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间,柴房里一片死寂。
良久,赵简抖着声音说:“元仲辛,你瞎说什么呢?昨天晚上我们明明还......”
元仲辛瞥了她一眼,赵简顿觉寒意席骨而来,她知道,元仲辛没瞎说,他是真的没看见那片村落。
韦衙内哭丧着脸:“不是吧!我们真的是...见......见鬼了?”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不仅和鬼说话了,还差点吃了鬼煮的饭,韦衙内害怕得胃里一顿翻江倒海。
王宽蹙眉:“这么说来,还是那群盗匪把我们带了出来......”
元仲辛扫了扫面色颇为惨白的众人:“你们真信这些乱神怪力的东西?”
小景声线哽咽,显然被吓得不轻:“我们都亲眼看见了......”
王宽望向元仲辛:“那日你与我说的不好的传闻指的就是这个?”
元仲辛默默点头。
薛映忽然说道:“清河镇闹鬼的这个传闻,陆掌院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的吧......不然也不会派他们前来处理这些事情。
元仲辛嘲讽似的笑了笑,自然明白薛映的意思,只是他低头不语。
王宽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绪:“不管昨夜的闹鬼是否为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先逃出这里。”
王宽话音刚落,一股浓厚的白烟从门缝里飘了进来,赵简眼尖,立马发觉了不对劲,她喝道:“屏气!有迷烟!”
众人神色凛然,但还是没能反应过来,韦衙内与薛映最先遭殃,他们顿觉无力,手脚发软地颓坐在地,随后便是元仲辛他们,王宽手快,在自己尽失力气之前,扶住了元仲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说是迷烟,但元仲辛一众人除了手脚无力身体发软后,并没有陷入昏迷,下一秒,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进来三个身形高大的盗匪,他们粗鲁地将六人拽起,一人两个地把他们提出柴房。
出了柴房,六人才看清眼前的一切:数不尽的盗匪站在路的两旁,冷眼看着被提拽着的六人,手里皆拿着钢刀长剑,面容凶神恶煞,像是看着被拖去斩杀的囚犯一般。
走了大概半刻,他们到达了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三个大汉停下脚步,松手将元仲辛他们放开,没了支撑,六人倚靠在了一起,眼神不断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表面看上去淡定漠然,实则心里却惶恐不安,他们六人实在猜不准这群盗匪要的到底是什么。
王宽扫视着四周,不知为何,心里渐渐浮起一个怪异的念头,这群盗匪看着横眉怒目凶恶无比,但他们却是一动不动,根本没想过要对他们不利。
元仲辛眸光微沉,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不知是何方神圣将我们六人绑来此处,若大人只是想要钱财,只要放了我们,一切都好说!”
盗匪们相互对视一眼,无人回应。
王宽暗地低语:“不对劲......”
元仲辛偏头低问:“怎么了?”
王宽眯眯眼,看向了自己的右前方,那里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盗匪,王宽凝视着他良久,不知怎么莫名生出了一个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王宽将他心中所想告诉给靠在他背后的元仲辛,元仲辛尽力地扭着头去看王宽口中的盗匪,目光触及之时,元仲辛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哦豁,完蛋了。
第13章
元仲辛心头微跳,用怀疑的语气问道:“你见过他?该不会是认错了吧?这群盗匪常年游走在偏僻村镇,你怎么可能会见过呢?”
王宽想来想去都没能想起什么,经元仲辛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应该是自己记错了,便不再纠结于此。
背对着王宽的元仲辛暗自舒了一口气,偷偷在心里骂了句,差点被他看出来了!
六人就这么坐在空地上,虽说已经过了午时,但太阳依旧高挂,六人在阳光之下暴晒都快一炷香的时间了,情绪也由最开始的不安慢慢转变成了无奈与不耐。
韦衙内最先爆发,他拔高音量朝着盗匪们喊:“你大爷的!要杀要剐还是要名要利,你们倒是给句话啊!小爷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用太阳晒死人的!能不能长点心啊?!”
盗匪们好似听不懂韦衙内在喊什么,对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对韦衙内的话置若罔闻。
元仲辛舔了舔干燥的唇,对韦衙内说:“衙内,或许你搬出自己的身份,还管用些。”
韦衙内眼神一亮:“真的吗?”
“嗯,你可以试试。”元仲辛建议到。
“喂!”韦衙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喊声,愣是把昏昏欲睡的小景给叫醒了,“小爷我是大宋殿前太尉韦卓然的儿子,独子!知道啥叫独子吗?!”
元仲辛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犊子?
