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倒是奇了怪,姚乘凤竟没来打扰,沈玉蓝也终得轻松。
他在房中写了一封报安信,系上白鸽的左腿,给仙山道人送去。
正关上窗户,门外一下人敲门道:“沈公子,皇宫里来人请您入正堂接旨。”
正厅上,站在着一位颁布皇帝旨意的宦官,依旧是上次那位年老太监。
见沈玉蓝来了,便对着他道:“沈公子又见面了。”
沈玉蓝谦笑道:“幼灵与黎公公有缘。”
“哈哈,不说客套话了,公子准备接旨了吗?”
“自然。”
黎公公清了清嗓子退后一步道:“沈玉蓝接旨!”
沈玉蓝俯身叩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玉蓝因查办左相贪污摄权谋逆一案中,功不可没,朕特赦卿官复原职,重回二品从文官太子太傅一职。”
这道圣旨乃沈玉蓝意料之中,却也是沈玉蓝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赌的是自己当日殿试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尚佳,虽犯了大圭条律,但却情有可原,此事可大可小,恢复官职便只是时日问题。
意料之外,是因为没想到自己官复原职如此迅速,看来是有人在皇帝面前多提了几句。
他道:“承蒙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说完便低着头接举过了圣旨。
黎公公道:“起来吧,沈太傅。”
沈玉蓝站了起来后,黎公公谄笑道:“恭喜太傅官复原职。”
“谢公公。”
黎公公道:“咱家听闻沈公子被黜去官职时,便知公子人中龙凤,定会重回朝堂之上施展抱负。”
“公公是过逾了。”沈玉蓝心想黎公公拍马屁的功夫也太太足了,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忽然沈玉蓝想起为自己在皇帝面前美言的官员,便问道:“公公可知,当日是何人为在下,在陛下面前提过官复原职一事。”
“自然是太子殿下了,咱家得再次恭喜太傅收得这么一个好学生,太子殿下如此爱戴于您,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咱家以后还要多依仗太傅啊......”
翌日,姚潋早早的便来到尚文苑中,替沈玉蓝磨好墨砚,用砚石压好纸张,亲自整理好一切,后端坐于桌案上,等着门口太傅出现。
等总是渐渐缓慢而又百无聊赖,姚潋一想到沈玉蓝恬静的面容,便读不下去书了,只是呆呆用胳膊撑着脑袋看向门口。
他想沈玉蓝今日头戴的冠式,或许是束发紫金冠,或许是广陵白玉簪,或许只是一根朴素的竹簪子,将那乌黑浓密的发挽起。
姚潋脑中光光只是想着沈玉蓝的模样,空虚的内心便得到了安宁与充实,那些朝堂权势,那些阴谋诡计,那些痛苦往事,便能一一化解,不再去想。
细细品着,姚潋眉目间粉面含春,转盼多情,恰遇沈玉蓝正好推而入。
姚潋慌张的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正襟危坐语气问安道:“太傅。”
第22章 乌靴
他以为能从沈玉蓝脸上,找出与他如出一辙的真心喜悦。
可进门的沈玉蓝,表情却是如此的风轻云淡,可以是是平常,对姚潋来说甚至是漠然。
姚潋仿佛被一桶冰水泼了个清清醒醒,雀跃表情也僵在脸上。
沈玉蓝拱手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沈玉蓝越过姚潋,走至书架前道:“殿下可还记得我们上次讲到何处了?”
姚潋听沈玉蓝不再唤他的字,眼瞳微微一缩,恍若自己与沈玉蓝的距离如天壤,他将阴郁的面孔隐藏在缕缕青丝下,低头看着自己的络云乌靴。
他攥紧了拳头不作回答。
沈玉蓝见他不答,微微叹气,背对着他在书架上寻找。
姚潋死死盯着沈玉蓝的背影,即使朝服厚重,依然是显得清减。
他想起那日,一路嗅着着腥臭的牢房味道,闻到沈玉蓝身上的檀木香气。
轻解衣衫,掀起下摆给沈玉蓝上药时,触上那白玉般的身子,莹润细滑,分明是个男子,腰肢却是那般不堪一握的纤细,抚上却能令人动.情。
此刻沈玉蓝仿佛赤着身子,厚重的朝服不见,从肩胛到腰线,肌骨均匀,再到一双均修长的腿,一览无遗。
而最吸引他的莫不是靠近尾椎处上的小小腰窝,小巧精致,让姚潋燥.热难安,忍不住去想要仔仔细细的舔舐。
那股熟悉而厌恶的扭曲感渐渐褪去,从而被一股无处可泄的瘙痒冲动代替,涌上脑海的全是太傅的灵与肉。
一股邪祟的悸动要他去狠狠的糟蹋,去掐咬,去冲.撞,在最深处埋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姚潋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微微贴近了沈玉蓝的背后,往沈玉蓝衣裳上猛吸一口兰草芳香,阴鸷血气扭曲成了欲.海滔天,姚潋刻毒地想,他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的太傅。
沈玉蓝比姚潋微微高一些,姚潋踮起脚才能跟他平齐。
姚潋将自己的,有意无意抵住了沈玉蓝河蟹处,而后趁机伸手越过沈玉蓝的肩膀,将一本书抽出来道:“太傅,上次还未讲解完的是这本吗?”
