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拥抱,即使是在情急之下,男人手上的动作却是那样果断而执着,折原临也在男人的怀中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跳,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都要被对方的动作而剥夺。
明明先出声打破这份怪异氛围的是折原临也,抱着他的男人却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推开了他,被推出去的瞬间临也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但静雄仍然紧紧地抓着他的右手,似乎是完全不给他有机会逃走。
粗重的呼吸在自己前方响起,临也认命地低下头,将左手伸进了衣带内,握紧了冰冷的小刀。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带到了路边,身旁还可以感受到车流移动的气息。他轻呼了一口气,以此平复自己的内心,等待着眼前这个明显处在爆发边缘的男人的话语。
“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平和岛静雄不负所望地开了口,临也也能明显体会出静雄语气中的克制。
他扬起自己的招牌笑容,却又想起此时自己正低着头对方根本看不见,便又收回了笑意。他知道男人还有下文,便识务地沉默着不说话。
“你就这么地想找死么,如果不是我帮你挡下那辆车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静雄的语气终于强硬了起来。
手腕被静雄不加控制的力道抓地生疼,但他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接着话。
——知道,无非是断几根肋骨
——小静你这种小题大做的笨蛋可是打扰了我的休息计划啊
他依旧不说话,静雄也终是发现了不对劲。
“喂,跳蚤,你怎么不说话。”临也腹部的伤口不断往下滴下的鲜血让静雄蹙起了眉头。
看着临也一直低头沉默的样子,静雄索性用另一只手抓起临也的下颔强迫他看着自己。但当他的手指刚刚碰到临也的皮肤时,临也却突然扬起头,抬起左手用力地挥过来,一道悚人的银光瞬间在自己眼前闪过。
他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不是不想躲,而是确实躲不掉了,他知道就这样被刺一下不会有任何问题,便不想去理会对方这无谓的动作。然而想象之中的触感没有在身上感觉到分毫,最后反应过来时,只有脖子边停留着的极力颤抖着的刀锋,和面前那双颤抖着的红眸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折原临也彻底僵硬在了原地。
他的小刀从男人的手臂上方经过,精准的停留在了男人的颈动脉旁,他是笔直地朝着设定的方向刺去,而目标的男人也没有丝毫的躲避的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顿,看起来似乎是临也有着高超的技巧,但只有临也自己心里清楚,他流露出的明显是想要刺伤而不仅仅是威胁的意图已经暴露了一切。
他似乎听见了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以及男人喉结处,声带的不规则震动:“临也……”
手中的小刀应声落地。
“你的眼睛……”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甩开了静雄的紧握着他的手,成功地打断了静雄即将说出口的话,然后他推开了静雄,不顾在黑暗中盲目的冲撞,转身就想离开。但仅仅是迈出一步,临也就感到脑海中直接窜上一阵眩晕,极度的反胃感涌了上来,胸口闷地几乎要不能呼吸。
“呃……”他艰难地扯住胸口前的衣襟,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一声。
再也没有了丝毫能够支撑自己的力气,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失。
“临也?”身后传来了男人询问的声音。
临也想苦笑一声,但就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已经丧失,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地下栽倒,思考的能力已经完全消失,有轻风在自己的耳畔刮过,刺痛着心口。
“临也!”
意识彻底消失前,他听见了男人从未有过的焦急的语气。如同眼前的黑暗一般,那浮浮沉沉的意识,被看不懂的世界彻底淹没。
第5章
作为一个本身就是惊悚的存在的无头妖精杜拉罕,塞尔提觉得最恐怖的场景是什么呢。
是一个名叫平和岛静雄的男人脸上焦急到扭曲的诡异表情。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塞尔提的第一反应是把门重重地关上,但即使思想是这么想的,她惊讶到几乎无法动弹的身体还是没有让她做出那样的举动。
门口站着的男人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浸湿他的衣领,像是刚刚经过马拉松的比赛一般,整个人显得急促到不行。一直带着的墨镜已不见踪影,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意外的显出少有的焦虑,只是那种表情实在称不上好看,许是因为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那蹙在一起的眉头和几乎要挤成一团的五官无论怎么看都有些吓人。
而塞尔提确确实实被吓到了,甚至没有心思去拿出自己的PDA,她几乎可以感到自己没有实体的嘴巴已经张大成了歪曲的弧度。
“塞……塞尔提。”面前的男人在喘息中调整着呼吸,回过神的时候她意识到对方是在吃力地唤着她的名字,“新罗呢?”
