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三人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接话。
顾长坤不由得抹了抹额角的冷汗,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
元仲辛将杯中的山茶一饮而尽,而后对顾长坤说道:“既然顾寨主如此考虑寨民的心情,那我们不好多干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也已经丧失了任何还手的能力,那就全听顾寨主的判决了。”
顾长坤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兄弟的意思是说,这人,任凭我处置?”
元仲辛好暇以整地望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不然这罪人还轮得到我们这些外乡人来处置吗?怎么说,还是只有顾寨主你,有这能力和资格啊,不是吗?”
顾长坤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状若感激不尽地看着四人:“顾某再次多谢四位了!若没有你们的出手相助,这乌木寨恐怕难得安宁啊!”
元仲辛喃喃低语道:“别急着谢啊,还没到时候呢。”
元仲辛的声音极小,顾长坤没听清,离他近的王宽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暗暗垂眸低笑。
元仲辛起身:“既然乌木寨一案已结,那我们也是时候要回去开封复命了。”
顾长坤愣了愣:“今日就走?”
四人点了点头。
因为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顾长坤也没有过多挽留四人,客套一番,便将四人送回了客栈。
四人收拾完自己的行囊,来到客栈门外发现,顾长坤已经亲自替他们把马匹牵了出来。
目送着元仲辛他们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顾长坤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殆尽,眸中的光芒阴森可怖,俨然换了个人似的,回想起自己家中昏迷的少年,蓦然间,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元仲辛他们是“完成任务”,得道回府了,自己还有好一阵子要忙的。
转身回到家中,顾长坤一开门便发现顾力恨然盯着地上的少年,眼神愤怒到了极点,察觉到有人进来,顾力扭头望向顾长坤,他哑着声音愤愤开口:“爹,这人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吧?”
顾长坤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故作可惜地说道:“顾时这孩子,唉......”
顾力咬牙切齿地说道:“爹,把他交给我来处理吧。”
顾长坤微微一愣,心中颇为疑惑,但下一刻,顾力的话消除了他的不解。
“我要他痛苦死去,为汪叔叔报仇!”
第69章
顾力将顾时带到了后山的庭院,那里,是顾长坤叫他去的,若要在寨中解决顾时,很容易引起其他寨民的注意。
顾力将顾时直接扔在了地上,后者完全没有反应,顾力也不管他,自顾把庭院的大门打开,瞥了眼依旧装死的顾时,没好气地说道:“起来,没人看你表演了。”
顾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直,他扭头望了望四周杂草丛生的环境,微微蹙眉,嘟囔道:“不过八年没回来,怎么就到处都是杂草了。”
顾力把门推开,一时之间,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头晕目眩,他紧紧拧着眉:“我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自那件事发生之后,来这儿的人就只有他了。”
顾时反倒已然熟悉了血腥味,他面色一派淡定自如,跟在顾力身后走进了庭院,神色渐渐苍白难看,他暗暗咬牙,眼中恨意陡然腾升。
这里曾经记载了自己数年的快乐时光,如今却被顾长坤搅得一塌糊涂,还如此肮脏,目光所到之处,皆是血迹。
顾力目中愧疚,他盯着顾时的背影,蓦然轻声说道:“堂哥,对不起。”
顾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心中的怒气和暴戾,他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顾力,你答应过我的事,别忘了。”
顾力脸色一片惨白,他紧抿着唇,好半晌才说道:“我不会忘。”
亲手帮你杀了顾长坤。
我答应过你的,永远都不会忘。
突然,顾时顶着一张笑脸转过头来,他嬉皮笑脸地望向顾力说道:“对了,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儿呗。”
顾力不语,不解地看着他。
顾时长叹一声,可怜巴巴地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叫王宽的家伙,他说这事儿完了之后,要把之前那顿打给补上——我打不过他,你和我联手试试如何?”
顾力:“......”
该!
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招惹人家?还偏生惹了人家的逆鳞!
顾力翻了个白眼,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不想再管这个智障。
顾时嘴一瘪,悲催得都快哭出来了。
自己是真的打不过那个姓王的啊!
天刚黑,顾力便从庭院里走了出来,一手拿着一件被鲜血濡湿的衣裳,仔细看,那是顾时身上穿着的外衣,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只玉哨子和一张看上去年份已久的黄皮纸。
顾长坤满意地看着顾力,仅用两只手指拎起那件染满鲜血的衣裳,看都不看一眼,便嫌弃地将之扔到地上,而后兴致盎然地拿起玉哨子和黄皮纸,他望向沉默的顾力问道:“这便是顾时操纵野兽的工具?”
