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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人类的折原临也怎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当然会有，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人类。
是怪物。
静雄突然松手，放开了临也，主动地往后退了一步，岑亮的皮鞋踩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破裂音。
“我今天来只是想要问你眼睛的事情……”静雄压低了声音，待心情平复了些许，他才恢复了以往的语调，“但我不会对一个病号出手。”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走。”像是下了什么屈辱性的莫大决心，静雄咬了咬牙就想要转身往外走。
“不用了。”临也的声音打断了静雄的动作。
静雄应声抬起头，看着临也脸上过于平静的表情。
“你的行动与我无关，我只是要回新宿而已。”
“……哈？别开玩笑了！”静雄第一次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对折原临也心软，这个男人无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一定会挑战到他的底线，即使努力压制也会因为折原临也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彻底宣告无效，“你这幅样子回新宿能干什么？你难道还要折腾你那些害人的事情吗！”愈发激动的语气充分展示出了男人的本性。
临也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双手环住肩膀大笑了两声，然后笑累了一般摇了摇头：“果然呐，小静你也不过是这种程度啊。”
他接着摊开了双手，随意地耸了耸肩：“收起你那不知道打哪来的可悲的怜悯吧，不过是个怪物而已就不要妄想去模仿人类了。”临也舔了舔下唇，轻轻挑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何况我要做些什么，根本就与你无关吧。”
即使是平和岛静雄也听得出话语中淡淡的疏离，若有若无的烦躁浮上心头，他一把抓住了临也的肩头，有些激动地晃动着：“死跳蚤你别再得寸进尺了，你根本就看不见，回到新宿你要怎么生活啊！而且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你不就是因为那些害人的事情才搞成现在这种……”
“小静，不要偷换概念哦。”被冰冷的语气打断的话语瞬间噎住，就在那一刻静雄感到自己的喉咙是那样地干涩无力，临也却注意不到静雄的僵硬。
“明明就是因为小静的暴力……”像是想要讥讽什么一般，临也将右手抬起，轻抚上自己的右眼。
“我的眼睛才会失明的。”
风轻云淡。
折原临也的语气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那漠然的态度，仿佛失去视力不过是一件人生路上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一般。他直截了当地在当事人的面前说出了这一段话，毫不顾忌时机的好坏和对方的情绪，也完全不害怕对方可能因此暴走的行为。
他完全相信对方会动摇，而对方也确实动摇了。
静雄是多么想回避这个话题，但即使自己刻意不提，对面的情报贩子行动的时机他却无论如何也掌握不到。并不是想否认什么事实，而更是一种自我厌恶，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个扬言着要亲手抹杀的存在，但真正因为自己而出事时他却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
他已经被这种情绪困扰了整整一个月，但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结论。即使思维再简单静雄也已是个在社会上立足的成年人，他明白今天的事情应该就要在此时结束，虽然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着临也未被遮挡起的左眼，静雄还是选择沉默地收回了手。
临也感到肩上的压力瞬间消失，意识到今天的这次交集到这里就要结束了，他便放下手，旁若无人地转身继续摸索着自己的东西。没走几步，他就在枕头旁边触碰到了被整齐地叠放好的外套，腹部的伤口的撕裂程度并不是很严重，新罗便没有为临也换上病护服，只是将他的外套脱下后便安顿在了床上。他麻利地穿上自己的外套，那一瞬间那个掌控风云的情报贩子的气场仿佛又回来了。
没有过多理会不知站在何处沉默着的静雄，临也伸出手，摸索地朝着门口走去。
不管多想就这样置身事外但看到临也不受教训地依然朝着玻璃碎渣的方向走去时静雄仍然是没忍住自己的情绪。
“喂临也小心！”连贯到失去标点的急切。
抓住临也手的一秒临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踩到了一块最近的玻璃，通过触碰到的手静雄明显感到临也的身子一颤。因为穿着袜子，玻璃并没有直接刺进皮肤，只是在表面留下了几道不深的割痕。伤口是次要，疼痛消失的瞬间临也才感到手上有着不自然的热度，意识到是静雄抓住了自己的手，他突然感觉心里传来了异样的感觉。忽视了那轻微的刺痛感，临也不耐烦一般地甩开静雄的手，屈身拂去袜子上残留的碎屑，继而侧过身，试探性地走上一条没有玻璃的小道，往前走了很多步，也没有再传来任何的障碍物，他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过了最危险的那块区域。