听到自己爱人的名字的一瞬间她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男人的意图,连忙将门打开地更大示意男人赶快进来,男人也顾不得换鞋,快步地走进了房内。有大量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顺着男人的脚步在玄关的地板上蔓延开来,塞尔提皱起了不存在的眉头,不太平静地看着男人背上的身形。
那些血迹并不属于平和岛静雄,而是属于被他背在背上的折原临也。
并不多的血迹却将平和岛静雄的白色衬衫浸染成刺目的红色,如同某个人的双眸一般摄人心魂。
岸谷新罗听见声响从客厅迎出来时,一眼看到的就是满脸急躁地涨红的静雄和被他背着的一脸失血地苍白的临也,颜色对比成怵人的画面。
“新罗!”看到新罗的一瞬静雄飞快地喊了一声,“快点!这只死跳蚤他又……”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嘴巴还半张在空中,脚步就这样停了下来。
新罗也顾不得静雄极为罕见的失态,连忙从静雄身上接过临也,半推着冲进内置手术室内将临也放到了床上,他动作迅速地准备好手术用具,将临也安顿成手术准备状态,利落的套上了手套。在关上房门的时候,他却还能看到,平和岛静雄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目光有些许呆滞地看着手术室的方向。眼神微微一动,新罗还是没有犹豫地合上了手术室的门。
房内迅速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纯净得令人作呕。
新罗带上了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待口罩的形变缓缓复原,他才伸手掀起了临也的衣服。血液已经有些凝固,衣服的撕扯有些困难。新罗稳住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与皮肉分离,衣服被掀开的一瞬凝固的血液还是不得已地撕开结痂的伤口,鲜血顺着皮肉泊泊地涌出,从皮肤上流下浸湿了身下雪白的床单。
“呃……”本应昏迷中的临也突然皱起眉头低哼一声,身体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临也?”新罗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放下了手术刀看着悠悠转醒的临也。
如同蝴蝶振翅一般,临也在轻颤了几下眼皮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涌上身体的不是疼痛而是无尽的疲惫,就像是身体每个机能都放弃了工作一般,叫嚣地要陷入沉睡。然而他的眼前仍是无一例外的黑色,醒来的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事实,过度的惊慌让他差点叫出声来。思维还不清醒却早已记住了自己已经失明了的这个症状,即使如此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要把它当成一次梦境。
眨了眨眼睛,他试图驱散眼前的黑暗,但无论尝试了多少次都是意想之中的失败。在完全接受了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之后,他兀自放松了身体,疼痛也是在那一瞬间侵蚀了他的神经。并不是那种无法忍受的疼痛,临也只是暗暗地皱了皱眉,便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晕倒前的事情。
他的记忆停留在一个有些热度的怀抱中,没有色彩的场景让他只能感受到男人宽厚的胸膛,和那人身上皂角味与汗湿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身体猛地一颤,飞驰的车流以及落地的小刀自动地在眼前浮现开来,鲜活的记忆一点一点明了起来。
「临也」
「你的眼睛……」
平和岛静雄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让临也受惊一般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被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知道了。
要理清这一句冗长的话语真正的内涵需要多少的勇气。
临也感觉有一部分的世界被吞噬殆尽。
——啊……被他看到狼狈的样子了……
——他会不会从此失去了追逐我的兴趣呢……
临也无意识地勾起嘴角,只是微微扬起的弧度让临也第一次觉得笑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但他仍然没有收回这堪称难看的笑容,只是将放在耳边的手更加贴近了自己的皮肤。
那么这里是哪里呢。还在街边?或是被草履虫小静送到了医院?嘛应该还在街边吧,小静怎么可能有把我送到医院的意识。
而且如果不是街边的话,怎么会这么黑呢……
自以为独身一人的临也把心中的情绪原原本本地表达了出来,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悲怆的氛围迅速的蔓延到每个角落。
“……临也,你没事吧?”
