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钟离云轻声夸她,回她一笑,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入了中堂,安陵雪记着钟离云的吩咐,事事小心谨慎,尽量不弗了她爹的意,恭敬地站在堂下,拜礼请安。钟离云同她一道,拜了大礼。
安陵辰瞥她一眼,“这礼,受不得。”
钟离云尴尬,安陵雪生气。忍了忍,还是道:“爹,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问你,就像想知道,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免除钟离云的牢狱。”
“你想为她脱罪?”
“是。”安陵雪答得坦荡,只要在刑律之内,便不算徇私,更不算枉法。钟离云做的是好事,受难的都是为富不仁的人家,她更私心地以为,钟离云便是不受罚,也是应当的。
“真是昏了头了。”安陵辰冷哼一声,像是在看笑话。“既然你们与公主殿下交好,何不去求她们帮你?”
公主殿下,确实是个好选择。但钟离云不想拜托人家,公主与云翊,至少表面来看,都是闲散在家的宗亲,犯不着让她们牵扯到刑部的事务中来,一不小心,还会引起皇上的猜忌,得不偿失。
安陵雪也是如是想法。
正想着如何开口,安陵辰先道:“你不是做了一份万民书请愿么,有那个东西,交到刑部公堂上,自会有公正的审判。其余的,便不要多想了。”他说着捏了捏眉心,显得十分疲惫。
“好。”只要能公开公正,那她就不怕,她只怕是有些权贵从中作梗。
说罢,安陵雪便要带着钟离云走,却见她眼神呆滞,像是元魂出窍了一般。
安陵辰正好望了过来,道:“你先和她回去吧,我处理了衙中事务后,便同你们一起回家。”
回家?安陵雪不解望他,都这么多年没回家了,怎么突然之间……
只见安陵辰拿出一件信封,“楚言昨日便来见过我了,你夏姨,让我回去一趟。”说罢,安陵辰眉头紧锁,像是有天大的难办的事。
安陵雪懒得去看,这人把官位看得比什么都重,如今定是觉得回家太过麻烦,在伤脑筋而已。
相较之下,钟离云的状态更令她担心,怎么一会功夫,就没了魂了?
*
回去路上,安陵雪唤了她几回,这人终于有了反应。
“你怎么了?”安陵雪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莫不是吹风着凉了?
钟离云偏头,避过她的手,咳了一声,道:“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安陵雪收回手,汗津津的,这人竟出了这么多的汗,还说没事?
安陵雪也不同她废话了,拉着行人问了一遍,便要带她往医馆去。
钟离云好说歹说拉住了她,笑着道:“真没事,你不是说要好好看看长乐京么,等你爹办完事,我们就要回上洛县了,刚好今日无事,我陪你逛逛好不好?”
“好是好……”安陵雪有些迟疑,“但是你的身体……”
钟离云笑了,“你又忘了,我是神医的徒弟,我的身体自然是无碍的。”
“嗯……”她们出了皇城,便到了朱雀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安陵雪也早就心痒痒了,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真的无事,“那好吧,我们去东市瞧瞧。”
长乐京内有夜禁,东市也只开到日落前七刻,便要关闭坊门,各回各家,直至第二天中午市署击鼓三百下,方才开市。眼下正值正午,刚好去逛个欢快。
自皇城正南门朱雀门,沿着东西向大街,向东三坊,是东市,向西三坊,是西市。她们所住的客栈,便在东市西北角的崇仁坊,为了下夜时回去方便,安陵雪便拉着钟离云去了东市。
去东市前,还要路过平康坊,正是崇仁坊对面。前一日,便是在这里入了群芳苑,见的云翊。安陵雪拉她急急走过,才不愿与这里惹上什么联系。
连公主殿下的云翊都会来这种地方,虽然大体无碍,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秦楼楚馆,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东西东西,买东西便是去东西二市,由此可见,两市内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热闹非凡。可商品货物倒是全乎,就是价格嘛……安陵雪摸了摸腰包,只能带着钟离云去了一家小酒楼,要了三碟小菜,配了一盘果子,好歹填饱了肚子。
一下午,安陵雪走马观花似的,也没能逛完十分之一,倒是钱袋,可是空了十分之九。捏着最后几枚铜板,在一处临街的小铺歇下,再要了两碗猪油汤的馄饨,混混沌沌便用完了晚饭。
临近闭市,街上也没了什么人,偶有人影,还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吃晚饭的。
意外舒服地静谧。
“今天开心么?”安陵雪大快朵颐,四处逛逛又十分耗费体力,不一会,汤碗就见了底,便撑着脑袋看钟离云小口小口的吃。
“你开心么?”钟离云按下汤匙,反问道。
“我很开心啊。”安陵雪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我也很开心。”钟离云把碗推到她面前,“吃吧,知道你还没饱。”
“那你呢?”
