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一副明了的模样:“那安离九为人怎么样?”
林良急急开口道:“安大哥是个好人,真的!他虽然看上去放荡桀骜,但是心地很好,也很聪明,很久之前西北一带发生旱灾,百姓颗粒无收的时候,安大哥不顾家里反对,往西北境送去了好几箱米谷,分文不取。不了解他的人,总说他离经叛道不懂礼教,但我知道他,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王宽问道:“安离九被逐出安家与送米赈灾可有关系?”
林良蹙眉思索片刻,而后摇头说道:“应该是没有,送米这件事发生在六年前,那次的西北大旱灾,是有官文记录在案的,你们可以去查。”
韦衙内也点头:“这个倒没错,想当年那次旱灾搅得我爹吃不饱睡不好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王宽问道:“那你知道安离九被逐出安家的详细情况吗?”
林良面露难色:“我知道的不多,大概是两年前吧,安大哥突然就被安家族谱除名了,理由说什么不守礼教诸如此类的,反正就是骂人——我本想把他接济到我家里的,没找着,后来问了他家里的仆人才知安大哥只身来到了开封。”
“我又想着要不要来开封找他回去,但是安家在开封也是有着一定的产业人脉的,安大哥若是去了开封,指不定比生活在益都要好些,所以我就随他了。”
赵简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说,安离九这人两年前就到了开封,然后就突然变成毒贩了?”
小景疑惑地说道:“可这说不过去啊,就算安家在开封有钱有势,干的终究是干净行当,安大哥没有接触五石散,毫无经验,家世又清白,其他毒贩怎么可能会找上他。”
元仲辛淡淡说道:“能解释这种情况的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早在益都之时,他便参与了贩毒,黑市里的人对他有印象,觉得此人既有商业头脑又有经济人脉,可以一用,也就把他纳入了贩毒市场。”
林良气急败坏地嚷道:“我说了,安大哥不是这种人......”
元仲辛叹气,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先听我说完,第二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安排安离九去接触毒贩,给他提前搭好了桥,让他摸进去。”
薛映喃喃道:“细作吗?”
元仲辛咂咂嘴,不置可否,方才见过安离九,他更偏向于后者,“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足够的线索支撑这一推测,更何况,你安大哥的态度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林良还没来得及惊喜,一头雾水地问道:“安大哥怎么了?”
韦衙内撇了撇嘴,巴巴说道:“你安大哥想上天。”
林良愣了愣,反应过来便要打人:“你才想上天!”
韦衙内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没骗你!方才审问你安大哥,他什么解释都不说,就把贩毒的事情全揽在了身上,问什么认什么,生怕定不了罪似的。”
林良不敢置信。
王宽垂眸思索着说道:“如果真如我们猜测,安离九是潜伏在毒贩商业链中的细作,为何他不说出来,只要说出谁是他的联系人,便可证明他的清白。”
林良喃喃道:“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韦衙内耸耸肩:“有苦衷呗。”
元仲辛抿了一口茶:“你知不知道安离九在开封与谁来往较多?”
林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丧气地摇摇头:“不知道,我鲜少来来开封,写信给安大哥,十封回我一句一切安好,什么都不跟我说。”
元仲辛神色如常,眼底却微微有丝难色,如今安离九被捕,五石散的消息又被彻底封锁,一切调查只能暗中进行,着实限制了他们不少手脚。
众人苦思冥想良久,都没能得出一个结果,只能明日再去见一次安离九,另做打算。
不知不觉中,夜色降临,七斋又要开始动手做饭了,林良却说道:“我请大家吃饭吧,安大哥的事麻烦了你们这么久。”
六人对视一眼,有人请吃饭,不要白不要。
林良不熟悉开封,选饭馆的事情自然而然交由给了韦衙内,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选了一家奢华精贵的茶楼。
然而去到茶楼,林良没有停留,他说此次前来开封,还带着自己的妹妹,他要回客栈接她。
六人要了一间厢房,点好了菜,林良没回来,菜都上齐了,林良还是没回来。
韦衙内朝着门口探了探头,疑惑地说道:“这货不会是在开封迷路了吧。”
元仲辛给自己夹了一口焖烧鸡肉,细细尝了尝,嘟囔道:“这肉不入味啊,怎么这么寡淡?”还不如小景和赵简做的好吃。
王宽耳尖,听到了元仲辛的话,低眉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温言开口道:“如今吹着西北燥风,天干物燥的,吃东西清淡点好,否则容易上火。”
元仲辛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这人天天喝着清茶过日子,哪有这么容易上火。”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方才离去的林良,女的他们倒是从未见过,眼生得很,但长得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神情羞怯,想来应该是林良的妹妹。
小景惊喜地赞叹道:“林大哥,这位姑娘就是你的妹妹吗,长得真好看。”
林良笑着挠了挠头,介绍道:“这位林邀,家中排第三,是我的三妹,她从小就比较怕生,我方才劝了她许久才肯跟我出来见你们——小邀,你别怕,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们。”
林邀怯怯地躲在林良身后,微微探出半边身子打量着饭桌旁的六人,眼神清澈干净。
就在此时,韦衙内赫然惊呼道:“元仲辛,你!”
