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呆滞得魂不附体,瞠目结舌地看向来者,赫然大声喊道:“哥?!”
众人被元仲辛这一声“哥”叫得立马回神,但依旧是惊愕万分,不敢置信。
来者,正是元家长子,樊宰执麾下的边疆骑侯军将领,元仲辛的哥哥,元伯鳍。
第117章
听到元仲辛的声音,元伯鳍立马转头看向他,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嘴角沾染着些许血迹,看上去虚弱不已,元伯鳍心头一惊,立刻翻身下马,赶到元仲辛身前,眸底暗暗燃着火光:“谁打的你?”
还未等元仲辛开口,王宽已经冷然出声:“常艺。”
元伯鳍眯了眯眼,没想到自己方才出手竟救了这么个玩意儿,眸水霎时冰凉,目光如箭刺向身后惊惶不安的常艺:“你居然敢动他?”
元仲辛一把拉住元伯鳍的手,压低声线,急急开口:“哥,常艺不能死!”
元伯鳍垂眸看向自己的弟弟,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哥不打死他。”
话音刚落,元伯鳍蓄力抬手,一记杀意盎然的掌风直直冲向站在几丈远开外的常艺,来势迅猛,常艺根本来不及躲避,掌风击中他的心腹,常艺身形不稳,被一掌击飞,直到背部撞击树干,跪地吐血不止。
乍看上去,常艺竟比元仲辛伤得还要严重。
元仲辛身旁的小景端详片刻,轻声惊叹道:“这吐血量,常都头估计是被元将军震伤了心脉,没个把月都好不了啊......”
元仲辛眉头直抽,无言扶额。
赵简低声惊呼:“我去!元仲辛,你哥这么厉害!”
隔空几丈远,仅仅一招,便能把人打得吐血不止,这得多浑厚的内力才能打出如此难挡的掌风?
元伯鳍回过头,淡笑着说道:“不过是看家本领,不足挂齿。”
元仲辛:“......”
那是,别人看家本领拿来保命,你那看家本领拿来要命,老厉害了......
就在此时,烈魂庙地基的木桩都被拆得差不多了,原被瓦砾木柱压得严严实实的地洞口出现了松动,禁军将木头小心翼翼地搬开,为首的男子终于露出了上半身,而下半身完全陷在了底下,动弹不得。
元仲辛赶紧发话:“赵简,快去救人!”
赵简会意,带着韦衙内他们和九斋的学生拿起衣箱,跑到洞口待命。
王宽眸光晦暗不明,冷若冰霜地盯着被霁麟军慌忙扶起的常艺,心中思量着到底要不要上前补刀让他死个痛快。
元伯鳍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淡然说道:“王宽,仲辛的伤要紧。”
闻言,王宽愤恨收回视线,快步走回到元仲辛身边,专心致志地望着小景正屏气凝神给他把脉。
小景的青葱玉指点在元仲辛侧脉处,凝眸瞬息,心底忽觉疑惑,她的确感受到元仲辛心脉上所受的伤,可为何他的气息如此奇怪,看似平稳,实际却是紊乱无序。
倏然间,元仲辛微不可闻地动了动被小景衣袖遮挡的手指,在小景腕上轻轻划了几下。
小景愕然地抬眸望他,她的反应让王宽与元伯鳍担忧不已,王宽惴惴不安地出声问道:“小景,仲辛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景敛回心神,淡定摇头,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事,元大哥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掌风击中,心脉受了点血气而已,回去我给他熬几副药便成。”
闻言,王宽与元伯鳍高高悬起的心才缓缓落定。
元伯鳍舒了一口气,望了望不远处正忙着救人的梁竹等人,回过头对王宽说道:“王宽,你先在此处照顾仲辛,我去帮忙救人。”
元仲辛无力地拉了拉小景衣袖:“小景,你也去帮帮忙吧。”
小景掩去眸底的担忧,抿了抿嘴,犹疑不定。
元仲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温言劝道:“我没事,有王宽陪着我。”
小景无法,乖乖地点点头,跟在元伯鳍身后进到圈内,压下心头的不安,投入到救人的任务中去。
元仲辛疲惫地靠在王宽怀里,回想起方才发疯暴走的王宽,心底一片忧虑,他轻轻叹息:“王宽,你方才太冲动了。”
王宽垂眸不语,心中沸腾的戾气渐渐平缓,抱着元仲辛的力气却在微不可闻地收紧。
冲动?
若他真的冲动,此时早就利用自己王参政之子的权势把常艺灭得灰飞烟灭,生不如死了——他从未想过仗势欺人,但为了元仲辛,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尽管王宽不语,但元仲辛还是毫不费力地读懂他心中所想,他抬手覆在王宽手背之上,低语道:“王宽,我知道你讨厌常艺,我也一样,我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但常艺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
“死了一个常艺,又会有千千百百个常艺冒出来,而且可能会比这个还要难缠,我们如今处境本就不利,不能再平添这场游戏的难度系数了。”
“王宽,你明白吗?”