顾力点点头。
顾长坤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手中的两样小事物:“他就这么轻易地交给了你?”
顾力嘲讽地冷笑一番:“都生不如死了,能不给吗?”
顾长坤很满意,他倒是小瞧了自己的儿子,面对堂哥兄弟都能下得去手,倒是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啊。
顾力望着洋洋得意的顾长坤,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冷光,他开口说道:“我方才还从顾时口中得知,他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埋在了断崖的那片森林中。”
顾长坤饶有兴致地说道:“哦?是什么?”
顾力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应该与操纵野兽有关。”
顾长坤点点头:“行,明日我去看看,对了,你去和乌木寨的寨民说说,野兽伤人一案已结,寨中无需敲铃警告,更无需限时出门了。”
顾力点了点头,转身便想离开,却被身后的顾长坤喊住了:“顾时的尸体,你如何处理了?”
顾力沉默片刻,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抹阴冷残忍的微笑:“他这辈子就算进得了地府,下辈子只怕也是无法投胎了。”话音落罢,他便踏步离开了房间。
顾长坤被顾力的笑容吓得怔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眼神狰狞复杂。
顾长坤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研究玉哨子,工具在手,他却不敢随便乱用,生怕一声哨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等自己差不多知晓了玉哨子的作用后,正午时分,他出了家门,走向了断崖。
如今,唯一一个懂得吹哨御兽的顾时已死,乌木寨也就不用再担心野兽袭击的问题了。
断崖处,顾长坤根据顾力得来的线索,找到了顾时说的那棵树,他卷起衣袖,拿起自寨中带来的铁锹,一股脑地挖了起来。
倏然间,铁锹插入土中,传来了“碰”一声。
顾长坤面色一喜,生怕自己的无意将土中埋藏的东西弄碎,徒手将层层泥土挖开,顾时没骗他,还真被他挖出了一个瓦红色的小缸。
顾长坤伸手拨开小缸周边的泥土,将它捧了出来,小缸虽然自身颇为沉重,但顾长坤却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揭开盖子,向里面探眼望去,只有一张纸条。
顾长坤心中疑惑,伸手拿出了那张纸条,展开一看,脸色立马褪了个干净。
你完了。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却让顾长坤心惊胆战,魂不守舍。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涌来阵阵“沙沙”作响。
顾长坤立马抬头望去,面容惊恐无比,整个人抖得不停。
眼前,是一只又一只的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喉咙间偶尔发出叫人惊骇不已的低吼。
顾长坤颤着声线想喊救命,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是被人用手掐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丝半点的声响,腿脚一软,居然就这么跌落在地。
这时,有三人自兽群中,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
那三人,顾长坤都认得,正是昨日一早便驾马离开乌木寨的元仲辛,王宽与韦衙内。
元仲辛笑眯眯地走到顾长坤面前,凉声道:“顾寨主,咱们又见面了,惊喜吗?”
顾长坤喘着粗气,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胆裂魂飞,他哆嗦着嘴唇说道:“你们,你们......”
元仲辛好心地替他把话说下去:“不是走了,对吗?”他眸光微闪,拾起顾长坤因跌倒在地而滚落出来的玉哨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道:“顾寨主,我元仲辛善始善终,乌木寨一案还没结呢,我们就这么走了,回开封是会被人骂的。”
顾长坤惊骇地仿佛在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元仲辛,已经不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元仲辛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长坤,嘲讽地冷笑一声:“顾寨主,啊不对,乌木寨真正的寨主不是你,应该是你哥,顾长空才对吧?”
元仲辛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猛然将顾长坤的思绪炸成了碎石,他呆滞地仰头望着元仲辛。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一切?
顾长空一家不是已经死了吗?!被他自己亲手毒死的啊!
瞥到顾长坤眼里的狰狞与疯狂,元仲辛双手抱臂,他知道顾长坤在茫然着什么:“顾长坤,你哥他的确是死了,但老天开眼,他家儿女,还有八年前被你们狠心赶出乌木寨的妇孺老人,可都还活着呢。”
顾长坤疯了一般地抽搐发抖,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元仲辛的话听进去。
元仲辛扫视了一下周遭,眯了眯眸,忽而嘴角勾起一笑。
顾长坤的视线再也不敢看向元仲辛,只听到对方残忍而又饶有兴致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怎么,顾长坤,八年未见,想不想见一见他们?”