元仲辛本在歪头打量着林邀,忽觉自己的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流出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闷闷地说道:“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又怎......”
下一秒,他顿住了,擦鼻子的那只手赫然抹上了一道血迹。
元仲辛:“......”他心头一个咯噔,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王宽,只见对方神情淡漠,经常挂在嘴角边的笑意悄然无声地湮没在冷凝中。
韦衙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幸灾乐祸地说道:“元仲辛,没想到你还是这种见色起意之徒。”
元仲辛咬牙骂道:“你才见色起意!我这是上火!”
林邀一直缩在林良身后,看着他们俩。
王宽轻轻地瞥了林邀一眼,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沾了沾水,旁若无人地拉起元仲辛的手,擦干净他手背上的血迹,淡然如常地问道:“鼻子还有在流血吗?”
元仲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子的血味,却再无方才流鼻血的症状,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了。”
王宽将手帕折叠好放回自己怀里,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既然都到了,快些吃吧,菜快凉了。”
赵简和小景贴心地上前把林邀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和好几个男生隔开了一段距离。
元仲辛偷偷地瞄了瞄身旁的王宽,心中大石渐渐落地,伸手刚要给自己夹只烤乳鸽,忽然听到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不是上火吗,还吃烤食?”
元仲辛:“......”
赵简他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林邀和林良呆愣愣地望着他们,不明所以。
元仲辛暗暗磨牙,把那只烤乳鸽夹到王宽,恨恨说道:“不是我吃,我专门夹给你的行了没?”
四人笑得差点没被噎死。
王宽似笑非笑地瞥了元仲辛一眼,倏然把目光投向小景说道:“小景,回去之后,麻烦你帮我多熬几碗去热清火的药,上火一事,不是光靠戒食就可以解决的。”
小景忍着笑,点头应下了。
元仲辛气结,又给王宽塞去了两只烤乳鸽。
你丫的,撑死你得了!
第91章
一顿饭下来,林邀依旧不太爱说话,但因为有赵简和小景在,明显放下了戒心,不再神色羞怯地望着众人,偶尔有些时候还会抿嘴微笑。
晚饭过后,七斋六人与林家兄妹分道扬镳,回到秘阁门前,元仲辛瞥到了街角处立着一人,离得远,再加上天色昏暗,他什么都没看清,只能隐隐从身形分辨出是今早他偶然见过的女子。
此时,一辆马车经过,挡住了元仲辛的视线,直到马车完全驶过,街角处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元仲辛疑惑地蹙了蹙眉,却没有声张,神色如常地跟着王宽他们进了秘阁。
众人回到七斋,发现木管事候在门口处,眼见六人回来了,便迎了上前说道:“六位,晚上好。”
元仲辛笑着点点头:“木管事,这么晚了还来七斋,可是陆掌院找?”
木管事点了点头,解释道:“掌院不久前就让说了想见你们,只不过我方才来的时候七斋没人,这会儿又来了一次。”
元仲辛眸光微闪:“方才我们出去吃饭来着——有劳木管事了,我们过会儿就去找掌院。”
送走了木管事,元仲辛转身对赵简四人说道:“待会儿你们都留在七斋,我和王宽去见陆观年就行。”
四人虽然不明白元仲辛的意图,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元仲辛看向王宽:“走吧。”
一路上,元仲辛都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王宽微微侧头望他,蓦然开口道:“你不信掌院?”
