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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GL百合)——华琼苒

时间:2020-03-26 11:54:34  作者:华琼苒
  什么表情会让她这样慌乱?我想不通,是什么样的表情才会让她动摇?会让她一个劲地求人,用着我曾经求她的语气。
  “尚恩,程尚恩!”
  她控制不住地摇晃我的脸,锥心一般地哭了出来,泪花喷溅在我的脸上,烫的灼人。
  我愣住了,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低下头,看着她扶着我的腰一个膝盖一个膝盖地跪在地上,抬起满是泪水的一张脸,浑然不觉自己哭了一样,像个犯了错急于挽回什么的孩子似的认真且信誓旦旦道:“我开玩笑的,尚恩,我不杀她,真的,她这样我很抱歉,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我没那么坏,我不是这样的,尚恩你原谅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说着哽咽地靠在我腹部上,两只手紧紧勒着我的后腰将我环抱住,我在她颤抖的抽噎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段亦然。”我手哆嗦着放在她的头顶上,“你是不是,生病了。”
 
 
第65章 以爱之名
  我跟着段亦然回到家,她径直来到独立厨房一下拉开了橱柜,然而里面放的不是什么锅碗瓢盆,却是满满当当高矮不一的药瓶,塞得那样满,甚至可以称得上震撼。
  我很早就知道她吃药,但没想到会吃这么多、这么杂,一下子愣在那儿,竟然忘记了她所做过的一切,就因为这些白色的药瓶子,多可笑。
  她眼睫还是湿的,鼻尖通红,生硬又急切地开口:“尚恩,这样的话,你会留下来吗?”
  我走过去,踮起脚一个瓶子一个瓶子地拿出来看,再一个一个地放回去,有同一种药好几瓶的,也有很多不同作用的药。
  段亦然突然从后面抱住我,压在冰凉坚硬的流理台上,呼出的热水喷在耳边带着潮湿的水汽。
  “尚恩你说话,说你已经原谅我了,说你不会……不要我。”
  我脊背一瞬间像是被电流狠狠抽过,可我没说什么,只是仍旧执着且费劲地踮脚将药瓶拿出来一个一个看,再放回去。
  我怕她骗我。
  段亦然抬手将我手中的药瓶夺过来丢回柜子里,“啪”得按上了柜门,扣着我的五指送到嘴边,温热的唇贴上手背,左右反复摩挲着。
  “尚恩,我改,我都改,你别离开好吗?”
  “李知源瞎了。”我喃喃道,“我姐姐的腿断了……”
  其实,这些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因为我知道段亦然根本不在乎,不在乎犯罪,不在乎别人的痛苦。
  我只是害怕自己动摇,害怕真的替她们轻易地原谅了她,害怕十年之后自己的魂魄不得安宁。
  段亦然埋在我脖子里深吸了口气,“我补偿,我都补偿。”
  “怎么补偿……”
  段亦然顿了一下,突然松开我走到放置碗筷的架子上,随手拿起一根银筷子,筷子尖朝着自己的眼窝二话不说就要捅进去。
  “啊!”
  我惨无人道地尖叫了一声,根本不受控制,几乎是本能,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用两只手死死护在怀里。由于应激突然爆发的力量而浑身脱力,腿软着跪在地上,跪在段亦然脚边,我彻底败给她了,我不仅自己不会杀她,我连放任她伤害自己都做不到,多可笑多讽刺——程尚恩曾经竟然是带着索命的“任务”接近段亦然的。
  “你别逼我了。”我蠕动着失血而干燥的嘴唇,“无论你怎么对待我都没关系,真的,我怎么都会原谅你,我只是,从来不希望你这么对我,却不是说不爱你。”我枕在怀里的臂膀上,它好像脱离了原主成为了我唯一的依靠似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尚艺?为什么要伤害李知源?她们是无辜的啊,你这样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我抬起头望着她,很客观,很清明,没有一点感情用事,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我和她爱与不爱或是情情爱爱的纠葛了,而是别人的人生,别人的生命。
  “事到如今我实话告诉你,段亦然我还爱你,以后也会爱,所以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人在乎你爱你的时候,你都要记得,有一个人无论你做什么都在仰慕你贪恋你,至死都爱,怎么都爱,那个人就是我。”
  说着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戒指,我还是捡回来了。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我们还没有离婚不是吗?”
