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提意外地收起了PDA,仰着冒着黑雾的脖子看着新罗,而新罗会意地伸手在那团黑雾上空虚的晃了两晃,动作温柔地就像是在抚摸那不存在的面颊。
“但是呢……”
“或许只有这样,那家伙才能安心呢。”
——对命运开着玩笑
——也许这就是世界
临也就这样逆着光,走向离开池袋的方向。
不知名的角落里有酸浆草在摇曳盛开,白地透明的瓣色几乎和阳光重合,在遥远的时光中缱绻着朦胧而温暖的记忆。
「喂喂,听说了没。新宿的那个情报贩子好像被平和岛静雄打残了啊。」
「折原临也好像都失踪一个礼拜了啊。」
「啊?那个作恶多端的家伙又回来了?」
「你看到没,昨天那个情报贩子走在池袋的街道上啊。」
「诶诶,我看到折原临也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是不是真的什么黑道教训了一番啊。」
「……」
在关上店门隔绝了一切的杂音之后汤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身边那个高大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那个男人沉默地接受汤姆的指引,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因坐下时的错位而伸了出来,随即男人抬起右手,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在桌子上掐熄,淡淡的烟味长久不散去。
“欢迎欢迎——”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二人的座位旁响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就这样覆盖上了桌面。
“静雄啊,你好久都不来吃寿司了。”难得一次没有出门揽客的赛门为男人的到来眉开眼笑,“今天要吃些什么?天妇罗?三文鱼?啊果然还是金枪鱼寿司最美味了。”赛门紧了紧腰间的带子,如同聊着家常一般毫无客套地询问着两个人。
男人轻呼了一口气,把嘴里残留的烟味一同呼了出去,然后随意地摆了摆手:“啊啊就给我们上最普通的套餐就好了,麻烦你了赛门。”
男人对面的汤姆也学着摆了摆手,动作却有些急切。
赛门看了眼男人平静的表情,粗旷外表下细腻的神经让他会意地点了点头:“那么请稍等一会哦。”然后赛门就转身离开了这个座位。
汤姆再次地送了口气,抬眼看向对面一脸正常表情的男人,但就是这正常的表情让他感觉到不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却又有些不同。犹豫了半晌汤姆斟酌着字眼开口问到:“嘛……静雄啊,你没什么事吧。”
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名叫平和岛静雄的男人今天十分的不对劲,这也是他今天破天荒地请男人来俄罗斯寿司吃饭的原因——
——只是为了把这个一脸隐忍表情的男人带离硝烟四溢的街道。
说是隐忍,也只不过是汤姆看到了在裤子口袋中男人紧握成拳的轮廓,但那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控制住脾气的事情并不多,反而随随便便的一件事就有可能引燃这个男人的导火索。
但是平和岛静雄的表情却是一反常态的自然,自然成肌肉都绷紧的面无表情。比起这种生怕看见血腥场面的紧张,汤姆心里更多的还是感到好奇,一路上走来他自然是该听的听到了该看的也看到了,他当然不可能注意不到路上行人众多的言语都无一例外地提到了同一个人。
平和岛静雄的犬猿之仲,折原临也。
若是以往,哪怕是在池袋听到折原临也这个名字平和岛静雄都定会不由分说地发飙,冷静这个词不存在平和岛静雄的身上,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刻意不去在意得太过做作。汤姆又突然想起,其实在一早之前,这个男人还是发飙过一次。
「你听说了吗,折原临也好像死了。」
路上有个行人不知好歹的话语就这样不偏不倚地飘进了平和岛静雄的耳中。
男人极为突然地扳下路边绿化带上的护栏就向那行人扔了过去,钢筋擦着脸颊过去时那人的表情简直太为生动,让汤姆觉得自己一个月都不会忘记。
而平和岛静雄也终于不负众望地开了口:“你这混蛋!不要乱在那里猜测那家伙的生死啊!”高到声音有些嘶哑的分贝显示出了男人极度的愤怒。
在汤姆的印象当中,平和岛静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对折原临也以外的人像这样地使用暴力了,然后在路上行人呆楞的过程中,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汤姆一直在担心今天静雄的状态,但令他意外的是,除了那一次,静雄对路上行人的言语再没有过激的反应。他极少见过的纠结的表情清晰地出现在男人的脸上,静雄就像是陷入了什么思考当中,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他把静雄拉进了寿司店中。
安静了好一会后,静雄终于对汤姆的问题做出了回应,即使语气是难得地淡淡地平淡:“啊……应该是没什么事吧。”
汤姆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少有些眉目,他也从瓦罗娜那里听说了平和岛静雄与折原临也的那张战斗,虽然知道静雄对于折原临也从来不抱有好感,但他也没有想到静雄会到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平和岛静雄今天的状态很明显是因为那个叫折原临也的情报贩子,他并不是很了解静雄与折原临也的恩怨,但不论这个男人怎么想的说到底也是他的部下兼好友。
