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哄笑的人群外,只有一个亚洲女孩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奇怪的笑容。
大家开始坐定下来,围着桌子一齐举杯撞在一起,包括我,只是在大家仰头“咕咚咕咚”往下喝的时候,旁边的段亦然突然在桌底捏了把我的大腿,我看也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急忙将手中的啤酒杯放下——她花了一个月让我戒烟戒酒,即使今天日子特别也不能触禁。
喝完酒他们搂搂抱抱地开始玩游戏,聊天,桌子上一片混乱。
段亦然表面上谈笑自若,完全融入其中,一只手却在下面将我摸了个遍,我一边陪笑一边忍着,夹紧大腿不敢出声。
等到啤酒不够了,我终于找到借口,对着旁边的段亦然轻声道:“我去厨房给你们倒点啤酒。”
段亦然将手从我裤子里抽了出来,算是默许了。
我吁了口气站起身,端起桌上的盘子,颤着双腿慢吞吞地往厨房走,打开冰箱的双开门,拿出一箱啤酒往啤酒杯里一杯杯地倒满,最后一罐还剩下半杯,扔掉可惜,我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厨房门口漆黑一片,他们的笑声也还在客厅回荡,应该没事的。
再次看向手中的啤酒罐,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好喝!我仰起脸想要尝更多,突然后脑勺被猛地一击。
“咳!”我嘴里一口直接喷到水池里,呛得直咳嗽。
“好喝吗?”身后的人走到我身边。
我一边扶着水龙头咳得眼泪直流一边摇头。
段亦然双手端起桌上的盘子,冷声道:“跟上来。”
身后突然有了些交谈,“怎么了?”
“学姐你家厕所在哪啊?”
中文!竟然是中文!整整四年了,除了段亦然,我再也没听到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一刻的亲切以及好奇,使我即使咳得狼狈不堪也还是转过了身,可惜被段亦然的背影挡住了。
收拾妥当后,我双手空空地走了出去,尴尬别扭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段亦然刚才在厨房的冷硬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依旧是一副谈笑风生的做派。
吃吃喝喝闹到了凌晨一两点,期间我由于一句德语都听不懂自然无趣,困得是上眼皮找下眼皮,撑到他们离开才勉强打起精神,被段亦然搂着站在门口送他们。
在段亦然和一个德国女生临别交谈甚欢的当口,一个亚洲女生路过时突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张合了一下便嬉笑着被人搂着走掉了。
而我则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反复猜测着,那两个字是不是“活该”?为什么是活该?她又是谁……
今天是被迫式的新婚之夜,原先通知是不用照常洗碗的,但由于我偷喝啤酒,这个特例取消了。
站在洗碗池边单手洗着碗,要干净还不能打破,整个人战战兢兢的,而段亦然则悠闲地端着红酒靠在一边监督着我的一举一动。
清干净了泡沫,我甩甩手再往围裙上大概地擦了擦,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段亦然,她也对上了我的目光,点点头将红酒一饮而尽后放下高脚杯径直朝我走来,拉着我往浴室方向走。
进了浴室,我衣服还没来得及脱掉,段亦然已经从背后紧紧搂住我,开了蓬头将我浑身上下淋了个遍,我挣扎着,回头道:“不要,不要这样。”
“我喜欢看你湿淋淋发抖的样子,你要拒绝吗?”