王宽的指尖细细摩挲着元仲辛的掌心,忽觉心底烦躁落寞,不是因为元仲辛的话,而是因为那些逼迫元仲辛的人。
他本该逍遥一生,不为乱世所困,哪怕世道不平,他也能笑看谈尽天下苍生,怎的如今偏偏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王宽咬住舌尖,敛回心神,声线艰涩:“我明白。”
与此同时,常艺与他率领的宣武军已然不知踪影,烈魂庙最大的地基尽毁,偌大的寺庙被拆得仅剩一半,被埋困在底下的十九人终于重见天日,全部救出,其中受伤颇为严重的有五人,小景最先把脉的那名男子头部被掉落的木桩击中,额角血如泉涌,还有一名少年腿部被尖利的短木刺入;其余人都是因为被埋在地下过久而感到胸闷气短,他们各自分散在一个角落歇息,恢复着喘息。
至于那名小孩,因为一直被护在他父亲怀中,除了呼吸不畅,没什么大碍。
众人忙前忙后,把伤势过重的五人简单包扎过后,送到就近的医馆再做详细的救治,而其余百姓则对着元仲辛等人再三致谢,心中感激不尽,又惶恐不安,他们自然知道烈魂庙于大宋来说是何等重要。此次一拆,便拆去了半座,若当今圣上怪罪下来,他们必死无疑。
元伯鳍站出来,表明自己的身份,对心神惶惶的百姓们保证道,此次拆庙是为了救人,圣上明鉴,不会怪罪的。
此言一出,百姓们才稍稍安心,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家,家境清寒,没钱没物,拿不出什么东西做报答,只好又对着元伯鳍他们感激零涕了一番,而后纷纷散开,转身回家去了。
梁竹转身对元仲辛等人说道:“修庙一时之间是无法完成的,你们也无需在这里候着了,先回秘阁吧,若圣上有什么不满,你们也不用怕,有我梁竹顶着,回去好好休息吧。”
元伯鳍沉吟片刻,他担心届时朝廷会派人下来出来烈魂庙一事,不放心地说道:“我也留下......”
梁竹冷声道:“你回去。”
元伯鳍愣了愣,无奈低笑,如流从顺地说道:“好,我回去,你万事留心,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便来找我。”
梁竹不满地蹙了蹙眉,暗自嘟囔:“我能有什么应付不了的?除了你那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王宽将元仲辛扶起,紧张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元仲辛点头,笑道:“我还没这么弱。”
常艺打的那一掌不是不痛,只是和毒发之时的剧痛比起来,那都算是轻的了。
韦衙内也是操碎了心:“你不弱,那一巴掌打来还能吐这么多血——王宽,要不你还是抱他回去吧。”
闻言,王宽作势便要将元仲辛抱起,却被后者连忙制止:“我真没事!常艺打的那一下我没能反应过来,心神不定,才会吐血,不然你真以为常艺那家伙这么厉害,能把我打成这样?”
元伯鳍眼里含着淡淡笑意,出言说道:“算了,由他吧。”
六人带着元伯鳍回到七斋后,小景便急匆匆地跑去熬药,赵简过去帮忙,正厅内,王宽坐在元仲辛一旁照顾着他,韦衙内一边沏着茶,一边好奇地望向元伯鳍:“元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元仲辛也想问:“对啊,你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让我去接应接应你也好。”
元伯鳍轻轻地笑了笑:“樊大人有事要回开封上朝禀报,我和其他几名骑侯军跟随他回来而已。”
此话一出,元仲辛蓦然想起了他从陆观年处偷来的密报,他抿了抿嘴,还是问出了口:“樊宰执要禀报的事,是不是与五石散有关?”
元伯鳍微微一怔,目光略微惊疑地看向元仲辛,而后垂眸,沉默片刻后才淡淡开口:“对,也有此事。”
元仲辛眸光微沉,神色不明。
元伯鳍用了“也”,那就是说樊宰执要禀报的事绝不止五石散。
第118章
元伯鳍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五石散出现问题的?”
元仲辛思量须臾,简略地将安离九的事情告知给元伯鳍,至于其中的详细情况,元仲辛闭口不提。
元伯鳍微微蹙眉,状若自语道:“原来不止我们北疆出现了混有红鹃的五石散。”
王宽问道:“元大哥,你们是如何发现五石散有问题的,可是军营中出现了什么可疑的人?”