韦衙内却没有理会元仲辛的反应,继续喊:“只要你们放了我们,我便让我爹给你们送去黄金一百两怎么样?!我是他唯一一个儿子,我出声叫道的,他肯定会答应的!”
韦衙内刚喊完,一个稳重拖沓的脚步声传来,六人顺着声源望去,入眼的是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男子,右眼被一块黑布遮盖着,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嘴里叼着一根烟枪,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他眼神不善地睨了方才还在大声乱叫的韦衙内一眼,他声音特别难听,仿佛鸭子唱歌似的:“你说你是殿前太尉韦卓然的儿子?”
韦衙内被来势汹汹的独眼盗匪吓到,下意识地望向元仲辛,后者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韦衙内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是啊。”
独眼盗匪不言不语地盯着韦衙内,仿佛在考虑着自己是否要相信他的话。
韦衙内被他盯得全身发毛,他昂着头:“我真的是他的儿子!只要你跟着我回到开封,我自然有办法证明!”
赵简白眼一翻,你倒是会讲价,还让盗匪跟着你回开封?你把他们都当保镖了吗?
独眼盗匪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放声大笑,笑声极为刺耳难听,好半晌才停下来,他阴恻恻地直视着韦衙内的双眼,恶狠狠地问:“你让我跟你回开封?”
完了完了,这傻孩子完球了。
韦衙内被他阴冷的神色吓到了,方才还颇为嚣张的气势霎时萎靡,韦衙内咽了咽口水,声音发抖:“不......不可以...吗?”
众人:“......”
独眼盗匪又笑了,他伸手拍在韦衙内头顶的发冠上:“可以!”
众人:???
韦衙内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傻愣着问:“啥?”
独眼盗匪笑得阴森森的:“你不是让我们跟你回去开封拿黄金吗?现在就启程!兄弟们,走!”他短手一扬,盗匪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三驾马车并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其中一驾居然还是王宽他们出来坐的那一辆。
方才那三位大汉又出现在六人身前,再次一手拽一个地拉起元仲辛他们走向马车。
赵简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还以为自己做着梦,刚刚还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韦衙内死命拽住马车的架子,说什么也不肯上车去:“你确定是送我们回开封?不是把我们带到哪个偏僻的地方灭口?!”
其中一个大汉不耐烦地一脚揣在马车轱辘上,吓得韦衙内没和旁边的薛映抱成一团:“叫你们上就上,这么多话,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
此时,六人体内的迷烟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但要出手与这群人对打,还是差一截,小景在韦衙内的搀扶下率先上了马车,随后再是韦衙内,薛映,赵简。
元仲辛转过头去喊王宽,却发现后者依旧盯着方才那个高高瘦瘦的盗匪,眼神深不可测,元仲辛心里一顿,心下暗叫不好,想把王宽推上马车:“王宽,别看了,快走吧!”
王宽扭头意味深重地看着元仲辛,眼底犹如一潭高深莫测的秋水,让元仲辛莫名发虚,王宽朗声问道:“仲辛,你真的是被他们抓来的吗?”
元仲辛只觉自己的右眼皮又跳了,狂抽不止的那种跳。
他就知道!王宽肯定是猜到什么了!
王宽没有上马车,转身走向那个高瘦盗匪,大汉挥着拳头冲向王宽,喝了一声:“你干什么?!”
王宽却不躲,冷眼看着飞来的拳头,他笃定了,这群所谓的盗匪根本不敢上他们一分一毫!
马车上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便看到了这般情景:大汉的拳头停在了王宽鼻梁之前,仅差一指的距离,王宽则神情淡漠地看着大汉,并无半分动容,元仲辛则双手抱臂地盯着王宽,眸光意味不明。
赵简大惊失色,跳下马车赶到元仲辛身旁:“你们干嘛呢?!”
元仲辛扬扬手,大汉的拳头收了回去,他的语气皆是无奈:“王宽,乖乖跟着我回开封不好吗?”
后者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元仲辛策划的,王宽摇头:“陆掌院布置的任务还未完成,我既然应下了,就这么空手而归,有毁君子之道。”王宽的声音很是温和,让人如沐春风,但元仲辛很了解他,再怎么温和,王宽若是坚定了心中所想,别说这里三驾马车了,十驾都拉不动他。
元仲辛长叹一息,只觉头疼无比,清河镇有多危险,恐怕只有元仲辛一人清楚,他们六人再怎么聪明过人武功了得,也不过是秘阁的学生,此番前来处理这事本就是妄谈。
本想着借闹鬼传闻吓退他们,没想到终究还是被王宽识破了。
赵简他们一脸茫然,现在这样整的又是哪一出?