在看见折原临也就像是忽然能看见一般精准地避开了哪些玻璃渣后，静雄感到说不出的震惊，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即使那理由他不是很想承认。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够想象到玻璃杯摔碎后的分布场景，静雄许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家伙还真的挺厉害的。
新罗家的内置病房临也并不陌生，他就这样凭着记忆熟练到可怕地直接走出了病房的大门。站在门外看到临也就这样自然走出来的塞尔提明显地吃了一惊，什么都没多想就冲上前来扶住了临也摇晃的身子，她虽然很想问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比静雄敏感许多的神经让她一早就意识到她已经无法和折原临也交流的事实。
“啊，这次是真正的搬运工小姐了。”手臂和肩上传来的纤柔的触感让临也一下就认出了来人，虽然对于这位杜拉罕突然好转的态度有些疑惑，但他也只是隐隐猜出原因后仍旧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姿态。
莫名奇妙的一句话让塞尔提歪了歪身子，但也无法询问什么索性依旧这样扶着。
“看来新罗不在啊。”临也放下了摸索的手，任由塞尔提扶着，“那搬运工小姐，请务必帮我一个忙。”他转过头，冲着预想中的位置露出一贯的笑容。
这是塞尔提第一次在折原临也确认失明后直视他的眼睛，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虽然那双游离的瞳孔上没有映出任何东西，但她却能感受到临也些微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超乎常人的适应能力。
塞尔提不禁想要赞叹。
“请把我送回新宿。”
但仅仅一句话的时间塞尔提就觉得果然这个男人还是脑子不正常了。
和平和岛静雄无异的反应，塞尔提也在情绪激昂过后想狠狠地叫骂折原临也几句，只可惜她根本无法开口。
“别这么紧张嘛，塞尔提。”临也不再用一贯戏谑的称呼，今天以来的第一次叫出了无头妖精的大名，“说到底新宿才是我的家嘛，所以不回那里我就不安心啊，塞尔提也知道肯定要让我这个病人有着轻松的心情嘛。”
临也笑地欠揍，而塞尔提也确实很想揍他一拳。
--笑成这个鬼样子哪里看得出你心情不好啊
如果她的PDA有用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打有这句话的PDA扔到临也的脸上，但是她也微微地感觉到，折原临也是一个从来不会把真实的情感展露给他人的人。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知到底是怎样的情绪，这就是折原临也的个人特性。
已经做好了和新罗畅谈一番的准备，塞尔提无奈地拉过临也的手，在手背上划下了“OK”两个英文。
“呵，我就知道搬运工小姐最好说话了。”语气里流露出的似乎是难得真实的愉悦的心情。
塞尔提依旧无奈的摇头，然后回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盯着临也背影的静雄。她暂时放开临也的手臂，拿出了PDA。
--静雄，今天就这样吧，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确认对方看完后她又收回PDA打上新的一行字。
--放心，我会照顾好临也的
静雄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烦意乱地扯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啧，我又没担心那家伙……”说完就不自然地偏开了脸。
塞尔提也不再说什么，重新拉过临也的手臂开始带着他往外走去，临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既没有回头望望静雄，也没有说两句“临别箴言”。这种刻意无视对方存在的行为让静雄很是不爽，但他也破天荒地没有发怒，呼吸似乎都有些急促，静雄不耐烦地将领结一把扯下，塞进了口袋中，他努力去克制想要追上去的冲动，紧握着拳来压制着处在临界的情绪。
那家伙一意孤行是死是活都不管我的事！
事到如今静雄只能在脑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折原临也做过很多很多的事，在他看来绝大多数都是不好的坏事，但只要不牵扯到池袋，不牵扯到身边的人，他不会过多地去阻拦。静雄也知道，黑道上有很多想要临也性命的仇人，偶尔传出“折原临也又被打伤了”这样的言论，他也只是嗤之以鼻。心中没有过多激烈的感受，没有痛快，也没有担忧，所以静雄一直认为折原临也的生活，甚至说是一切涉及暴力以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但是为什么呢……
眼中渐渐失去了黑色剪影的静雄终于是忍不住一拳砸在了身边的门板上。
——为什么看着那家伙这样消失的背影……
——心脏会莫名地疼
第6章
正因为每天都在发生不同的事情，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旋转地如此绚烂。
池袋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座城市，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天之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即使是天崩地裂，或许也只有自豪地称为池袋人的市民们会关注。