“你开心就好。”
“唔,好傻的对话。”安陵雪笑着接过汤匙,不甚在意。
安陵雪低头喝汤,没发觉钟离云撇开了眼,等到吃完给了钱,便牵着她一蹦一跳回客栈去。
钟离云任她牵着,落后半步,慢慢地走着。
出了东市,很快,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一盏盏夜灯点起来了,连成一片,极目远去,星星点点,很快便蔓延开来,很是好看。
像她现在的感情。
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等到发觉的时候,早就不可抑制。
“钟离云!”
突然,安陵雪停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对着万家灯火,喊了出来。
“怎么了?”
钟离云还没上前,安陵雪转身便扑到她的怀里,抱了个满怀。
“哈哈,钟离云!”
钟离云扶着她的腰,有点不知所措,“到底怎么了?”
“你真笨!”
“我……”
钟离云还没解释,安陵雪从她怀里抽身出来,对着她拧着的脸一通揉,直到把她眉间的褶皱全部揉平了,这才满意。
然后执起她的手,“我们快跑吧,已经夜禁了,待会该有武侯来抓人了。”
说罢,拉着她便跑,正好一阵夜风,耳边呼呼的响,格外痛快。
她已经决定了,公主说的没错,既然喜欢,那就大胆地上吧。而且,如果钟离云能得到公正的审理,是不会有太重的刑罚的,便是关入大牢几年,她也不在意,她等就是。以后的日子有很长很长,足够她们去相守的。至于钟离云的师父,不管怎样,她都要陪着她一起承担。
嗯,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见。”安陵雪在她关门前,最后一次道了晚安。
“嗯,今晚好梦。”
好梦好梦,她肯定能做个好梦。
而梦醒了,钟离云却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还说要写师生来着,然后理了理,把一个早前的想法完善了一下,觉得还不错,名字我都想好了,叫 我的新老师是前女友?!
结果查了一下,发现现在,不让写师生!
好吧,师生被腰斩了。再也没有了。
关键是这是我唯一一个想出来的现百啊!所以完了,我只能老老实实写古百了。
第36章 玉镯
第二天一早,安陵雪起床下楼,便看见安陵辰已经坐在大堂里,等着她们吃早饭。
楚言起的早,正坐在四方桌旁,同他说着话。
这次回家倒是赶得挺早,安陵雪以为,还要过几天,她爹才能处理完刑部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伸了个懒腰,她昨天晚上睡得还不错,也不知是不是钟离云那句“好梦”起了作用,她真的做了个好梦,嗯……梦见她同钟离云表白心迹,那人笑得像傻子一样。
一边下楼,一边将衣领拢了拢,怀里放着的,是昨天去东市时买的东西,趁钟离云没注意,悄悄买下的。其实她昨天去东市前就想好了,既然决定要表白,哪能没有信物?
她想了许久,最终买下了这对玉镯。
除了玉镯,其实她还想了其他很多东西,比如簪子,可惜看钟离云平时好像是不用的,比如香囊,但这个还是自己亲手绣制的好,再比如同心结,这个倒是好,但永结同心,寓意太过露骨,且彩带编织之物,放不长久。
还是玉镯好。
内平外圆,古朴大气。玉石,质地温婉,却又坚韧长久。且玉有五德,冰清玉洁,很适合她。玉,谐音“遇”,她们的相遇是缘分注定,镯,音同“卓”,意为只有她是最好,独一无二。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跳脱,便是镯子。安陵雪买的,正是一对鸳鸯镯,一人一只,为的是圈住她,也把自己圈给她。
她在买之前思量了许久,觉得没有比玉镯更好的定情信物了,所以看到一款合眼缘的,当即买了下来。
只是可怜了她的荷包,几乎空了全部,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但这不算什么,她若是认定了一件事,便要认真到底。而若是认定了一个人,更是要全心全意地待她,自然也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她认定了钟离云。
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先前一直是她在拒绝,突然转变态度,总觉得有些唐突。
