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
赵简瞪大双眼:“十三斋的人还没回来吗?”
韦衙内瞠目结舌:“他们不会还在驿馆里等着吧?”
小景嘟囔道:“这大冬天的,驿馆的保暖条件又不怎么好......”
薛映一本正经地推测道:“不会已经冻死了吧?”
元仲辛恍惚地问道:“难道你们没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先回秘阁吗?”
王宽眨眨眼,淡淡开口:“我们从乌木寨出来走的是太原府的商道,和他们错开了起码两个市镇的距离,应该是来不及告知了。”
陆观年:“......”
远在驿馆的十三斋学生:“呵呵。”
第79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元仲辛迟迟没有现身,五人坐在正厅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摆好碗筷,都不见他的身影。
韦衙内一脸疑惑地说道:“元仲辛呢?平日开饭不是他跑得最快的吗?今日人呢?”
小景说道:“我去后院找找他,可能在和半斤八两玩呢。”
王宽淡淡开口道:“那我回寝室找找,他可能在休息。”
元仲辛的确在寝室,但他不是在休息, 而是执着笔,苦思冥想着任务报告要怎么写。
王宽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元仲辛一脸苦瓜相地咬着笔头,他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元仲辛是在烦恼着任务报告的作业,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到桌前说道:“吃饭了,任务报告也不急着交,吃完饭再写吧。”
元仲辛重重叹息一声,哀嚎道:“这任务报告怎么就这么难写?明明是我经历的一切,落笔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王宽眉目含笑,他微微歪头凝视着元仲辛:“要不要我帮你?”
元仲辛抬眸望了他须臾,憋着嘴闷闷说道:“不用。”
王宽愣住了,他满心以为元仲辛会向自己求助的。
元仲辛眉眼弯弯,笑眯眯着说道:“我自己试试,总不能啥事都要依靠你吧。”
王宽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笑容逐渐消退。
元仲辛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扔下笔,伸了个懒腰,说道:“算了,待会儿再写吧,咱们先吃饭,我都快饿扁了。”
话音刚落,元仲辛便拉着王宽的手臂出了寝室。
晚饭期间,王宽极少说话,偶有几句,都是问元仲辛要不要吃青菜,要不要吃鸡腿,要不要添饭,其余时间,沉默得叫人心生怪异,但看他神情淡然如常,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赵简对于周遭的情绪极为敏感,她的视线一直来回扫在元仲辛与王宽身上,眼底渐渐凝起不解,这俩人看着也不像是吵架啊,怎么这气氛就这么奇怪呢?
特别是王宽,太不对劲了。
吃完饭,元仲辛急急地赶着回寝室写任务报告,王宽也想跟过去,可今天轮到他来收拾碗筷,等他洗完碗筷,已然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王宽脚步比平日快了些,他刚一打开寝室的门,元仲辛便拿着几张纸准备着要出去,他对着王宽说道:“我出去一趟。”
王宽一把将他拦住,他瞄了瞄元仲辛手上的纸,颇为怪异地问道:“你的任务报告写完了?”
元仲辛扬了扬纸,点头说道:“写完啦,我正准备交给陆观年呢。”
王宽问道:“需要我帮你检查检查吗?”
元仲辛连忙摇头:“不要,我自己写的肯定没问题,我先走了。”话音刚落,越过王宽便踏出了寝室的门。
王宽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元仲辛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的怪异越来越盛,他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
他心思细腻敏感,感知旁人的情绪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现如今,元仲辛就给自己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王宽以为元仲辛去交任务报告很快就回来,可直到他洗漱完了,寝室内仍不见他的身影,王宽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若在平日,此时的他已经将书看了十余页了。
王宽盯着紧闭的房门,面容越发冷淡,心底的烦躁渐渐升起,他起身,简单披上一件薄薄的外衣就想着出门去找元仲辛。
谁料,下一刻,寝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王宽心心念念的人走了进来。
元仲辛探头看了看房间,发现王宽还醒着,他惊喜地说道:“还好你没睡。”说话间,元仲辛进了房间,转身关上房门。
王宽的笑意瞬间回到了眼底,他起身迎了上去,瞥见元仲辛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食盒,他温言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元仲辛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一脸兴奋地说道:“你还记得咱们七斋的掌厨吗?”
