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不明就里,快步跟上。
一会儿进了另一处贵人住处,果然暖和许多。
这处的人就对他二人客气许多。
临走时刻,宋春景留下一包药。
里头千恩万谢接了。
出了住处,沈欢问:“师父,那贵人并没有什么病,您给的什么药?”
“坐胎药。”宋春景丝毫不避讳的说了。
沈欢“啊”了一声。
宋春景道:“宫里头有两种药耗的最快,一是补药,二就是坐胎药。”
沈欢不明就里,点点头。
他话少,宋春景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说:“回去了。”
沈欢犹豫的问:“不是还有一个吗?那个、那个淑嫔……”
宋春景“噢”了一声,“忘了同你说,淑嫔日前刚降了位,是贵人了。目前正在禁足,一个月内不必去看诊。”
沈欢又啊了一声,想问原因,又记起宋春景不喜欢他多话,就咬咬唇咽了下许多话。
“今日的差事就算完了吗?”沈欢最后问。
宋春景点点头。
随即他想了想,挑了一条偏远小路。
沈欢不敢多问,只在后头跟着。
发现这师父跟棵竹子似的,人直,心气也直,走起路来都格外好看。
像竹子一般纤细柔美,满是秀意神韵。
沈欢这乱七八糟的心思没坚持多久。
他拎着药箱,时间久了便有些气喘吁吁。
虽然是个半大小伙儿,却养尊处优、身体纤瘦,一看就没什么耐力。
这个药箱又沉。
正费力,冷不丁手里一轻。
宋春景接过他那药箱,拎在自己手中。
沈欢看他,他却朝着前面扬了扬下巴。
沈欢抬头一看,前面寒梅一片,是花连成的梅海。
花匠不敢偷懒,每日勤谨修剪,收拾的株株漂亮好看。
红梅花瓣上头还沾着冰碴,晶莹剔透的想水晶一般。
沈欢“哇”了一声,往前跑了两步。
他想起早晨师父刚刚交代的话,立刻停住脚步,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宋春景。
宋春景朝他点点头,他才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冲了进去。
他四处看,眼睛忙碌的快不够用了。
日头缓缓高升。
红梅上的冰碴化成水,隐隐约约往下滴答。
沈欢又玩了一会儿,宋春景等他安静下来,才说:“该走了。”
沈欢有些不舍的望了望红梅花海。
“你若喜欢,咱们改日再来。”宋春景想了想,安慰他道。
他似乎真的在想哪一日来比较合适,沉吟着说:“等你学会如何煎药。”
这个简单,不似看病千万种,叫人难以琢磨。
沈欢高兴地“嗯”了一声。
回到太医院,里头已经人多的如同沸水的锅。
说起话来咕咚咕咚乱冒泡。
分拣药材的小童已经开始挑挑拣拣。
这些小少年也不是平常人能进来当的,必是官家亲属家眷,才能送进来由学徒做起,傻一点呆一点的就送回家,天分高的,便留下来,拜师到太医门下学习。
来的最早的那个少年不及沈欢大,见他二人进来,先朝着宋春景打了招呼:“宋太医早。”
宋春景点点头。
眼也不斜的看着前路,匆匆而过。
沈欢落后一步,偏头看了看那少年。
那少年也看他,二人对视一眼,那人笑着小声说:“你爹就是虎威将军吧?”
沈欢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
问完,他率先说道,“我叫沈欢,”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何思行,我爹在大理寺任职,”那少年说:“别人家的小孩都是从捡药材开始学,最后才拜师,你一来就先拜了师,也只有大将军有这个特例。”
沈欢不知道竟然是这样,自己成了特例。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之前不知道是这样……”
宋春景在屋里头略略提高了些声音:“沈欢?”
“嗳!”沈欢应了一声,匆匆要走。
小童羡慕的说:“若是将来我也能拜到宋太医门下就好了……”
沈欢踟躇一下,转身问他:“宋太医这么受欢迎吗?”
