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临也听见一阵重物狠狠撞击木地板的声音,随即他听见男人自低处传来的一阵不大的呼声,捂着自己嘴巴的手也就此放开,但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还是那样无力地握在那。临也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男人的头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带着不自然温度的整个身子也贴在了自己身旁。
“小静?”再也忍不住的临也惊讶地唤了出来,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向周围摸索着,通过枕在自己大腿上那一团毛躁的脑袋他知道这个男人此时正跌坐在地靠在沙发边,方才的巨响也是这个男人的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啊……抱歉,这样一路跑过来,果然还是有些吃不消啊……”平和岛静雄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低沉无比,深深的无力感从语气中显露无遗,“居然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啊……忘了你已经看不见了来着……”
男人折原临也式的自言自语却意外地没有让折原临也感到恼怒,他不断摸索着寻找着男人的额间,眼前看不见让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无措。他不知道平和岛静雄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状况,但从他的语气中临也可以听出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但是那也正常,拖着这样一幅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在医院休养却要跑出来,不出什么事情才怪。
这样想着的临也却无论如何说不出以往嘲笑的话语。
“你居然跑到新宿来了……真是让我好找。还好,我还能闻到你的味道……”
说话间临也抚上了平和岛静雄的额间,手心顿时传来的比另外一只手不知高出多少的高温让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小静,你烧地很严重。”临也屈下身子,不再有任何顾忌地俯在静雄的耳边低声说着。这样低沉的声音极好地缓解了声带发声不适的难题,让临也也感到舒服很多,“别说话了。”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权当这个男人烧坏了脑子,而他应当担任一回妈妈般的角色。
然而平和岛静雄却毫不知情。
腿上的重量感消失的时候,他莫名的感到一阵热烈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临也知道自己正在被平和岛静雄注视着,所以他只能同样低着头,带着微微笑意,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与平和岛静雄对视着。
“什么啊……新罗说你不能说话了,果然是骗人的。”
临也一愣。
“像你那张成天唧唧歪歪的嘴,要是不能说话了,肯定会闷死你的……”男人自说自话着,或许高烧真的让他有些思绪不清,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话语的泻出。
很莫名的,临也觉得心脏在隐隐躁动着,胸膛的某个地方仿佛灼灼燃烧着火焰般慑人的温度,有一种接近边缘的难以抑制的情绪不断汹涌着。
他看不见,但是他腥红如血的眸子里暗沉着冰冷而深邃的感情。
“为什么,小静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小静为什么要过来找我。”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抚上了男人同样烫人的脸颊,“小静忘了么,是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温和。
他相信男人看得见他脸上的戏谑,他相信男人听得出他话语里的嘲讽,他也相信男人会为此动摇,会为此收手。但是那只不过是“他所相信的罢了”,平和岛静雄最热衷的,就是不让折原临也如愿。
“啊,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一个混蛋……”平和岛静雄开口,临也听得出那波澜不惊的语气,但是他看不见平和岛静雄眼里深深的阴霾,以及那隐藏在阴霾之下的,暗暗涌动着的浪潮。
“头晕得要命……身体也痛得该死……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混蛋……”男人的气息越来越不稳,但话语却还是一清二楚。
临也摇了摇头,勾起了嘴角,毫不隐藏地把自己身为情报贩子的气场展露出来:“那你究竟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天知道折原临也为何想要知道这头怪物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敏锐的预判已经告诉他那个答案是很危险的不可靠近,但他还是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一点一点的逼问着。或许对于平和岛静雄来说他根本就没打算隐瞒,但是折原临也还是堵了一把,用自己的方式,来亲自让这头怪物向他说出来。
下一秒,折原临也感觉那双有力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腰际,他无意识地一颤,却没有拒绝。
此时的平和岛静雄因为坐在地上,只能勉强达到抱住折原临也腰部的高度,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环了上去。有温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衣料浸入腰间的时候,折原临也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栗起来,他轻笑一声,虽不知平和岛静雄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愿意陪着平和岛静雄演完这出戏。
“为什么不回答啊,小静。”临也还在说着,伸出手用最轻柔的力道抚摸着平和岛静雄柔顺的金发。
平和岛静雄就在下一秒不负众望地开了口:“我听见了……在我昏迷之前,你说的那些话……”
但说出来的内容,却足以把折原临也打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折原临也瞬间的僵硬没有让平和岛静雄感到不适,他有些虚弱地呼吸着,气息温热地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小静!小静!」
「拜托你!不要死!小静……拜托你!」
「有人吗!救救我!」
「救救小静!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小静就要……」
“……死了。”
平和岛静雄残酷的声音延续了折原临也仿佛噩梦一般的回忆,然是说出这话的本人却毫不知情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尽管那样还是无力。折原临也在那一瞬间咬紧了下唇,他想要站起来离开,但是颤栗的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说这些。”临也用力地深呼吸着,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他不愿意去回忆在那个时分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就是因为这个,他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才会喊出这些身为折原临也永远不会说的话。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语言的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上,唯一能够清晰感受的就是当时那种恐惧着失去的失控情绪。
其实他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平和岛静雄却仿佛强行的把这段本应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给插入了自己的脑子中,那种熟悉到无法否认的感觉,他竟是第一次觉得是如此恐怖。