日常的生活，平和的氛围，或许能被这种环境浸染的，也就只有同样日常的新宿。
有多少人知道新宿“情报贩子”这个神一般的存在呢？自诩为神的自然地接受着人们的膜拜的存在。
只不过这不是一个为人带来祈福的神邸，折原临也的身上有着响当当的“新宿最恶”这样的一个称呼，说是栩栩如生都无法表达这个称呼的准确性。曾经有一段对于他“消失”的言论，似乎活在新宿的人们都只会对这样的消息显示出些微的关心。
折原临也从来没有受到过崇拜，换个角度说吧，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被唾弃的神。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至少折原临也将它演绎地淋漓尽致。
站在新宿某个不知名的住房区口的折原临也抬头看着天，把自己靠在微开的防护铁门前。
“看着”这个动词用的是否准确？临也坚定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因为他的眼中确实映着与天空无异的色彩。
近来没有什么人关心天气预报，四季无常的日常让人们充实的过着每一天。没有一颗星辰闪耀的天空，黑成极为罕见的天幕，纯净地如同泼墨般浓郁的色彩，鲜艳地刺目。
并不突兀的颜色，就像是某人此时只能看见的色彩。
临也笑了笑后转身推开了笨重的铁门。
所谓“有家不能回”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什么样的人身上呢。
赌徒，或者是通缉犯？
那么这样的人呢。
明明身上负伤行动不便，却如同逃逸一般无法回到自己的家。听起来就觉得无比地可悲。
顺着绿化带一路摸索着向前走去的折原临也就是其中或许又是唯一的一个。
从新罗家离开后临也并没有让塞尔提送他回新宿一直居住着的公寓，而是来到了新宿郊区的另外一个他买下的住房。他的工作收入并不单薄，自然是有足够的闲钱来为自己多购置几所房子，何况就他的工作性质而言他也必须多准备几个安全的避难所。临也并不怕无头妖精将自己的这个住所泄漏出去，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与无头妖精有着相对的默契。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更换自己的居住地呢。
就这样直说吧，只是因为那个叫平和岛静雄的男人，静雄知道临也在新宿居住的公寓，就这样回去的话，根本就是在暴露自己的位置。嘴上说是这么说，其实临也心里清楚，他之所以更换位置，很大一部分是在躲避因为牵扯到他正在调查的事件的而正在找他的一群人，但他就是愿意把全部的罪名安到那个男人头上。他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个男人，所以在为自己的回避寻找最完美的理由。
凭着自己强大的记忆能力一路摸索的走到了公寓的电梯口，临也不加犹豫地走进了冰凉的金属空间内，上升时带来的失重感让他难得地清醒了一些，但一直未消去的反胃感反而严重了一些。
要说平和岛静雄这个男人，却也是“好事做尽坏事未绝”，比如当他拆下交通标志杆阻塞了路面的同时却也常常能够歪打正着地拖延了折原临也精心策划的阴谋。临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去挑战男人的底线，毫不顾忌计划的推迟，仿佛以惹怒男人然后换来一身伤痕为第一乐趣。
折原临也有自虐倾向么。
——即使是我最爱的人类也不要给我添上莫须有的奇怪癖好哦
——我折原大神的想法岂是你们能去猜想的
临也将一直以来的心声具象化成意想不到的展开。
「被平和岛静雄杀死」
这是折原临也精心布下了七年的局，但每一步究竟是何意义，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懂，也没人真正看懂这盘棋的结局究竟如何，亦或者说，是这盘棋究竟是否结束
双眼失明。
这是怎样的发展。
折原临也第一次失算到这样近乎无可挽回的局面，即使是落下个寿命缩短几十年的后遗症，临也也早已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但他并没有打算用这种方式把他的余生搭进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平和岛静雄的男人。即使是他，也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男人面前的无力，那是一切都无法算进局内的恐怖。
都说有些时候人不走运起来连喝口凉水都会塞牙，如果连同失去视力一起算的话，他今天可谓是非常不走运了。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的一瞬间，临也才想起了他把这里的钥匙放在了原本的公寓里这件事。
这是今天第几次失态了？临也已经放弃去回忆了。
熟练地大步走到属于自己的房子的门口时，他还是不死心地用力地转了转把手，不出所料地纹丝不动。嘴角有些抽搐地叹了口气，临也认命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想着要打给新罗的同时，临也也再一次意识到他面临的困难远不止进不去家门这一项，即使想着要打给新罗帮忙，他也完全不知道新罗的号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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