顾长坤疯疯癫癫地摇头,嘴里瑟缩着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见他们!不要!”
元仲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可惜了,顾长坤,你不愿见的人,我们都把他们带来了。”
话音刚落,元仲辛身后,正缓缓走来一群人。
第70章
两人掉下崖底后,元仲辛因为寒症比较严重,一直睡到第二日的正午时分,神志才慢慢恢复,但醒来之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没想到这次,真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王宽伸手触了触元仲辛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手,他紧张地问道:“元仲辛,你现在还觉得冷吗?”
元仲辛摇了摇头,对比起初始时的彻骨寒意,这会儿已经好太多了,嗓子依旧疼得发不了声,他被重重衣物盖着的双手揉了揉肚子,对着王宽张了张嘴,做了个口型。
王宽明白他的意思,他抬头向四处张望片刻,而后紧蹙着眉说道:“如今这崖底下也没什么可以吃的,你忍一忍,等我们找到回寨子的路,回到寨子就有吃的了。”
元仲辛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看上去疲惫不堪,他微微蹙着眉,浑身乏力,头痛欲裂,咽口水就像是咽下一堆刀片那般裂疼,元仲辛心底叹了口气——对比起生病,他更希望是受伤,最起码,精神头还是在的,不像如今,做什么都精疲力竭,整个身体如同被人废了一半。
王宽眼眸深处的心疼几欲溢满而出,他凝视着萎靡不振的元仲辛,轻声安慰道:“你别太担心,有我在,你肯定会没事的。”
闻言,不知为何,元仲辛的神情微微一滞,他垂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那一丝微妙的目光,他把手抽了出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张嘴做了个口型:渴。
王宽很早之前就注意到元仲辛干裂的嘴唇,他知道这片树林前方的不远处就有河流,但他实在不敢任由元仲辛独自一人待在这里,自己去取水。王宽蹙着眉,迟迟没有动身。
元仲辛自然清楚他担心的是什么,他对着王宽笑了笑,无声地说道:“别担心,你快去快回就好。”
王宽眸光闪烁,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把元仲辛轻轻地放在地上,拾起那个瓷瓶,以极快的速度来到河边,蹲身,将冰冷刺骨的河水灌入瓶中——元仲辛感染着寒症,本就不适宜喝太多凉水,这瓷瓶的量,足够解决元仲辛的燃眉之渴。
不到须臾,小小的瓷瓶就满了。
就在王宽准备起身回去之时,河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极其微弱,若不是王宽眼尖,都不会留意得到,但他无心去看个究竟,身形闪速,重新穿梭进树林中。
回到那一片避风处,王宽被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不知何时,元仲辛身旁多出了一只身形小巧的狗,毛色黑白相间,模样天真可爱,冲着元仲辛止不住地摇头摆尾,还时不时跃上他的大腿,用毛茸茸的脑袋拱来拱去,好似在想着元仲辛撒娇一般。
元仲辛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有气无力地伸手逗弄着它。
王宽走回到元仲辛身边,方才还活泼可爱的小狗立马对着他龇牙咧嘴——它以为王宽是心怀不善之人,张开嘴便想一口咬下去,却被元仲辛及时按住了头。
小狗出乎意料地通人性,眼睛亮闪闪地望向元仲辛,后者对他摇头,它好似明白了元仲辛的意思,试探着嗅了嗅王宽手上的气味,而后继续呆在元仲辛的大腿上撒泼打滚。
王宽颇为惊奇地看着这只小狗,却没忘记自己手中紧握着的瓷瓶,他递到元仲辛口边,一点一点喂他喝下,直到瓷瓶里的水喝尽了,他才开口问道:“这小狗哪来的?”
元仲辛也不清楚,他摇摇头,方才王宽刚走没多久,这只小狗就出现了,也没什么敌意,对着元仲辛就是一顿自来熟的亲近撒娇。
王宽凝视了小狗须臾,他开口说道:“看这小狗毛发柔顺噌亮的,平日里应该是有人照顾才对,它出现在这里,难道还有什么人住在这崖底之下?”
元仲辛同意他的观点,点点头,张嘴做口型道:有可能。他伸手拽了拽王宽的袖口,无声问道:“你的药效大概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王宽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药效,他心下算了算,回答道:“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如今的王宽身上只着了三件薄薄的衣衫,但他却不怎么感觉到寒意,全是因为元仲辛给自己吃下的最后一颗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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