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忍着气,对元仲辛抬抬下颚:“你,出来。”
元仲辛立马收了笑脸愁眉锁眼的:“不是吧梁都头,我这伤还没好几天,您又要跟我打?”
元仲辛话一落,其余五人立马神色紧张起来,真以为梁竹是来找人打架的。
梁竹咬牙切齿道:“叫你出来就出来!”而后转身出了七斋。
王宽担忧地看着元仲辛起身,他也想着跟出去,却被元仲辛按住了,后者对他眨眨眼,示意他别担心。
元仲辛跟着梁竹出去后,七斋里响起一阵议论。
韦衙内慌张地问:“梁竹不是真的来找元仲辛茬儿的吧?”
王宽摇头:“不可能,这几天元仲辛一直没去上课,根本遇不上梁竹,也没办法得罪他。”
韦衙内:“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元仲辛在寝室里说梁竹坏话的时候刚巧就被梁竹听见了呢?”
众人陷入沉默,韦衙内的猜测不是没可能,元仲辛背地里骂老师的话还少吗?
片刻过后,元仲辛毫发无伤地走回七斋,重新落座在饭桌前,刚拿起碗筷准备吃饭,却突然感受到五道视线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扫视了一番,迟疑地问道:“怎么了?这饭,吃不得?”
韦衙内讶异地问:“元仲辛,你没被梁竹打啊?”
元仲辛面部隐隐抽搐:“你很想我被他打一顿吗?”
“当然不是!”韦衙内摇头加摆手。
王宽也想不清楚梁竹叫元仲辛出去干什么,他问:“梁竹找你什么事?”
元仲辛一边扒着饭,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我哥给我写信了,他让梁竹转交给我。”
就这么简单?
赵简懵了:“你哥和梁竹不是死对头吗?他居然肯帮你哥?”
元仲辛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大人间的事儿我怎么说得清?先别管了,这螃蟹——都快凉了,快吃吧!”他伸手探了探螃蟹的温度。
哦,对了,螃蟹。
元仲辛现如今的伤势已经痊愈,课自然是要去上的,王宽五人原本还担心梁竹会继续在武术课上针对元仲辛,可没想到,梁竹啥针对都没干,居然认认真真地教起他们武术来了。
而今日的武术课,练的是扎马步。
梁竹做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示范,看上去坚不可摧,他扫视着七斋六人,沉声说道:“扎马步,是练习武术最为基础的基本功,其目的,就是为了锻炼你们的下盘,只要够稳,面对敌人时,你的攻势便少了一个弱点。”
“扎马步,也是众多武术招式中最重要的基石,想要将招式练好,首先就必须把扎马步练稳实——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都给我扎马步,时限,一炷香时间!开始!”
梁竹一声令下,七斋六人便立刻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姿势,只不过看过去......实在有点不堪入目。
韦衙内低估了扎马步的困难程度,以为双手握拳放在腰侧,双膝微微弯曲下压,马步就扎好了,这货居然还耀武扬威地朝着梁竹喊:“梁都头!你看我这姿势,正确不?”
梁竹冷笑一声,走到韦衙内背后,伸手轻轻一推。
啪。
“啊!”韦衙内直挺挺地向前趴去,整个人像是一面煎饼一般黏在地上。
这货真的......
众人服了。
韦衙内委屈巴巴地爬起来揉着自己的鼻子,苦兮兮地问:“梁都头,你推我干嘛啊!”
梁竹冷哼一声:“你不是让我看看你的姿势正不正确吗?”
韦衙内不服,辩解道:“我这么站着,怎么可能可以站得稳......”
“所以才要练!”梁竹扔了一记眼刀,韦衙内立马噤声。
“扎马步,讲究的就是稳打稳扎,你方才的姿势一看就知道没用力,软趴趴的,怎么可能不倒?起来!加时继续练!”