元伯鳍微微叹息,摇头解释道:“我们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大概五个月前,我们的军医在开箱之时便发现了五石散的蹊跷,于是立刻命令我们仔细检查剩余还未开箱的五石散,谁知全都是混有红鹃的,樊大人察觉到不对劲,便让我们调查,调查出来的线索指着我们一路向西北边陲深入,但后来查了一个多月,依旧是一无所获,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写密报向朝廷上告此事。”
元仲辛眸光微闪:“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重新运输过来的五石散经过了军医的再三检查,的确没有问题,我们以为五石散一事已被解决,便没有再留意。”
谁知几个月后,又有其他边防传来五石散死灰复燃的消息——这件事,倒是完全出乎了元伯鳍的意料。
元仲辛神色颇为凝重地看向元伯鳍:“有问题的五石散可以经过三层检查进入到驻军营地,若没有内鬼,这件事根本无法完成——哥,不瞒你说,我们怀疑如今朝廷内部出现了来自大夏的细作,他们处在暗处,人数来头都不清楚,但他们肯定有与大宋官员勾结,你觉得会有谁?”
元伯鳍垂眸蹙眉,一言不发,倏而叹气:“仲辛,连你都察觉到了大宋朝内的蹊跷,你觉得在朝内眼线诸多的樊大人会察觉不了吗?”
元仲辛愣了愣,思绪混乱:“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元伯鳍摆了摆手,面容肃正地开口:“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们可以应付的范围,从此刻起,你们都别管了,先把它放一放吧。”
元仲辛不死心,还想再劝:“哥,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之前查到青州......”
元伯鳍沉声喝道:“元仲辛,你连哥的话都不听了吗?”
元仲辛不敢置信地望着元伯鳍,暗暗咬牙,眼神不忿,语气恨然:“你以为这些事情,是我不想管就可以不管的吗?我被拉进来的时候根本没得选!”
话音落罢,他赫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厅。
王宽见状,立马追了出去。
韦衙内与薛映惊愕万分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争吵,顿时语塞,他们没想到方才还为元仲辛出气的元伯鳍竟也有如此固执的一面,还把元仲辛气得不轻。
元伯鳍深感无奈,揉了揉眉心,对于元仲辛的性子,他十分清楚,可两国之间所牵涉道的事情是何等惊险,他根本不想让元仲辛去碰,尽管知道有人是专门冲着元仲辛而来,他还是想竭尽全力,试着把元仲辛推到安全范围。
他深吸一口气,敛回心神,对呆坐在一旁不敢说话的韦衙内与薛映无力地笑了笑:“我先回去了,麻烦二位帮忙告知元仲辛一声,若他有什么事要来找我,便去樊大人府上,直接报我的名字便可。”
韦衙内欲言又止地说道:“元大哥,你不留下吃饭吗?元仲辛刚才虽然生气了,但他还是很高兴你能回来的,要不吃顿饭再走?”
元伯鳍轻笑着摇头。
韦衙内还想再劝劝,身旁的薛映用手肘撞了撞他,而后点头应道:“你放心元大哥,你的话我们会带到的。”
两人想要送元伯鳍出去,却被元伯鳍婉拒了,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韦衙内不由自主地叹气道:“这大宋哪哪都不太平,怎么这么多破事儿?”
先是五石散,后来又查出了大夏细作,如今又牵扯到两国问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流年不利吗?
薛映不语,但心中也是忧虑重重,总觉得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元仲辛沉默不语地坐在床沿边上,双眼毫无焦点地盯着地面,神色不明。
见他这般模样,王宽也不好受,他来到元仲辛身旁,语重心长地劝道:“仲辛,元大哥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气了。”
元仲辛自嘲地笑了笑:“为我好?他又不知实情,怎么为我好?”
大宋之中有冲着自己来的大夏之人,元伯鳍若冒然行动,定会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元仲辛最不愿看到的。
王宽抬手轻柔地拨开元仲辛眉眼间的发丝:“你要相信元大哥,相信樊宰执,他们朝中眼线多,樊宰执又手握重权,其实在查大夏细作这件事上,他们的确比我们更占优势。”
元仲辛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身侧的王宽,蓦然笑道:“你叫我相信我哥,相信樊宰执,我听你的便是——但日后呢,若我要你相信我,你肯吗?”
王宽眉眼含笑,目光极尽温柔:“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肯。”
元仲辛心中动容,眼底的凝重驱散了不少,他挑了挑眉,故作轻松调侃道:“王宽,你可别夸下海口啊,你要说到做到。”
王宽但笑不语,凝望元仲辛半晌,倏然间,一只手揽过他的脖颈,一手搂住他的细腰,俯身吻了上去,舌尖迫不及待地钻入元仲辛的唇中,不尽纠缠,唇舌交触间,王宽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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