王宽点头:“记得。”那个做菜分不清酸甜苦辣的掌厨。
元仲辛把食盒放在桌上,一边把里面的两个瓷碗端放在桌上,一边说道:“那掌厨虽然没啥做饭天赋,可他做的豆腐脑可好吃了,我刚吃了一碗,剩下的全被我带回来了。”
王宽探问道:“这是带给我的?”
元仲辛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干巴巴地回道:“不是,这是我带给半斤八两的,你别吃哈。”
王宽笑了,端起一碗,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元仲辛见他神色淡淡的,他好奇问道:“味道怎么样?”
王宽手执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老实说道:“口感不错,就是有些过甜了。”
元仲辛端起另一碗,不解地嘟囔道:“是吗,我觉着刚好啊。”不到片刻,瓷碗一干二净。
元仲辛咂咂嘴,吃得好不满足。
而王宽手上还有将近大半碗没吃完,他把瓷碗端到元仲辛面前,嘴边噙着一抹笑意问道:“要吗?”
元仲辛凝视他手中的瓷碗眨眨眼,仿佛是思索了须臾,伸手接过,而后把王宽的勺子拿出,放到一边,用着自己的勺子继续把碗里剩下的豆腐脑吃得干干净净。
王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动作,眸光悄然无声地加深极度。
方才好不容易因为元仲辛带来的豆腐脑而压制下去的怪异感,这会儿又来了。
犹记得上一回,两人喝同一个水袋,元仲辛都是毫无反应。
夜里,元仲辛已然在一旁睡得香甜,躺上床的王宽却依旧在盯着天花板发呆,时间点点推移,直到半夜,他还是未能入睡。
倏而间,王宽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胡思乱想抛在脑后。
元仲辛还是那个元仲辛。
或许,只是自己太敏感了。
翌日,王宽醒来之时,愣了片刻,他发现元仲辛已经不在寝室里了——往常,一直都是王宽叫他起床,他才醒的。
王宽立马穿好衣服出门寻他,路上却碰到了端着热水往回走的薛映,他问道:“薛映,你有看见元仲辛吗?”
薛映点点头:“有啊,一大早就去了后院找半斤八两玩去了。”他一向都有晨练的习惯,只不过今日他发现比自己还早的元仲辛,觉得颇为惊奇。
元仲辛可是他们七斋出了名的爱睡懒觉的存在。
王宽跟薛映道了别,来到后院,半斤八两趴在地上,一脸悠闲享受地晒着冬阳,却并没有看见元仲辛,王宽眯了眯眼,转身来到了七斋正厅,依旧没人。
王宽深吸一口气,走出了七斋,迎面撞见了买菜回来的小景和赵简,他上前问道:“赵简小景,你们有看到元仲辛吗?”
两人点点头,赵简说道:“元仲辛出秘阁了,好像是去买早饭了。”
王宽微微蹙了蹙眉,刚想离开继续去找元仲辛,却被赵简喊住了。
赵简小心翼翼地探问道:“你和元仲辛是不是......吵架了?”
王宽摇头。
小景像是松了一口气:“没吵架就好,我还以为你们闹别扭了。”
王宽出了秘阁,心神不宁,漫无目的地梭巡在元仲辛平日里常去的地方。
吵架倒还好,就算元仲辛不对,王宽也肯定会让着他。
怕只怕,如今两人的关系比吵架还要糟糕。
走着走着,王宽听到一个熟记于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赶紧转身,果然是元仲辛,他快步走到元仲辛身前,语气有着不自知的急躁:“你一大早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早上了。”
元仲辛愣了愣,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胡饼,说道:“我来买早饭啊,你看,你的那份我也买了。”
王宽蹙了蹙眉,元仲辛手中果真拿着两份胡饼,他暗暗叹气,无奈说道:“你怎么不叫醒我陪你出来?”
元仲辛笑着耸了耸肩:“我都多大人了,出来买份早饭还要人陪。”
王宽极有耐心地说道:“那你还要买什么,一并买了吧,出出入入挺耗时间的。”
元仲辛默默思索一番,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自己要买什么,他笑呵呵地说道:“没能想出来,到时我再要买的时候再出来呗,秘阁都临近放假了,出入也不麻烦。”
王宽没回答,沉默凝视着他。
元仲辛眨眨眼,倏然把一份胡饼塞到他手中,一把勾住王宽的肩,调侃道:“还是说,王兄不想浪费自己珍贵的时间陪我出来?”
王宽勾了勾嘴角:“当然不是。”
我的时间都是你的,何来浪费一说?