待沈玉蓝察觉对方的呼吸已经在自己耳畔湿润时,姚潋已经迅速退离了。
沈玉蓝回身见他温文尔雅笑着,手里正拿着他所需的那本书籍,再次无奈叹声道:“且坐下吧。”
沈玉蓝见他坐于官帽椅上,道:“臣斗胆问殿下,为何在陛下面前要求臣回来。”
“因太傅是真正爱护教导成壁之人,成壁向皇祖父讨要太傅回来,太傅为何却要生气责怪于我。”姚潋如是说着,语气毫无对沈玉蓝的责怪之意,眸子却渐渐昏暗深邃起来。
“臣怎敢怪罪于殿下,只是左相还未签字画押,陛心中必然是有所烦愁的。殿下此刻向陛下讨赏要臣回来,只会在陛下心中将殿下的品性大打折扣。”
“陛下会认为殿下还不懂事,过于依赖太傅,并不能独自担当主事,以后怎么会将大权交与你手上。”
沈玉蓝解释道。
姚潋听完他的解释,眸中浮现一丝惊讶而大悟,嘴角依旧勾着笑,却微微上扬了些。
“太傅不必思虑这些,成璧自然找的合适机会提出来这个赏赐的,不会让皇祖父认为学生仍是小孩子心性的。”
“但愿如此,殿下做事切记三思后行,如若拿不定主意,来臣府上寻臣商讨也是可行之策。”
姚潋弯起桃花眼,沈玉蓝短短几句竟能让他心上阴霾消散,他笑意更深道:“宅府乃是太傅休息之所,学生不敢打扰,以后自当小心。”
“朝堂上虚谨言慎行,特别是在陛下面前。”沈玉蓝却见他一脸飘然,沉下脸郑重提醒道。
哪儿知沈玉蓝此时摆的脸色越难看,姚潋的脸色越是上佳,似乎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半分。
沈玉蓝见他这幅模样只能将其归作少年心性,无奈摇头,于是翻开书页道:“好了,不说其他回归正题上。”
姚潋听他如此说,也摆正了脸色道:“请太傅为成璧传道解惑。”
因沈玉蓝的旧宅被毁,皇帝又赐了沈玉蓝一座新宅府,沈玉蓝把之前用惯的仆从喊了回来,除了福伯。
听说福伯从左相那里得了一笔横财,享受了几天快活日子后,就因牵涉左相谋逆一案而被放逐于云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沈玉蓝理解福伯为了钱财而背叛他,转而向左相通风报信,却不能苟同。
毕竟,总有人守得住底线,也总有人丢弃了底线。
离开王府这日,秦疏前来他庭院相送。
沈玉蓝问道:“折岳打算常住于王府吗?”
“五王爷花重金医治于我已是尽足了同窗之谊,我伤既然已好,不便在王府里白吃白喝了,今日准备打道回府。”
沈玉蓝颔首道:“折岳宅府在何处?一会儿且一起同行吧。”
秦疏想了一会儿道:“好。”
青官轿只能容纳单人,沈玉蓝干脆让下人搬着东西先行一步回府,他与秦疏同路走回府中。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不算二更捏~
第23章 血脉
京城无宵禁,临近黄昏小贩都摆摊而出,街上叫唷喝声不绝于耳,与行人声混在一起,转入街巷,胭脂铺、茶铺、酒肆、食饼铺杂列其间,热闹非常。
沈玉蓝与秦疏二人,走到一个巷口,秦疏突然作拱手告别道:“幼灵保重,便先告辞了。”
沈玉蓝往巷子口一探,见此处昏暗狭窄,幽长深径,不知道通往何处。
他瞥了秦疏一眼,不作声响道:“好,有缘相见。”
秦疏听了“有缘相见”这个词后,眉间紧锁着,一张俊脸笼着一股煞意别开眼道:“有缘再见。”
沈玉蓝见秦疏形单影只,几乎要与那狭窄的巷子融为一体,背影格外孤寂。
他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药泥巷住的都是些贫苦百姓,此处所建的房子大多为土房。秦疏走过灯火人家,来至一间土屋,屋外用泥巴墙围成一个小院,长满了杂草。
秦疏垂眉低头打开门锁,院子里荒芜十分,漆黑一片,他跨入门槛正要关上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门沿。
来人正是沈玉蓝。
秦疏吃惊道:“幼灵,你怎么在这儿?”
