何不能当天师?”袁双卿反问道,见他们都还不信,转头吩咐冬银:“去把我那些驱鬼之器具都拿出来给他们看。”
“不用,”参将伸手道:“你再把你手中那本书给我看看,我只看了一页,若这一页只是弄虚作假吓唬别人用的,岂不是白白让你逃过一劫?”
第五十九章
袁双卿低头看了书一眼,最后还是选择递给了他,那参将不是个胆小的,但不知为何却有些怕那些画,大概因为杀过许多人,刚好这画里面有冲天怨气相缠,这才觉得格外心惊胆战。
他强忍着大致翻了翻,看到里面确实都是些血腥的画,而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但是鬼这些字眼还是能看到的,便真的信了,把书合上还给袁双卿,示意其他人放下剑,语气自然而然客气了许多:“原来是小天师,怪我有眼无珠。”
给台阶自然要下,袁双卿从善如流道:“无妨,几位也是秉公办事。”
若是其他人,知道她是天师也不见得有多客气,然而这些官兵因为常年上阵杀敌,身上血气很重,兵营里也有很多因为说不出原因而死去的官兵,长此以往便有些敬畏鬼神,当然更敬重与鬼对立面的天师了,参领没有立刻撤走,反而有意攀谈,道:“不怪我不信,实在是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天师。”
夸女子好看就有些唐突了,但是袁双卿并不见怪,她本就不是养在深闺的那些女子,而且知道官兵都是莽汉,这样说也没有其他意思,便客客气气道:“大人见笑了,只因我有些悟性,师父这才肯收我。”
两个又不咸不淡客套了几句,其中参领也问了几个如何简单驱鬼的法子,袁双卿对答如流,参领这才真正安心,带着其他官兵走了。
待到他们走了个干净,袁双卿出房门抓了个溜达的小二问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现在的皇帝是汉中的异姓王薛临洲,造反后在都城长安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后燕,前朝皇帝齐哀帝朱禧趁乱遁走,现下异姓王正在下旨四处捉拿,改朝换代的大时期,不管何地都是人心惶惶,上下动荡。
袁双卿回到房间里,冬银显然也听见了,坐在椅子上揉着刚才被推搡的肩膀,小声抱怨:“上面人的事情,可害苦了我们。”
袁双卿也无意再看书,从包裹里找了去血化瘀的伤药给冬银,听完她的抱怨,低声道:“朱禧尚未薨逝,已经有了谥号,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耻辱,从人上人忽然变成过街老鼠,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以后不免会兴起刀戈战火。这天下兴亡,苦的皆是百姓,没奈何。”
“其实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过上好日子,是谁当皇帝根本不重要,那朱禧虽然是正统皇上,但是我早听说他喜欢流连于花街柳巷,对皇后一点也不好,不是个好人。”
袁双卿见她想得肤浅,忍不住笑了笑:“齐哀帝在政五年,重视农商,减轻赋役,可有诟病之处?他不一定是个好男人,却是个好皇帝,只是天下太平太久,失了戒心,缺少对兵统的重视,这才会被异姓王寻到可趁之机。虽然现在薛临洲已经登基,这龙椅却坐不稳当,一日不除朱禧,他一日不会安心。”
“少主,你每日徜徉在修行之中,如何能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师父手下毕竟管理着各地生意,偶尔长安来的一些管事会说上一些,这也不是什么朝廷机密,如何能够不知?”袁双卿拍了拍冬银的头,道:“你回房吧,记得擦药。我们今天说的话,不要再在人前说,这是大忌。”
“嗯!”冬银拿着药走了,袁双卿躺在床上,开始思索起如何才能挣到银两,她吹灭蜡烛,看着窗外的月色,心想,看来必须往府宅大院走一遭了。
第二日,袁双卿重新穿起她的道袍,拉着马从东大街转悠到西大街,一个个大户人家探过去,认真感受每一处的气场,可惜的是,她能感受到的鬼气少之又少,即使有,也不会对人身造成明显的伤害,若是贸然上门,人家也是不会信她的,反而认为她是神棍。
袁双卿这半天下来讨钱无妄,心里有点沮丧,还有一些后悔,她从狐岐山一路走来,帮人家驱鬼大多分文不要,人家非要给的话,也就是意思意思,那个时候冬银也没有劝阻,现在看来,钱这东西,或多或少还是要重视的。
回客栈的途中,袁双卿遇到了昨晚闯进她房门的那伙官兵,领头的还是昨天那个参将,袁双卿穿的道袍醒目,参将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走过来客客气气道:“原来小天师在这,让我好找。”
“怎么?”