元仲辛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天高喊:“老贼!”
赵简等人呆若木鸡,心神俱震。
赵简率先反应过来,她惊呼:“元仲辛!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韦衙内薛映小景:“什么?!”
清河镇闹鬼的传闻并非元仲辛造谣,实际上那里从一年前便传出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但具体是什么,无人得知,元仲辛知道的都是他哥元伯鳍告诉他的,说清河镇外出寻工的青年人一夜间全部回到了清河镇内,自那以后,镇里的死亡人数急剧飙升,而且,死的都是年老之人,后来官府有派过不少人去调查,不过最后,都以失踪无音讯告终。
于是,清河镇闹鬼的传闻就这么传开了,但官方为了避免民间陷入恐慌之中,命人封死了消息,清河镇的传闻仅存在于一些偏僻小镇上,开封距离遥远,消息传播得不了了之。
所以说,昨晚王宽他们听到的村长所说的那些并非都是假的,里面的老人的确都死于非命,且再也无人进出过清河镇,更无人敢前去清河镇——在他们眼里,清河镇已然是一个鬼镇,谁去谁没命。
至于那片村落,原本就是一座废弃村庄,王宽他们入夜前看到的景象全都是老贼手下的泼皮们特意装饰而成的,为的就是让他们误以为这里真的闹了鬼,好叫他们心生退意,返程回开封。
谁知王宽等人根本没想走,只想着找另一个地方落脚,泼皮们只好装扮成盗匪,将王宽他们先抓起来,等元仲辛赶到再另作决定。
元仲辛知道他们难缠,没想到这么难缠,只好借着盗匪要赎金的要求,把王宽他们全部带回开封再说。
韦衙内咬着手中的苹果,一边嚼一边嚷:“所以你弄这么一出完全就是为了叫我们回开封?!”
元仲辛靠坐在一个树下,不作回应。
韦衙内被元仲辛的脑回路惊到了:“你想要让我们回去费这么大劲干什么?直说不就行了吗?!”
他就说嘛,长这大个,愣是没见过盗匪敢跟着人质回家取赎金的——与其说是押着他们回去拿钱,倒不如说是想护送他们回开封。
元仲辛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睨了睨身边的王宽,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若直说,他们肯听话回开封的几率有多大?
知道元仲辛是为了保护他们,赵简等人也生气不起来,暗暗在心下道了声谢。
王宽淡笑,眼中神采飞扬,望向元仲辛,眸光里有着他自己都未曾想过的温柔,尽管后者根本不想看他。
薛映忽然举手。
老贼点头示意他可以问问题。
“昨晚,村长和老婆婆是怎么消失不见的?”
这也是困扰着赵简他们的问题,皆好奇地盯着老贼。
老贼:“你们那晚搜寻了哪些地方?”
王宽回答:“只搜查了灶房,但是我能确定,村长与老婆婆能去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是屋外或者是楼上的其他地方。”
时间有限,又要悄无声息,根本轮不到他们跑多远。
老贼点头,承认王宽说得在理,随即他神秘一笑:“其实有个地方,近在眼前,你们却选择性的忽略了。”
小景不解地歪歪头:“哪里?”
老贼手指凭空指了指自己脑袋上方。
天?
这时,一直闭口不言的元仲辛甩了甩手中的柳条,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的头上。”
那晚,村长与老婆婆其实一直躲在他们头上,双眼在黑暗中盯着王宽一行人,直到他们离开了屋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第14章
韦衙内脑补了以下老贼口中的场景,立刻浑身发毛。
小景喃喃道:“那村长和老婆婆看起来都已经年事颇高了,身手还是这么好啊。”
赵简双手抱臂在胸前:“傀儡技艺团尽收些山野精怪,身手好的人不在少数,附在屋顶墙身对他们来说本就是看家本领,并非难事。”
元仲辛将手中柳条一抛,一阵热风袭来,将轻盈摇曳的柳条卷向王宽,王宽眼快,伸手接住,捻在之间瞧了瞧,只见柳条的尾部已被元仲辛撕成了细絮。
元仲辛起身伸了伸懒腰:“解疑解完了吗?”
赵简瞪了他一眼:“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一出的?”
他们离开秘阁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元仲辛却把他们的行程猜测得如此精准,对于元仲辛的神机妙算,众人是概叹不已。
元仲辛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只是让老贼提前派人在这里守住你们而已,这个驿站是前往清河镇的必经之路,只要人不傻,总归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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