但其实她早就喜欢她了,只是碍于那一点面子,还有一点作祟的虚荣心,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可是现在,她都想通了,她喜欢她,真心的,全心全意的喜欢她,那就不管身份、不论未来,只要现在和她在一起。
也十分庆幸,在她犹豫不决,左右迷茫的时候,钟离云一直没有放弃,一直陪在她身边,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早就因为她的态度而避而远之了吧。
也幸好她想明白过来的也不算晚。
安陵雪举步下楼,怀中玉镯的重量让她安心了不少。既然让她等了那么久,可不能再顾着无用的面子了,得快点把心意传达给她才行。
刚好这次回去,她爹也在,姑且也能做个见证。
她要好好告诉钟离云,她喜欢她。
楚言见她下楼,给她抽了一条长凳,又翻了个碗盛了一碗粥。早饭是客栈提供的,自然不算丰盛,勉强果腹而已。
不过安陵雪因为心情愉悦,白粥也吃出了甜味。连着对面安陵辰的脸,也顺眼了许多。
“女孩子家的,用膳也斯文些。”安陵辰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蒸饼,一脸严肃。
安陵雪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口腌菜,懒得理他,他们兄妹小的时候也不见他来教授他们礼仪文化,这会倒是会说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不过她也不至于摆脸色,毕竟是她爹,而且钟离云的事也还要拜托他。
吸溜了一口粥,安陵雪同样轻飘飘地回道:“知道了。”
安陵辰撕了一块蒸饼放入口中,瞧着她,没再说什么。楚言则是弯着唇角轻轻摇了摇头,阿雪还是这副脾气,在她爹面前也不知收敛下性子。
她们一行人都起得早,客栈还没开门,一楼大堂里也只有她们几个,还有一个跑堂的伙计,单手撑在柜台上打盹。
往后院一望,天刚刚擦亮,隐约听见一声接一声,远近不一的鸡鸣。
有些清冷的安静。
木制的楼梯又是一阵吱呀响,众人回头去望,容容揉着眼睛下来,眼睛还没睁开,先开了口:“今天早上有什么吃的?”
“馒头和粥。”安陵雪忙着喝粥,没空理她,安陵辰则压根不认识她,自然也不会搭腔,只好是楚言回了她。
“啊?”容容不觉什么,脚步慢吞吞地往这边挪,“只有馒头和粥,那多没味道啊,不说肉啊菜的,起码要有炒面什么的吧,再不济,来两鸡蛋呗。”
她话里絮絮叨叨的,连那边打盹的伙计也被她吵起来了,只不过人家换了个胳膊,继续撑着脑袋睡,一点也不在意客人对早饭的不满。
“爱吃不吃,哪那么多话。”楚言回应得她也不客气,经过月余的相处,大家彼此间熟稔了许多,虽也还不至于交心,但多少算个朋友,言辞交谈也就随意了些。
不过,她们俩之间可不算随意,简直是针锋相对。
容容远远地望了一眼,快步走来,不满道:“妖怪你又胡说,这不是还有蒸饼和腌菜么,差点我就放弃这顿早饭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独吞!”
容容虽是和安陵雪同岁,却是她们中最天真年幼的,安陵雪和钟离云更是习惯了照顾她。吃了个七七八八,安陵雪拍了拍身边的板凳,示意她坐下用饭。
容容也不客气,正准备坐下,突然看见对面的安陵辰,打了个寒噤,屁股一扭,坐到旁边去了。顺手还从楚言碗里抢了一个馒头。
“桌上不是还有么?干嘛拿我的?”楚言很是不满。
容容故意把抢来的馒头在同她面前晃,看她瞪了过来再一口咬下,十分满足的样子,“别人的总是好的的嘛,尤其是从你那抢来的,就更好吃了!”
楚言举起筷子,“阿雪,我能一筷子抽死她么?”
“随便。”这是这两人的常态,安陵雪喝着粥,眼皮都懒得抬。
“你来呀你来呀。”
趁这两人作死互殴,安陵雪吃完了最后一口粥,然后伸向了桌上最后一块蒸饼。容容手疾眼快,掐着她的筷子,小鸡护食一般,“你想干嘛,这是我的!”
她可不是楚言,手无缚鸡之力,一动武就吃亏,只能占占嘴上便宜。她能动手就不动口。
手腕运力,筷子向下一压,松了钳制,反手又往她的手背上一敲,等她吃痛缩了回去,这才大大方方夹了蒸饼在手,本来想教育教育容容谦让礼仪的,结果话到嘴边变成了:“抢来的好吃。”
“哇——当官的欺负良家妇女了!”容容扯开嗓子就开始嚎,搓着手背那一点红,泪眼婆娑,“妖怪,她欺负人,咬她!”
28/56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