不拒绝。因为强烈的拒绝过。
后果是只能睡在手脚都伸展不开的笼子里,一个月零零碎碎有十五天吃不到饭,饿得连马桶水都喝过,躺在地板上丧失了自杀的力气。
一年是这样,两年是这样,三年是这样,然而,事不过三,人在饥饿面前是可悲的。
我冲着段亦然摇摇头,自己主动动手解开了围裙,衣服的扣子,然后赤条条站在她面前。
段亦然往手心里挤了些洗头液,在我头发上用力揉搓,抓得头皮生疼,可我只能忍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段亦然喜欢帮我洗澡,仔仔细细地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有时恨不得撕掉一层皮似的,等冲刷干净后抱上床开始慢慢享用。
在她心情好或者需求有些频繁的时候,我甚至一整夜都没得睡。
今天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晚上,她纠缠到了深夜,一遍遍地重复着:“你是我的妻子,程尚恩,我的。”
完事后将动都不能动的我搂在怀里,道:“我们要睡觉了。”
我点点头顺便闭上了眼睛,段亦然越过我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捆红色的绳子,低声道:“今天也不能例外。”
我习惯性地配合着伸出手,任凭她一圈圈地将彼此的手腕绑在一起,再被紧紧箍在怀里,那样会让她有安全感。
“你忘了睡前该做什么了。”
我睁开眼,抬起头亲了下她的下巴,道:“我爱你,晚安。”
◇ ◇ ◇ ◇ ◇
结婚的束缚也换取了相对的自由。
今天的计划是早上带我参观这套住了四年却毫不熟悉的房子,中午吃完饭一起将门前的马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晚上待定。
这些安排都是段亦然随口制定的,她规划着我的一天,包括穿什么,吃什么。
现在她从背后扶住我的肩膀开始参观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从一楼一路走到二楼,最后她把着我的手拧开了一间卧室的门,入眼就是一张灰色丝绸床单的双人床,床前是简约的欧式风格布艺沙发,毛毯,水晶灯,巨大的落地窗户以及厚重的窗帘,都是那间住了四年昏暗无光的小房间没法比的。
“来。”
就在我被这个房间的布局吸引地东张西望时,段亦然搂着我来到一面墙上书架前缓缓地推转开,背后是一架木梯,爬上去后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我仰头看着透明屋顶上那些从天空坠下的雪花,一时有些恍惚,段亦然还穿着家居拖鞋,坐在对面的秋千吊椅上晃荡着,冲我招招手,“尚恩,来这里。”
我依言走过去后被她一把拉坐在怀里,跟着她一起前后微微晃动,紧张地咽了口,迟钝地争取着:“以后,我能住在……这里吗?”
段亦然松开我的耳垂,埋在脖颈间用力吸着气,含糊不清道:“当然可以,这里是你的家啊。”
家?我的家吗?
……
不对,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那里还有等待着我的亲人。
法兰克福这个季节天阴沉的实在厉害,大雪封路,车子开不出去,段亦然站在自家门前的马路小道上,提着铁锹去铲雪,我则在远处呆呆的站着看她。
hugo boss的鞋子将铁锹一脚狠狠插进雪里,带着戒指的手扶住木柄用力往后一撬,雪被一铲接一铲翻到了一边,又被拍的严实,段亦然大概是干的累了,外套渐渐滑倒了手肘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看着她这样投入,我不禁将视线调转到了身后。
大开的房门漆黑得像怪物张大的巨口,而在这巨口里面有一部电话,只要我能够悄无声息地拿起它,再也不会有饥饿,虐待,囚禁,再也不会像个牲畜一样被人栓在这儿了。
想着想着,我竟不自觉地回转过身,着了魔般一步步朝那儿走去。
“程尚恩!”
远处一声厉喝吓的我一耸,愣愣地回过身看着段亦然将铁锹一扔,没几步就到了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道:“去哪?”
“那……”我抖着手指指向后面,“我饿了……”
她表情淡淡的,“饿可以跟我说,以后不允许再一个人盯着一个地方发呆,私自走开知道吗。”说着她牵起还在不住点头的我,道:“过来,是时间给你喂食了。”
第24章 回忆篇——烙印
我扒拉着餐盘里的意大利面,心有余悸实在是一点都吃不进去。
不一会儿段亦然从厨房里转出来,将一盘孜然牛排放在我的面前,摸了摸发呆的我,道:“吃吧。”
我立马低下头将面条一股脑地往嘴里塞。
段亦然解下身上的围裙搭在一边,拉开条凳子坐在我对面,只是捧着杯子抓起桌上的手机然后一个劲地看信息。
见我看着她,目光便敏锐地射了过来,我慌忙低下头,差点噎死自己。
“有两个学妹租了我对面的房子,约我过去聚餐,我要带上你。”
她不是询问,只是一个通知,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人与人交流之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彻底完全的听从,这就是我面前的人所要求的。
“给你一个警告。”
我抬起头。
“即使她们都是中国人听得懂你所说的,也不要妄图求救,否则后果是什么你比我还要清楚。”
求救?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好像曾经也站在这样一个位置,不过是一个又黑又冷,潮湿不堪的房间罢了。
看着大雨滂沱中的自己倒在路边的排水管道上,紧紧抱住一个老妇人的腿,凄厉地尖叫着:“帮帮我!帮帮我!”