“哎呀,静雄啊,我想……”心里斗争了好久汤姆还是打算稍稍开导一下静雄,只是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汤姆先生。”静雄自然地打断了汤姆的话,“虽然很抱歉,今天放我一天假可以吗。”
感觉时间回到了一个多星期前,汤姆毫不犹豫地再次牺牲了自己的讨债计划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放走了平和岛静雄。虽然不知道平和岛静雄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但是他知道此时正是给那个男人独处的最好的时机。
再次叼着烟一个人走在街上时静雄莫名地感到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他其实知道临也在新罗那里并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但在听到街上的人就这么随意地谈论临也的生死时他还是感到无可遏制的愤怒。只是静雄并没有去考虑自己为何会感到愤怒,就像他也从来没有想要去思考在狠下杀手的第二天就产生了不想让那只跳蚤死去的心理是为什么。
有一些事情不受他的控制,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要去接近,他说不出那些文绉绉的词去表达自己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在快到目的地时静雄停下了脚步,即使再被称为粗神经的他也看出了汤姆先生对他的关心,所以坐在寿司店沉默的那一段时间他考虑了很久。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吧,静雄打算去见见那个真正在影响着这件事情的那个人,但想起了一些事情的他停下了脚步。
想到了那天俯趴在地上微微颤抖的那个身影他停下了脚步。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了在上衣内袋曾被自己捏爆过一次的破烂不堪的手机,屏幕上的裂痕提醒着他曾经的冲动和暴怒,也更加清晰地勾起了他关于那人的记忆。此刻的冲动是因为什么静雄不知道,他只是本能地跟随自己内心的冲动罢了。
通讯录里面是寥寥无几的几个名字,略过了自己最在意的几个人之后就是那个自己最不想看见的名字,他都有些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存下折原临也的手机号码,虽然在那之后他也不少拨打下这个电话,又虽然每次的通话都是剑拔弩张的氛围。
也许这是第一次静雄想要好好地与折原临也通一次电话,不带硝烟的意味,他只是想要询问些什么,然后和对方好好地说一次话。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播下那个电话,手指向下滑了一会后,他把微微发烫的手机放到了自己的耳边。
不出三声电话那头就被接起。
“阿拉是小静啊,有什么事吗?”然而在听到发烫的金属机器中传来那刻意装成临也语气的新罗声音时静雄只能拼命地克制住砸掉手机的冲动。
“……那家伙怎么样了。”并不打算进行太多废话,静雄单刀直入地发问。
一早被拆穿的新罗也不问为什么,也不理会太多,就恍若无人地继续着:“诶真是冷淡啊我真的好伤心。”
“……”
“好了好了,那家伙是指临也吗。”感觉到对方沉默中隐含的怒气新罗识务转变了话题,“他的话早就没事了哦,昨天还活蹦乱跳地回新宿去了。”不打算对静雄有这方面隐瞒的新罗很直接地说了出来。
“……哈?那只跳蚤走了?” 静雄到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即使这种相同的事永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也见过不少受了这种伤的人,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动弹的。原本打算再去看看那只跳蚤但又怕又出现上次那种事才提前打了个电话,但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心中十分不悦。
明明拖着那样的身体,还能去干什么呢。
静雄皱眉,无端地对折原临也这样的做法感到非常气愤,明明那人的死活本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他还没有理好自己的情绪,电话那头新罗的声音就不合时宜地响起:“静雄啊,你可别再去招惹临也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经不起你的折腾。”
“还有,临也他腹部的伤还没痊愈,你别再去……”
没有听完新罗“好心”的嘱咐他就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让他不想再听那密医的任何一句话,也不想再听到折原临也这个名字一次。他狠狠地盖上手机扔进了裤子的口袋内,好像对于“折原临也已经回到新宿”这个信息消化不能,静雄发泄似的迈着大步转身离开。然而没走几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快速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指不耐烦地再次打开通讯录翻查起来,不出几秒就在一个联系人上停了下来。屏幕上是他方才刻意忽视的号码,此刻严肃地盯着看时,他才觉得署名处清晰地标注着的“死跳蚤”三个字是多么刺眼。
“……啧。”犹豫了很久静雄还是没有拨出这个号码,再次合上手机放进了口袋中。