整个上午,五人都站在后院里,头顶着骄阳暴晒,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汗如雨滴,练习扎马步——小景因为自身体质问题,后来实在坚持不住,在快晕倒的时候,梁竹准许她到树底下乘凉休息。
因为韦衙内受不住累,他一动,其余四人都得陪着他再来一炷香的时间,美名曰有难同当。
这期间,梁竹手执一根木棍在五人的面前不停扫过,他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用力,站稳,站直,挺背。”
元仲辛身旁的右方站着赵简,她晃了晃身子,最终还是稳住了。
元仲辛微微侧头看了看她,压低声音说道:“赵简,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别硬撑。”
赵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没事,能坚持。”
元仲辛还想劝,眼前蓦然横闪出一个瘦长的影子——是梁竹手里的木棍,他沉沉地开口:“不要分散注意力,这样会累得更快。”随后他伸手稍稍扶了扶元仲辛的腰:“还剩一刻钟了,咬咬牙就撑过去了。”
王宽咬着牙,目光扫到梁竹的手,眸光微微一暗。
还有一刻钟,那就快了。
尽管薛映自身体力不错,但此时他也快有些收不住了,余光扫到韦衙内身形微晃,他连忙低声提醒到:“韦衙内,你再坚持会儿,别松懈了!”
再来一炷香,他们五人估计都要归西了。
韦衙内极为难受地干咽:“我知道.....”
五人从未觉得一刻钟竟是如此漫长,当梁竹说出“时间到”,五人立马累瘫在地上,只觉自己浑身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又酸又痛,再也无力走到树荫下。
老早给五人准备水袋的小景一见他们可以休息,连忙捧着一大堆东西跑到五人面前,知道他们渴,她将水袋的木塞拔开,逐一把水递过去:“大家先喝口水吧,来。”
王宽是第一个拿到水袋的人,但是他一口未喝,直接递给了瘫在他大腿上的元仲辛,因为缺水,他嗓子微微干哑:“仲辛,喝水。”
元仲辛已然脱力,摇头都摇得有气无力:“你先喝,我没力了。”
王宽无法,只好喝下。
好不容易缓过来,元仲辛疲惫无力地问:“你喝够了吗?”
王宽点点头。
元仲辛一把抓起王宽手里的水袋,仰头便灌。
王宽动作一顿,定定地看着元仲辛,那水袋,是他喝过的。
小景蹲在一旁,一手拿着一把扇子给大家扇着风:“怎么样,好点了吗?”
一阵微凉的风拂来,赵简像是活过来一般:“好多了,谢了啊小景。”
小景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什么好谢的,你们这么累着,我就在一旁看,也帮不上什么忙。”
韦衙内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将水猛地倒在自己头上,冰凉的水让他稍稍清醒,若不是他的问题,元仲辛他们恐怕早就完成梁竹的任务下课了,他闷闷地说道:“对不起了各位,是我的错。”
元仲辛:“对!就是因为你,我们才那么惨的,说吧,怎么补偿?”
韦衙内抿了抿嘴:“你们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尽量满足。”
元仲辛居然真的细细思索了一番,他咂咂嘴:“上次我回来的时候,螃蟹都凉了......”
韦衙内立马拍手:“行!没问题,今晚我就请你们吃螃蟹赔罪!”
赵简挑眉:“那还差不多。”
“不过,谁去买啊?买了谁去做饭?”
五人视线一转,溜到了正在给众人扇风的小景身上。
小景眨眨眼:“干嘛都看着我?”
当晚,梁竹又来了,因为自己要回禁军营地,他原是想着来嘱咐他们第二日武术课的任务,刚一踏脚进门,他又看到了螃蟹,又看到了七斋六人齐齐伸手抓螃蟹。
梁竹眉头抽搐。
老子真的不稀罕你们的螃蟹!
第31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七斋也逐渐适应了秘阁里的生活,吃喝玩乐全在秘阁里,除了上课,过得倒也挺自在快活。
这天晚上,七斋里,只有五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韦衙内因为家里规定,必须回家吃饭。
赵简给薛映夹了一个鸡腿,突然问道:“对了,王宽交的饭钱快没了,下个月的饭钱到谁给了?”
薛映举手:“我,待会儿拿给你。”
赵简点头:“行。”
小景咽下一口白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赵姐姐,秋游那件事,你说了吗?”
赵简恍悟:“对,秋游!”
元仲辛不解:“什么秋游?”
赵简解释道:“按照秘阁传统,每年秋季之初,秘阁每一斋都有错开外出郊游的机会,游玩的地点我们自己来定,但是整个秋游行程不能超过七天——今年我们第七斋刚好被排在了第一批出游的队列中。”
元仲辛眨眨眼:“秘阁传统?秘阁不是近两年才创立的吗?哪来的传统?”
王宽说道:“秘阁虽成立不久,但其教学体制都是按照大宋传统太学修订,类似秋游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倒是延续了下来。”
元仲辛很怕麻烦,外出又要考虑诸多要素,他不认同地说道:“能不能不去,秋游有什么好去的,又花钱又浪......”