老妇人将手放在耳边,表示什么都听不清也听不懂。
“Tut Mir leid, mein Freund ,sie haben psychische erkrankungen,Behandelt wird。”
【抱歉,我的朋友有精神疾病,正在接受治疗。】
“So viel REGEN sollten den patienten Gut zu hause bleiben。”
【下这么大的雨应该让病人好好待在家里的。】
就这样我待了四年。
一只冰凉的手按上了我的肩膀,即使隔着毛衣我还是感受到了那噬骨的寒冷,然而就是这样一幅躯体抱着我睡了整整四年。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不可以盯着某一个方向发呆。”
“不是。”那人靠在脖颈上笑了一下,握住我仅剩的那只手,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是这个绝对不能丢,你也绝对不能走。”
也就过一个马路的距离,可段亦然搂着我的力度令我全程都没法舒展开眉毛。
上了几层台阶,在白色的大门前段亦然靠在背后把着我的手按响了门铃,就在我回头看着段亦然的当口,门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长发的女孩拉开门,活泼可爱道:“学姐你们总算来啦,快进来,外面冷。”
我们被热情地招呼进去后,女孩朝楼上喊道:“果汁!客人来了,赶紧下来!”
果汁吗?好熟悉的外号。
在等待的过程中,女孩对着段亦然道:“那个死丫头昨晚把腿给摔折了。”
段亦然攥紧我的手,一皱眉道:“怎么会?”
“大概是在你家喝醉了,路上又结着冰。”
正说着,左腿打满石膏的“果汁”刚巧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笑嘻嘻的,“我没喝酒,都是Lukas喝得烂醉把我带沟里去了。”
女孩和段亦然皆是一脸笑意地看向她,等着她来到我们面前站定,突然向我伸出了手,“我叫李知源。”
我一惊倒退了一步,结结实实撞在段亦然怀里。
“抱歉,尚恩她有点认生。”
段亦然竟将她紧紧攥在掌心里的手,放心地放在另一个人的手中,女孩便轻轻握住晃了晃,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你们以前见过?”
段亦然的语气外人听来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我觉得她已经开始警惕起来,似乎还有些后悔。
幸亏李知源摇了摇头。
“并不算很熟啦,只不过以前是一个学校的,难免见过几次。”
“一个学校?大学?”
李知源一捂胸口,亦真亦假道:“啊!心都碎了。原来学姐以前从来都没注意过我,亏我还把你当女神来膜拜。”
“是吗?”
段亦然紧紧握住我的肩膀,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在紧张些什么。
旁边的女孩道:“都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入座,段亦然坐在我旁边却仍不放手,我有些难堪道:“那个……吃饭了。”
她听后拿起筷子,道:“你想吃什么?”
“我自己……”
“吃虾吧。”
自顾自就夹了一个虾球送到我嘴边,我便不好违逆地张了嘴。
没想到却引起了对面的一片不满,“喂你们也太过分了吧?!直接残害贵族虐杀动物啊喂!”李知源敲着碗沿愤愤不平道。
另一个女孩也笑着道:“当着旁人的面就开始蜜里调油了,学姐你不厚道。”
既然能开这样的玩笑,显然都是段亦然的熟人了……
想到这,一肚子里的一腔话立即打了转彻底消散了——我绝对不可以冒险。
“对了,说起来你俩谁追的谁啊?”
李知源身子前倾,眼睛在我和段亦然之间来回打转。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听不出段亦然是否高兴。
“说说嘛,毕竟身边就你俩女的结婚了,好奇。”
“我追的她。”
没想到段亦然竟这么直截了当。
“是么?”李知源靠回椅背,突然将目光直视过来,笑道,“怎么跟我看到的不一样呢?”
“我算什么啊?!”
这都多少年了,然而这句话却还是记忆犹新,跪在地上,流着可悲的眼泪,说着最下贱的话。
段亦然当时为什么连一个转身都不肯,这一刻,我突然想通了——因为她脸上的表情一定不会是令我满意的悲伤……心脏猛地一阵紧缩,我抽回了自己的手放在大腿上微微颤抖着,下意识看了眼让我回忆起这一切的那个人,对方却只是挑了挑眉梢看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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