“我不知道为什么,临也……”平和岛静雄继续说着,但是临也知道他并没有在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在叙述着自己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的那些话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觉……”
男人看来是真的神智不清了,否则他不会说出这种话。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再一次回想起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感觉好想见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只要你不在我身边……你就要这样……消失了……”
男人的双手随着男人的话语一起无力地坠落。
那种烫人的温度从腰间消失的时候,临也感到一种从心底喷涌而出的对于失去的恐惧感。他甚至顾不上男人方才惊人的发言,有些慌乱的伸出双手抓住了男人垂下的手,那种本应烫人的温度此时却让他感到一阵安心般的温暖。
“小静?小静?”临也用力拽扯着静雄的双手,对方却没有一丝回应。
“什么啊……”
临也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撑到极限了,但是心里那种即将喷薄的情绪却让他的嗓子再次无力地嘶哑起来。
“说完那些话之后就晕倒……任性也该有个度啊……”
“好歹听完我要怎么骂你再晕过去啊……”
似乎是嗓子太过疼痛,说话时的刺激全部都涌上了眼眶,疼痛让他一度睁不开眼。折原临也想要笑,但还没发出一个完整的声音生理性的泪水润湿了他的睫毛,他便只好放弃,脱力一般地重新侧躺在沙发上。
意识到自己没有力气也没有这个精力去搬动这个精壮男子,他便放由男人就这样晕倒在地板上,哪怕对方还是个病患。
手机里锲而不舍放的音乐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不耐地伸出手去寻找手机,摸索了半天却也没摸到,更加让他心烦意乱。没有心思再去寻找手机,临也索性放弃。
#
You'll be there by my side
You may never know my devotion
Feel my breath in t?he quiet night
Live in vanity for ever
#
另一段歌词完整地传入他的耳中时,除了讽刺,他还意外的感到些许心酸。或许当初听这首歌就是个错误,也不知道平和岛静雄冲进来后一个人自言自语时有没有听到这首歌,但折原临也已经无暇去顾及那些琐碎的事情了。
他仍然紧紧抓着那双烫人的手垂在沙发的旁侧,另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双眼之上。
他知道,今晚对于他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14章
「真是……明明是个单细胞,为什么情感这么丰富啊。」
……
「新罗,你觉得把两个病患留在这里,真的没问题么。」
……
「我就知道静雄又跑来找你了,你们俩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吧。」
……
「喂,小静。醒醒啊。啧,温度居然这么高。」
……
「说完那些话之后就晕倒,任性也该有个度啊。」
……
「拜托你!不要死!小静……拜托你!」
……
猛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是沉睡时脑海中无限次闪现过的画面和那些在耳边不断回响的声音却让他有些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还有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是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干净地不加一点瑕疵的纯白,和记忆中最常见到的颜色恰恰相反,在他的眼中却并不反感。
平和岛静雄不太清醒地眨了眨眼,眼前的景物也逐渐地清晰起来,一时间他什么也没有想,就只是静静地躺了一会,直到所有的思维和感官都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全身上下都在隐隐约约闪过刺痛感,在他的记忆之中,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疼痛”这一感觉了,虽然并不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他还是不太舒服地皱起了眉。
静雄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不算柔软,但是房内的装潢告诉他这正是房间主人的卧房。极为朴素的床铺书桌书柜三位一体的陈设,体现出主人在起居生活上的随性,而那书柜中虽然此时被乱七八杂地丢了一堆,但还是能明显看出曾经是满满当当陈列着的书也告诉了他卧室的主人是多么地富有才学。
有些嘲弄地笑了一声,静雄掀开身上的被子,龇牙咧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不需要用“卧室的主人”这种疏远的称呼来描述这一切,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房间,虽然在他的记忆当中,他对如何来到这里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但在那之前产生的,对于要来到这里的初衷,他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想要见那只被他称作死跳蚤的存在
——他想要见折原临也
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所以他才会抛下一切叮嘱来到这里。
野兽都是靠本能行动的生物,平和岛静雄从来不例外。
从床上站起来后,平和岛静雄试着活动了下身子,成功地引起背后剧烈的疼痛和腹侧不明显的胀疼。他突然想起来,在他从医院跑出来前,新罗啰啰嗦嗦地对他伤口分析了一大堆,当时的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现在即使没有听他也知道自己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了。
再一次环顾了下四周的景物后,静雄没有看到那个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的人,但是床头柜上却放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水。静雄眼神动了动,走到床头柜前,平静地低下头看了那杯水几秒钟,然后果断地拿起来一饮而尽。水温非常舒适,让他早就感到干涩不适的嗓子舒服了很多。喝完水之后静雄缓缓地放下了水杯,手心还残留着玻璃杯上的余温,他就这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错综的掌纹模棱着双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希冀着什么,明明破坏了一切的都是他。
水的温度并没有褪去,让他知道这是不久前才被送来的,但是他真正想要看见的人却不在眼前。
疲惫地摇了摇头,静雄把视线投向了房间的门口,他就那样呆愣了几秒,才缓缓拾起了脚步朝着房门走去。当手已经放在把手上,金属微凉的触感清晰地传入掌心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站定在房门口无法动弹。
突然之间他犹豫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的记忆几乎终止在从医院跑出来后在路上奔跑的过程中。他还隐约记得,自己因为身上的疼痛而靠在路面的墙上大口喘着粗气的狼狈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头疼得厉害,好像有一团火在灼烧着脑子,眼前也因为高温而模糊着。
但是除了这些,他几乎不记得其他任何事情,包括如何找到了这里,包括自己为何会晕倒在临也的家中,他都不是很有印象。
唯一无限次在他的脑子中回响着的,就只有那不清晰却深深钻进他的心中的话语。
——救救小静
——拜托你
——不要死
每一次回想起这些话的时候静雄都会不自觉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神智不清而引起的幻听,但是那声音太过真实,真实地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他去否认它的存在。直到现在他都还能感受到那种从心底蔓延上来的焦躁感,那种几乎要否定自己的焦躁感。
不得不承认,也无法不承认,他没有办法不在乎这些话,和说出了这些话的那个人。
身体的所有细胞和器官都在叫嚣着——
想见他,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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