话都没说,赵简已经给他扔了一记眼刀,元仲辛心头微跳,立马怂兮兮地改口,信誓旦旦地说道:“去,必须得去!秋游这么有意义地集体活动我怎么能不参加呢?去哪儿啊?”
赵简这才收回死亡视线:“还没定,你们有什么建议,说出来,届时我们选一个,再告诉掌院,看他准不准许。”
元仲辛疑惑了:“不是说地点我们自己定,只要再七天之内可以回到秘阁就成了吗?这都得陆观年首肯?”
小景说道:“要说的,去年就有学生去了一个很乱的地方,遇上了山贼,然后再也没回来——掌院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每一个自选的地方都要经他过目。”
元仲辛挥了挥手:“那咱们就随便选个开封府内的地方去呗,又安全又省心,还省时省钱呢。”
“开封我们哪里没有去过?都厌了。”赵简反驳道。
元仲辛木木地张了张嘴,扭头看向王宽:“你呢,有什么好提议?”
王宽鲜少出开封,就算太学有这种活动,元仲辛不参加,他自然也没参与,指不定,他去到过的地方比元仲辛还要少。王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头绪。
薛映和小景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宅在开封。
元仲辛刚想说“咱们问问韦衙内吧”,下一刻,韦衙内出现在了五人视野中。
他哭丧着一张脸,苦恼无比,刚一进门,就瘫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元仲辛等人见他这般反应,一头雾水。
小景给韦衙内舀了一碗汤,担忧地问:“衙内,你怎么了?”
韦衙内垂头丧气地说道:“我爹要把半斤八两送走。”
“半斤八......不是,谁?”元仲辛更懵了。
王宽放下碗筷,说道:“半斤八两,衙内府里养的两只猎犬。”
元仲辛恍然大悟:“送走就送走啊,又不是送去狗肉馆......”
韦衙内哀怨地瞥了元仲辛一眼。
元仲辛一滞:“不是吧......真的被我说中了?”
赵简他们认识韦衙内早,自然是知道那两条猎犬的,平日里见了熟人也不会乱吠,看着还挺乖的,怎么这会儿要送去狗肉馆了?
韦衙内说,那日自己和他爹都不在府,半斤八两就这么被所在后院的笼子里,谁知专门看管半斤八两的仆人有事急着出门了,笼子没锁好,两只狗就这么跑了出来。
刚开始后院有门,半斤八两都只是在后院里乱跑,糟蹋了不少花花草草。后来有人进后院把门开了——整个韦府上下,不怕它俩的就只有韦衙内,韦卓然还有那个看够的仆人,三人都出去了,家里的人怕得不行,没来得及锁后院门,半斤八两就这么被放出了正厅。
赵简的手支着下巴,她想不明白:“跑出了正厅而已,又没有跑到街上伤人,为什么要送到狗肉馆啊?”
韦衙内干巴巴地说道:“半斤和八两不知道怎么认的路,出了正厅又跑到了我爹的房间,然后......”
两只傻愣愣的狗冲进一间放满奇珍异宝,稀罕书画的房间,能做出什么来,是个人都能想象得到。
元仲辛半张着嘴,愣愣地说道:“所以,你爹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的房间被两只狗拆了,气得不行,要把半斤八两送到狗肉馆?”
韦衙内整个人都萎靡了,语气委屈得不行:“嗯......”
元仲辛:“那也只能怪狗啊,谁让它们乱跑出来呢?”
韦衙内一拍桌子:“干嘛怪狗啊,怪我嘛!”他低头喝了一口汤,继续闷闷地说道:“而且它们也知道错了,就不能原谅它们那么一次吗?”
赵简木木地问:“你怎么知道?”
“它们告诉我的啊!”韦衙内一本正经地说道。
众人无言望天。
唉,不成,真的不成,这货傻劲太上头,脑壳疼得不行。
小景问:“那你爹不是说要把半斤八两送到狗肉馆吗?你还放心回来?”
韦衙内叹了口气:“我答应我爹了,说明天一定给半斤八两找个好去处,我爹才肯暂时不把它俩送走,不过时限为三天。”
元仲辛双手抱臂:“那你想好送哪儿去了吗?”
韦衙内仰天长吁:“开封里敢养我那种猎犬的人本就不多,实在没办法,我只能送它们回老家了。”
“它们的老家,哪儿?”
“青州益都。”
倏然间,元仲辛眸里掠过一道闪光:“秋游!赵简,秋游什么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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