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陪罢了。
第80章
秘阁已经放假十多日了,本以为上次回到秘阁之后,元仲辛会恢复正常,然而并没有,王宽感觉到的怪异不断加深。
乍一看上去,元仲辛对待自己并无什么异样,平日里他依旧会与自己开玩笑耍性子,该玩的时候玩,该笑的时候笑,偶有几次,元仲辛还会主动拉着王宽出秘阁闲逛。
但心思细腻非常的王宽还是注意到了,元仲辛与自己待在一块的时间不断减少。
不仅如此,如今的元仲辛,鲜少再去依赖自己。
王宽无需再叫他起床,无需再劳心劳力地催促他多吃青菜,无需再时刻提醒着他多穿衣物,无需再花费时间时刻陪着他到处溜达。
王宽表面冷静淡然,实际上心头一直惴惴不安,他想不明白元仲辛的转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元仲辛好像是哪里不同了,可细细观察,却又看不出他哪里变了。
某天晚饭过后,王宽在院子里等着洗碗的元仲辛,他凝视着地面上的碎石,神情变幻莫测,眸光深邃暗沉,从头到尾地思索着十几日来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的元仲辛。
他到底是什么从时候开始察觉异常的?
写任务报告那天?吃豆腐脑那晚?还是找陆观年的那个晌午?
好像都不是。
亦或者说,更早些时候?
比如,乌木寨回来之后。
思及此,王宽眼眸瞬间亮了,他发现自己貌似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在乌木寨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宽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他垂眸沉吟,一件一件地回想着,未曾遗漏半个细节,自从进了乌木寨,自己极少与元仲辛分开,两人在一起时发生的每一事,他全都记得极为清楚,恍若昨日。
半晌,没能发觉什么异常。
既然不是自己清楚知道人事中出现纰漏,那便只剩自己不清楚,或者,根本一无所知的事情。
倏然间,王宽心头猛跳,瞳孔微微收缩,恍惚片刻,他这才想起被自己一直疏漏的重要线索。
两人坠崖之后,有一段时间,王宽昏迷不醒,元仲辛则拼了命地照顾着他。
王宽指尖颤抖不已,心绪惶恐不宁。
是那个时候吗?
自己无意识地做了什么,亦或者,说了什么,让元仲辛知道他某些埋藏心底的秘密。
王宽紧蹙着眉,拼命催促着自己回忆起来,眸底渐渐凌乱。
倏然间,一声“王宽”让他回神,望向声源处,是元仲辛,正不解地望着自己。王宽笑了笑,把所有的心事全部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角落,迎了上去问道:“洗完了?”
元仲辛点点头,好奇地问道:“王宽,你刚刚在烦什么?我看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王宽愣住,而后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还要去吃豆腐脑吗?快走吧,天色越晚,风就越寒凉了。”
自从吃过了七斋掌厨的豆腐脑,对甜食容易上瘾的元仲辛在每天晚饭过后,都会去饭堂找掌厨要豆腐脑吃,刚开始王宽都会陪着他去,只不过到了后来,元仲辛“独立”了,不想再让王宽陪着了。
元仲辛凝视了他片刻,笑嘻嘻地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回屋吧。”
王宽由他,点了点头,嘱咐说道:“快去快回,还有,别吃太撑了,夜里不容易消食。”
元仲辛乖乖应下,转身走向饭堂。
王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元仲辛的夜色下的身影,眸光深不见底,直到元仲辛的身影完全消失,王宽才转身走回到寝室中。
他双手别在背后,身姿修长玉立在窗前,微微蹙眉,心底烦躁不已。
崖底下,自己昏迷之时,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通通朦胧一片,他实在想不起来。
可能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元仲辛一人。
问吗?
按照元仲辛这人的性子,他一定会假装糊涂蒙混过关。
王宽眯了眯眼,一条算计浮上心头。
问肯定是要问的,却不是捅破窗纸正大光明地问。
翌日晌午,七斋正在进行大扫除——再过五日,便是除夕了,因为不知道未来几天会不会有其他打算,于是六人决定把大扫除提前。
四个男生负责擦地板,两个女生负责擦书架子和木桌。
好不容易把正厅的地板擦完,韦衙内靠着一根柱子休息,他揉了揉腰,疲惫地哀嚎道:“想我堂堂殿前太尉的儿子,终有一天居然还要亲自擦地,天理难容啊!”
元仲辛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的,直接瘫在地上不想起来,他目光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王宽来到他身边坐下,温和地问道:“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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