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个义务去问候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跳蚤,就像他根本不需要去在意那家伙的死活,是自己曾经一心要置折原临也于死地的,即使是他也开始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是多么可笑。
这样想着的静雄彻底放弃了联系折原临也的想法,他点起一根烟,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补回早退的工作,关心一下弟弟最近的动态,或者是去买一盒已经快没有的自己最常抽的香烟。
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每一件都不关折原临也的事。
他不知道,他也不会关心,此时此刻,坐在自己办公室内的折原临也,用他那微微失焦的双眼,对着手机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语,露出了疲惫而又欣慰笑容。
那预示着一场全新的风暴的降临,也预示着池袋终将重新卷入一场看不见的洪流之中。
第3章
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所有轰动的事情不论多么引人注目都会有沉淀下来的一天。
“折原临也失踪事件”在一个月后便平静下来,没有人再随口就会提到那个作恶的情报贩子,也没有人再看见平和岛静雄时就指指点点。但说是平静,其实真心地关注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门田四人组对此的反应很淡定,即使曾是三年同窗,门田也没有表现出多少的关心或担忧,渡草和游马崎更是不甚在意,只有狩泽绘理华一个劲在“小静静与小临临的相爱相杀简直太美好”地眼冒红心。赛门从静雄来过之后就开始不漏一天地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就好像是想看到某个一身黑衣的人能从这里经过,然后对他用神秘的声音说些他人听不懂的语言。
反而是真正的当事者平和岛静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正常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再也没有任何去过问一下的意思。
在受伤调养了一个星期后离开新罗家之后折原临也就直接回到了新宿自己的情报屋处,他像以前一样,每一天都坐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一刻都不曾停下,好像新罗所有的明令恐吓都是空话。想到这些折原临也有些想笑,从他回来的那一天起新罗就会一天三次一日不落地提醒他要给自己换药,还有提醒他不要用眼过度之类之类,这可能是他活到现在所谓被人“关心”地最多的一次。
不想自己英年早逝的临也认真且敷衍地答应着,他做不到新罗嘱咐的事情,但是他难得一次没有当着面奚落新罗的叮嘱。
要说在这一段时间谁与折原临也接触最多,只怕是他的秘书矢雾波江了。折原临也回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因为之前的事件而已经离开的波江也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难得用有些温和的声音戏谑地说还是让波江小姐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了。矢雾波江还是照常不给临也什么好脸色看,只是她虽然嘴上不停说着嘲讽的话语,但在看见她失踪一个星期的老板带着一脸欠揍却疲惫的笑意坐在办公桌前时,她还是主动地去泡了一杯某个男人爱喝的咖啡。
折原临也似乎是被人在意着。
他自己想要去确认这个事实。
但在重新在电脑上鼓捣了几分钟后他就垮下了嘴角——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的话。
折原临也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有些事情不用别人说他自己知道都的一清二楚,别人给予的憎恶或是唾弃,同情或是怜悯,他都知道源于什么,也都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唯独示弱是折原临也不会去做的事,哪怕他真的站在了弱势的那一方。
距离开新罗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个月内他没有透露任何的消息到外界,也许在社会人看来他真的如传言中那样死去了,他也没有做任何一点事情来消除这个流言。
午后的阳光很好,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转了几圈,临也就把视线投到了空无一人的接待厅中,他放了波江一个星期的假期,而波江也领情的什么都没问关起电脑便就此离开。屋内没有开灯,气氛有些压抑,桌上的电脑难得地没有开机,整个屋内的光源只有被薄薄的窗帘遮掩的从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昏暗的屋中异常安静,空气流动的声音格外明显。
折原临也享受着这少有的安宁,他轻轻闭上眼,把自己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或许折原临也是一个狂妄的人,或许他又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耍着心机的人,但即使有些事情他再想隐藏,再想刻意地忽视,身体表现出来的状态是不会欺骗任何一种思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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