元仲辛嗤笑一声:“自我加入秘阁伊始,我何时与你说过我信他?”
王宽垂眸不语。
元仲辛用手肘碰了碰王宽,嘱咐道:“你不会撒谎,待会儿少说话,我来应付那老头。”
王宽点头,应下了。
陆观年只见元仲辛与王宽两人,不解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人来了,赵简他们呢?”
元仲辛不动声色地说道:“他们有另外的事情忙去了。”
陆观年不疑有他,放下手中的书,视线来回打量着两人:“今日审问结果怎么样?安离九可有说什么?”
元仲辛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奇怪之处,对于贩卖毒品至边疆军队一事,他供认不讳,估计明日再去问清楚些各种细节,就能定罪了。”
闻言,陆观年微微蹙眉,他沉声问道:“安离九什么都认了,没一点反抗?”
元仲辛点了点头:“对啊,不信你可以问问王宽。”
王宽轻轻地点了点头,元仲辛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安离九的确什么都认了。
陆观年神色颇为凝重,垂眸盯着桌上的案册,表情苦恼。
元仲辛微不可闻地挑眉,故作不解地问道:“掌院,安离九已被缉拿,还这么直爽地认了罪,五石散这案子算是破了大半,您还在担心什么?”
陆观年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少年正歪头凝视着自己,眸光深沉,让陆观年没由来地心虚,他心中不禁叹息,表面上却说道:“没什么,你们明日再去审问安离九之时,把登记案册也带去,因为这次人是禁军抓的,这次的任务报告不能归入秘阁,而是要交给禁军。”说着,他把自己面前的案册抽起,递向元仲辛。
元仲辛淡淡地打量他片刻,而后上前接过,原本淡漠的神情倏而变得笑眯眯:“好,掌院,那若是没什么事,学生先走了。”说完,他与王宽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陆观年紧了紧手,赫然出声问道:“你们审问安离九之时,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两人止住了脚步,元仲辛转身笑了笑,淡淡说道:“掌院,禁军态度良好,犯人回答配合,审问过程顺利,这算异常吗?”
陆观年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
回去的路上,元仲辛一边踢着地上的碎石,一边望着天上的皎月,神情深不可测。
王宽凝视他良久,忽而笑了。
元仲辛被他笑得不明所以,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王宽止住了脚步,双手抱臂,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笑你,秘阁前前后后新旧学生如此之多,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以下犯上,目前为止貌似就只有你一个了吧。”
元仲辛撇了撇嘴,不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以下犯上了?”
王宽闲庭信步地走到元仲辛跟前,好整以暇地说道:“我不仅看到了,我还听到了,你方才那么回答陆掌院的话,不就是为了逼急陆掌院,好让他自动自觉告诉你真相吗?”
元仲辛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干巴巴地说道:“行行行,你最厉害了,就你知道得多——我老早就警告过他了,要我帮他做事可以,但若是什么都不告诉,找别人去吧。”
闻言,王宽低笑:“这么巧,我也这么说过。”不止警告,想起之前自己的那番话,说是威胁还差不多。
元仲辛挑了挑眉:“哦,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王宽眨眨眼:“清河镇一案回来之后。”
元仲辛故作讶异地说道:“哦,原来平日里一副乖乖好学生模样的王宽也有看不惯陆观年那只老狐狸的一天啊。”
王宽挑了挑眉,眸光幽深地望着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我这么说,可不仅仅因为看不惯他。”
元仲辛心头轻跳,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讪笑几声,一时无言。
王宽嘴角抿着笑,停下的脚步再一次超前迈去:“走吧,该回去了。”
元仲辛咂咂嘴,眼底无奈,暗暗腹诽,这心怎么就管不住跳呢?
回到七斋,两人便见小景手里端着一碗褐色透明的液体,元仲辛右眼皮极为应景地跳了跳,刚要找个借口开溜,王宽早已握住了他的手,元仲辛郁卒地瞥了他一眼。
王宽眉眼含笑地望着他,温言说道:“乖,喝药。”
小景笑眯眯地说道:“元大哥,你不用担心,这药不怎么苦的。”
元仲辛无法,端着碗仰头把药全灌了进去,刚要张嘴嚷苦,王宽已经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元仲辛一边嚼一边向王宽投去疑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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