凭空突然响起的过于熟悉的男声让临也来不及收回表露在外的情绪,但是那下意识睁开的双眸还是暴露出了他的震惊。
“新……罗?”像是不敢相信事实一般,他嘶哑地低唤出声,吃力地确认着这可悲的现实。
那没有焦距的视线让新罗彻底确认了事实,原本只是因为临也醒来之后过于怪异的行为而不放心地询问一下情况,但那陡然睁大的眼睛充分体现出了主人的讶异,那双向来泛着精明光芒的红眸此刻黯淡无光,那向来诡谲玩味惹人讨厌的笑容第一次变了味,看得让他只觉得无比可悲。
新罗有些愤懑地握紧了拳,折原临也对自己的反应,是明显不知道自己在场的反应。而他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原因不置可否。他直接抓住了临也捂着双耳的手,强迫性地将双手摁在床上,然后他对上临也不在自己身上目光,不自觉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临也,你告诉我……”
“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经看不见了。”
毫无询问意味的一句话,密医语气中满满的陈述口吻仿佛只是想亲自听到当事人的肯定。
作为一个医生新罗非常清楚,自己是不能存有“侥幸”这种心理的,他只需要最真实最确切的答案,虽然心中最不易被察觉的地方已经泛起了久违的悲哀感,但他还是迫切地寻求着真实。然后他就看见了,折原临也扬起的一贯不恭的笑容,和他对着没有自己视线的地方缓缓点头的动作。
“应该算是吧。”风轻云淡到仿佛只是错过了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
新罗再也沉不住气,放开临也的手直起了身子,动作幅度大到让白色的风衣都掀开了空气。
“为什么,临也。”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没有添上怒气,“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那些事情,虽然我知道你不可能放得下,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仅仅一个月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临也淡然地听着,没有表示出丝毫的不满,他的脸上仍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新罗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骗过去。
“别这么生气嘛。”临也轻松的语气却没有化解围绕在新罗身旁压抑的气息,“运气不好而已啦,回去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一个……”临也不自然的顿了顿。
“让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工作啊。”
听出临也语气中不自然泄露出的怪异停顿,新罗莫名的怒气也就这样消散。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少会生气的人,除了牵扯到塞尔提的事情之外,他几乎从来没有真正地动过怒。对于折原临也这个人,他一向表现出的都是“爱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打扰到我和塞尔提就行”的放养般的形象,那些无论是会动荡社会还是会毁灭世界的举动他从来不理会,他只是不厌其烦地替折原临也收拾着危险事件后包扎伤口的残局,也从来不会过问对方涉足的每一个事件。明明是自己的多年老同学,来往地却如同包了年薪的私人医生与顾问。
新罗心中也清楚,临也做的事情永远都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总是在乐此不疲地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并以此为乐,但他真正在意的人他绝不会做出过激的伤害。或许说,他会在不经意间去维持着那份他所唾弃的,又不肯承认的可悲的在意。
他这一次究竟又是在为了谁而努力,新罗无心也无意去过问。
看着这样的折原临也他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哪怕只是想要象征性的一点点威胁。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新罗突然拿起了晾在一旁已久的手术刀,冰凉的刀身擦过临也的伤口时让成功地临也一颤:“算了,我也不想管你自己的私人兴趣了,总之现在你给我忍着点,我再给你上点药。”新罗恶趣地将手术刀在临也眼前晃了晃,看到对方毫无反应时他才想起对方根本看不到,便悻悻地放下手术刀。
他一边背对着临也拿下了药柜上的棉签一边继续开口:“好不容易快好了的伤口又裂开了,你也真是够闹腾的。”
临也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了口:“新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语气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不安,像是在确认什么。而新罗自然是知道临也想知道的是什么。
“不是我找到你的啊,是静雄把你送过来的。”
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新罗正在往临也的伤口上涂着酒精,不知是激痛还是激动,临也身形大幅度地一颤,但随后临也便抿紧了唇,一言不再发。新罗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临也的表情,然后把视线转向了房门口,轻不可闻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相比起手术室内突然压抑下来的安静,客厅外的氛围活跃得有些怪异。
已经放弃再说些什么的塞尔提索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静雄一副焦急的模样来回踱步,他来到这里并没有多久,但客厅中已经满满的弥漫上并不好闻的烟味。不常接待客人的烟灰缸里难得地堆满了烟头,星星点点的火光透过瓷器的烟灰缸映射出来,再一次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静雄把抽到滤嘴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熄,没有间断地再一次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烟包。
“啧。”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烟包静雄烦躁地砸了咂嘴,然后随手将捏瘪的烟包丢到干净的茶几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的表情,又抬起手用力地揉乱自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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