“在下有一事相求,想请天师随我前去军营,为将军看病。”
袁双卿知道,请一个天师看病,恐怕不是光得了病这么简单,她心想给谁驱鬼都是驱鬼,管他什么身份,于是答应:“可以。”
她顿了顿,又拂袖掩面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补充:“事先说好,我若看好了病,你还是要给钱的。”
参领身后的士兵大概觉得她这样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时弄的袁双卿颇为脸红,混不自在。参领也咧嘴一笑,开玩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是朝廷正规军,可不是山匪。”
袁双卿又让参领找个人去给冬银报个信,参领照做无误,袁双卿这才安心随着官兵们前往在这附近的军营,因为军营是临时驻扎,所以一眼看上去就格外简陋,就连将军住的地方都只是一顶稍大点的帐篷。
袁双卿放眼望去,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这军营少说也有三千人,按理来说一个离长安这么远的地方不该出现这么多正规军。
袁双卿心里有疑惑也就问了出来,参领是个直爽之人,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军中机密,耐心解释:“你有所不知,我们接到旨意,前朝余孽就是向着这个方向逃窜的,以防余孽借机反扑,所以在每个城池设下兵线。”
袁双卿这才了然,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还未进将军帐篷,袁双卿果然已经感受到了惊天的鬼煞之气,生平罕见,就算刑天在此,释放出全部煞气都不知道能不能媲美,现在是白天尚且如此,等到了晚上,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场景。
袁双卿脚步在帐外顿了顿,就随着参领的引荐走进帐篷,一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个并不是很大的帐篷里,此时却坐满了人,只是他们的穿着各不相同,有些似乎还是南蛮服饰,并非中原常见,但是穿的最多的还是和袁双卿一样的浅黄道袍。
袁双卿停在那里,顷刻感受到了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刀割般划过她的脸颊,很奇怪,明明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却偏偏没人说话,连呼吸声都非常轻盈。
坐在首座上的,无疑就是这里的将军,袁双卿看了几眼,发现将军不像是生病之人,反而气色非常好,端坐在正上方,目光锐利而又精神,在袁双卿看他的同时,他也在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袁双卿不自在地抿着唇,在那些饱含深意的目光中上前,听参领向将军介绍自己。
将军漫不经心听他介绍完,便以为这只是个落魄天师,眼神微凝,慢条斯理道:“我从不用以眼识人,只会信服有真才实学的人物,既然来了,来者皆是客,姑娘请坐。”
袁双卿在指引下去了不起眼的地方落座,那些目光还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不过一会儿便被说话声转移了注意。
袁双卿进来之前,大家正在讨论为何生‘病’,而将军这‘病’,白天不显,只有晚上睡着后才会发作,形似梦游症,但又不像,因为梦游大抵不会伤人性命,也不会叫人一夕之间学会飞沙走石的厉害功夫。
袁双卿只听了几句,就了解了大体情况,从而看出附身于将军身上的恶鬼,虽然厉害,却似乎有些畏惧将军,否则也不会只有将军陷入睡梦后才敢出来。
这也有可能跟将军杀人无数,浑身上下都是血煞之气有关。这样的人,邪祟喜欢亲近,却又有敬畏之心,所以才不敢正面较量,抢夺身体的支配权。
袁双卿能看出,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而且这其中不乏术能高深的修士,很快便分析出原因,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献上解决之法,最后献计变成了辩论会,谁也不服谁,都要来反驳几句。
袁双卿缩身在人群当中,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哭笑不得地想,这么多能人术士,何须请她来此?
将军听不懂这些夹杂着术语的解决办法,锁眉揉着额头道:“诸位既然已有方法,且准备准备,若是谁能将恶鬼制服,我自会有重赏。”
一人道:“今夜还请将军将床褥放置空旷地入睡,我会在四周布下锁魂阵,以防恶鬼驱使将军的身体逃离。”
这办法倒是没人反驳,反而大多数人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袁双卿沉默进来,又沉默出去,几乎算是个透明人,然而毕竟是全场唯一的女孩子,或多或少受到了关注,一出帐篷,就有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人过来向她主动介绍自己:“在下琅琊诸葛世家子弟,单名一个考字。”
“在下袁双……卿。”
袁双卿用了真名,心知不妥当,然而再收回已是来不及,所幸袁家只在莺城有些名气,而且姓袁的众多,应该也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个袁家。
“姑娘家该被好好保护着才是,缘何在此?”
袁双卿笑了笑:“我路过此地,刚好急需用钱,只是没想到这里来了这么多有能之士,恐怕没有我用武之地。”
果然诸葛考还以为她是野路出生,觉得一个小姑娘时逢乱世,混口饭吃不容易,于是老气横秋的拍拍胸脯:“没事,今晚你就跟在我身后,捕到了猎物算你一份。”
第六十章
他这样说就有些盲目自信了,然而想先一步铲除恶鬼,无意于虎口拔牙,袁双卿心里如明镜似的,却架不住诸葛考的善意,于是微笑着点头道谢。
诸葛考的话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大家都还聚集在帐篷边,当即有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一个黄毛小子,这么多天师前辈在此,居然还如此自负,当心咬了舌头。”
诸葛考似乎颇为不好意思,笑了笑,低下头默不作声。
其中一个青衣道士,大约四十来岁,身后背着一把黑色巨剑,背脊挺得笔直,走过来向袁双卿询问:“姑娘姓袁,可是广陵袁家人?”
袁双卿听也没听过,于是迷茫地摇摇头:“晚辈并不是。”
她自从入了门,也没听过师父说起过这些世家,所以并不知晓。
那人点了点头,道:“在下还没自我介绍,我乃是五台山上修行的俗家弟子,姓赵,单名一个阔字。”
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五台山名仕之流啊,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只是个俗家弟子。”
大家都跟着嘲讽的笑起来,赵阔脸色憋得通红,却不知如何反驳,默默握紧了拳头,这时大帐里掀开帘子走出一名侍女,呵斥道:“将军正在休息,莫要吵闹喧哗,诸位先请回吧。”
大家一哄而散,袁双卿也道别了诸葛考等人,走在路上时仍是神思不属,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天南海北的天师,本应该高兴,可是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原来天师之间还有如此大的鸿沟,竟也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对于小势力者,动辄便冷语相向,拥护道高者,分化成为小团体,恶心至极且俗不可耐。
39/68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