小童想了想,说:“宋太医医术高,宫里贵人都爱找他看病,他又得皇上看重,他的徒弟想必不会很差。”
沈欢听完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说:我一定要好好学,千万不能给我师父丢脸。
寒翠宫。
皇后念完了经书。
老姑姑收起来捧出去放好。
“成芸,”皇后唤了一声,“太子走了几日了?”
老姑姑答道:“今日刚刚第二日,昨日才走的。”
皇后沉吟片刻,“我这记性不行了。”
“哪里,”成芸站在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宋太医都说娘娘身体调理得当,养好了不少。”
皇后笑了笑。
由着她按捏肩膀,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成芸手上不停,均匀捏着,带着些疑虑道:“娘娘,您明知道将军府那孩子的身份,怎么还由得他进宫来?”
皇后睁开眼。
“若是哪日被皇上撞见,闹了笑话可怎么着?”成芸又问。
“没听见宋春景都把太子搬出来了?”皇后眼光移开,看向光秃秃的窗外,“他明说将军是因为太子看中他的缘故,才把儿子送到他门中,若是我当场发作,岂不是驳了太子面子?”
成芸缓缓点了点头。
“不急,”皇后摆了摆手,成芸便停下动作,扯了一张薄毯给垫在桌上。
皇后撑在桌上,指尖揉了揉额角,“且,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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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晚上。
宋春景找出些医书来。
有些是入门级别的,有些确实杂难艰涩不通,他从易到难依次沓好,拿去给沈欢。
宋府单独给沈欢收拾出一间屋子。
虽然比不上将军府的卧室舒坦敞亮,但是很干净很暖和。
沈欢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了,不料师父进来,嘱咐他“一月之内看完这些书。”
沈欢以为白天跑了一天晚上该休息了,不料还要学习。
他看了看那摞起来比他腿还要高的一摞书,有些懵了。
“要看这么多吗?”
宋春景便从里头翻翻捡捡,抽出来几本,不在意的说:“只看剩下的就好。”
沈欢凝重的点了点头。
宋春景这就准备走了,把进来时随手搁在一旁的厚毯子往身上一裹,只露出一颗头来。
这模样太逗,沈欢险些笑出声。
宋春景看他不太认真的模样,便说道:“一月之后我要抽查的,如果答不出,就叫你爹来接你。”
沈欢刚想着,翻翻看看应该也很快,一月能看完。
不料根本不是随便看看,竟然还要背下来!
他此刻觉得师父根本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冷漠无害。
简直是个魔鬼!
这‘魔鬼’嘴角挂着一星半点的笑,无情的走了。
沈欢白日跟着宋春景,晚上背书。
如此算是定下规矩与行程。
晴了两日,冬雪化开。
枝头显露出隐隐的淡青色。
宫中却并不泥泞。
打扫的宫人手脚麻利,一大早就把积雪扫干净,太阳升起来照了不过小半日,宫道上就干净的如同未着墨的宣纸一般。
亮堂的能晃人的眼睛。
夜里潮湿的青石路,黏滑的台阶,带着水气的寒风,统统消失不见。
仿佛一夜过去,冬天就过去了。
沈欢换了轻薄衣裳,整日开开心心的。
他看着宋春景写药方,抓药材,有条不絮,举手投足都很好看。
又过几日他将太医院内一一参观透,玩够了,实在等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问他。
“师父,”沈欢问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啊?”
“这不是在学吗?”宋春景整理着药方,将陈年老方子一一翻出来,添减几味药,放到一个新的盒子里。
他并不系统的讲知识,只想到什么说什么,做到哪里就提个一两句。
沈欢时常觉得学到不少,时常又觉得什么都不会。
宋春景看他犹犹豫豫,似乎有话不敢说的模样。
窗外阳光照射进来,斑驳着撒了二人一身。
宋春景往日光那处挪了挪,好能晒到更多地方。
他往外头望了一眼,随意道:“若是无聊,你同他一起拣药材吧。”
沈欢跟着他望了望,外头是何思行,正在分拣药材。
前几日还说不用他从拣药材开始,这就反悔了?