沈玉蓝毫不客气跨入院内,环视了土房一周,眉间莫名有些怒气道:“我曾在文书阁中查找折岳生平。定远将军秦疏在贺池一战中战功赫赫,获战人头数千,中箭三次,险些丧命。
“不论为国家洒热血,且按大圭朝廷官员品级,也是从五品散五官,怎么都该有一座清宅,怎可屈尊住在这种地方。”
秦疏听他所言中带着几分恨不成器的怒意,不禁笑了一声。
“折岳为何发笑?”沈玉蓝怒瞪他道。
秦疏拍了拍院中小木凳上的灰尘道:“太傅若是不介意,便请坐吧。”
沈玉蓝一掀衣袍跨步而坐,脊背挺的笔直,秦疏搬了个小板凳坐于他旁边道:“我乃戴罪之身,幸得旧太子力保,才能从免于斩首之流,不然早已成了这世间的一缕冤魂。”
“秦家中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但这并不是一件幸事,好像我生来就该背负着谋逆大罪般,尽遭他人厌恶排斥,所有的痛苦都是我是活该。”
“你且说说看,一个人像我这般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折岳,往事已去。”
“往事虽去,却在我心中不能抹去。”
沈玉蓝不再言语,只是望着他。
秦疏本想随意笑一笑,但终究没能,摇了摇头,淡淡道:“戴罪之身在朝中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皇恩浩荡,罪臣该是感恩,便再无其他。”
沈玉蓝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道:“老皇帝是连温饱俸禄都不肯发你吗?”
“谋逆是何等罪?乃是大逆不道之罪,臣还活着喘一口气便是陛下天大的恩赐了。”秦疏分明是自嘲道,可眸中却没有讥嘲。
“这间草屋是我奶娘祖上的基业,秦家落没后是她收留了我,给我一口饭。”
“奶娘呢?”
“去年打完仗回来后,才发现奶娘已经去世了。”
“请...节哀顺变。”
“世间事不平多,也曾想一剑平,到头来只是周公梦里而已。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消除了,我应该如释重负,可依旧得不到解脱。”
秦疏眉间隐隐蹙起,忧愁的模样,沈玉蓝轻声宽慰道:“左相一党已经下狱,秦家谋逆一案也将不久沉冤得雪,折岳应该看开才是。”
秦疏闭上眼,将双手合十攥紧,将手抵在自己的额上道:“曾想象朝左相复仇的画面,可最终依旧是不敌他,还是幼灵帮了我一把。”
“我该满足才对,可复仇之事却不是通过我的手来实现,世人得知的真相来的太快太不真实,再回看以前那些所受过的屈辱,我只是觉得,一切不值得。”
“若是当时能有选择,我不会选择独自苟活。”
秦疏剑眉拢起,眸光黯淡如夜。
“起来。”沈玉蓝突然道。
秦疏未曾听过沈玉蓝凉薄如斯声调,睁开眼来抬起头。
沈玉蓝面色沉水,声色平淡,平淡到几乎冷酷的地步。
“我且问你,当初秦家被斩首的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六人。”
“被放逐的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四人。”
“被充当军.妓的女眷有多少?”
“一百零三人。”
沈玉蓝道:“你是秦家第三百五十四人,也是秦家最后一道血脉。”
“如果你现在抱着一心求死的想法,你告诉我,此时走,何那时走又有什么区别?”
秦疏一怔。
“你不再是戴罪之臣,从前往事已经不能成为锁住你的借口,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束缚着你,你是将军,应该如鲲鹏展翅向更远处飞去,不是坐在陋室中聊赖愁略一生。”
沈玉蓝见秦疏没有反应,磨着牙痒痒暗骂一句道:“木头。”后夺门而出了。
秦疏追上沈玉蓝的脚程道:“幼灵说的我都明白。”
“你执迷不悟,你不明白。”沈玉蓝顺嘴回了一句道。
药泥巷中鱼龙混杂,几个衣衫褴褛的地痞见沈玉蓝衣着不凡,且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或者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兔儿爷。
于是贼眉鼠眼的围了上来,一时色.欲薰心,忽略了跟在沈玉蓝身后的秦疏。
“小美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哥哥们对这一带很熟悉的,不如让我们领你走一圈儿啊。”
突然一道寒蝉冻骨的目光刺向几个地痞流氓,吓的他们浑身一抖,随后便看见了跟在小美人儿后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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