他说的笃定,没有反口的意思。
似乎早已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沈欢有些蔫的点了点头。
宋春景趴在桌上继续琢磨方子,见他没走,抬眼发现仍旧盯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沈欢腼腆的说:“师父,我什么时候学煎药啊?”
宋春景想起那日说等他学会煎药就带他去看梅花的诺言,想了想,说:“等你学会分拣药材。”
沈欢:“……”
“那冬天是不是就过去了?”沈欢有些垂头丧气。
宋春景以为他贪玩。
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贪玩,宋春景想了想说,“你若是想去看梅花,可同他一起去,不要乱跑即可。”
他这次抬起下巴尖,明确的指了指何思行。
沈欢看了看思行,又看了看师父,他想说:我不是想去玩,是想跟师父一起去。
宋春景已经去忙自己的事了。
沈欢张了张嘴,又干巴巴的合上,只好先点了点头。
宋春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继续整理药单。
沈欢出去站在晒药材的竹片编制成的一人长宽大小的圆板旁边,何思行疑惑的看了看他,“你怎么出来了?”
沈欢耸耸肩,无奈的说:“师父叫我同你一起拣药。”
他嘴角禁不住垂了下去,半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前头堆积连成片的草药。
“我都分不清什么是什么,怎么分类啊。”他嘟囔了一句。
何思行觎着他脸色,“嗯?”了长长一声,“我帮你。”
“沈欢。”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沈欢应了一声,跑到窗户旁边。
宋春景站在窗内,吩咐道:“先凭自己眼力好好观察,把长得像的药材放在一处,需得自己尽力分辨,不可叫他人帮忙。”
“知道了。”沈欢点了点头。
他白日站一天,晚上熬夜背书,如今又要分拣药材。
沈欢心说,这师父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师父。
他怕宋春景说他娇气,也不敢说累,自己勉力坚持。
如此数日,萎靡起来,怏怏地丧着一张小脸。
之前每日下班前宋春景都会检查他分拣过的药,发现错处,便指出来。
何思行就站在一旁听,沈欢很不好意思,觉得有些丢人,便更加努力。
现在错处已经很少见。
算是一大进步。
天气转暖,太阳晒的人暖烘烘的。
沈欢便想午睡,可师父没发话,他也不敢提。
实在困的时候就想想自己的进步,觉得满意非常。
沈欢打了个哈欠,羡慕的望着何思行午睡的房间。
他挑了处荫凉地方,蹲下身去发呆。
将军府的大管家这时正来了,一进太医院的门,率先看到沈欢耷拉着脑袋在捡药材。
大管家上前一看吓了一跳,躬着腰身道,“少爷这是病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沈欢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沈欢在家中也是金尊玉贵的生活,送来太医院几日,别的不说,人先晒黑了一圈,大管家心中憋起一团火。
院判从里头见着来人,午觉也不睡了,匆匆出来迎。
脸上还留着在案桌上压出来的几道压痕。
“老哥哥来啦?”院判热络道。
管家点点头,收敛的笑了笑,“宋大人在吗?”
院判说:“睡午觉呢,您有什么事要找他?”
他在睡午觉,让个半大孩子晒在大太阳底下,管家头发都气的要翘起来。
宋春景从里头出来,几个人眼光转过去,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却看也不看,垂着惺忪睡眼,抄着手往外走。
院判说:“宋太医?”
宋春景回过头,朝着他托了托手,“上午晴裕殿的大侍女过来,说主子身上不痛快,叫下午过去看看,下官这就去了。”
他说完也不等应话,自顾自往外走。
眼角瞥见那管家,也只是一扫而过,未多停留。
沈欢撸下袖筒,上前接过药箱,自觉的跟了上去。
管家差点气疯,“宋太医!这药箱如此沉,一个孩子怎么背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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