  怀里的手臂突然震了一下。
  “亦然。”我闭了下眼睛,“我不恨你了,但这不是原谅,只是我爱你。”
  “你去自首吧,真正的去赎罪,忏悔。”
  我捧起那只骨骼鲜明的手,将戒指缓缓地推进无名指,在苍白的手背上落下最深沉的一吻。
  “我等你回来。”
  “不要再拿爱来耍我了。”
  段亦然垂眸看向我,在灯光下,眼睫投下的阴影使她的目光那样专注而深情。
  “上次你说爱我,我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假的,何况我又不在乎。”
  然后她用力又滞缓地抽出落在我怀里的手臂,笑了一下。
  “别装了,我和你之间哪有那些东西。”
  说完捏住无名指上的戒指硬生生拽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流理台上,发出细微的“叮”的一声。
  “你不就是想让我自首好放你自由吗?话说的那么好听,就跟放屁一样。”
  她随着我站起来的动作缓缓抬眸,终于露出清明的眼底。
  “什么你等我回来?恐怕我前脚刚到警察局,你后脚就跟别人跑了吧?你当我傻?我人都撞了!我会放你走?!”
  “段亦然,我爱你。”我盯着她的眼睛,喉咙涩得直颤,“我爱你。”
  “闭嘴。”
  她不耐烦地别了下脸不去看我,手捏成了拳。
  “我爱你。”
  “闭嘴。”她突然神经质地回过头,瞪大眼睛盯着我,眼底浮现出一根根红血丝,“我不想打你,你闭嘴。”
  “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
  “啪!”眼泪被打得甩飞了出去,耳边嗡嗡直响,我顶着手指印重新望向她,用尽我此生的柔情和爱意,“我真的,很爱你。”
  她一下掐住我的脖子,相比以前的力道来说,她根本没想下死手,这样顶多算是威胁,甚至虎口微微离开了我的喉咙,她是想让我继续说的吧,她是在鼓励我暗示我继续往下说的吧。
  “尚恩你别逼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为什么非要像那个女人一样玷污'爱’这个字?!我不需要!我不想听!”
  “你需要,你想听。”我攀上她的小臂,脸贴上去磨蹭着,安抚着,轻声地像是喃喃自语,“我爱你亦然,我爱你,不爱你才是骗你的,我真的爱你。”
  我也真的不想离开你,尤其当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尤其是一切都无法挽回时。
  “好。”这时段亦然语气突然垮了下来,那么失落,甚至是绝望,绝望得令人心碎,就像毫无预计就被扎破的气球那样,不过一瞬间的时距,一颗眼泪从她的左眼滑落,浸湿眼角那颗只有我看的见的泪痣,“那你就一直说,我要和你做,做的时候也说,如果你能保证说一晚上,我就去自首,你能保证吗?”
  我笑了一下,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也锥心,也祥和,锥心的祥和是什么样的感觉,可能这辈子也没几个人能体会一遍了。
  所以我说,“我爱你,亦然,段亦然”。
  ◇    ◇    ◇    ◇    ◇
  天鹅绒的床单,重量一压上去就要陷得好深好深,深到试图把人溺毙在里面。作为一场谋杀的舞台,它亲吻我哭湿的脸颊,磨蹭我汗湿的脊背,反反复复,却掩不住我最深情,也最执着的告白。
  段亦然不断地拿她的嘴巴堵住我,她不想听。
  我猜,她可能从来都没有这样讨厌过“爱”这个字,不是求而不得的闹别扭,而是彻头彻尾地厌恶。
  她却不知道,此刻我说的这个字,比任何时候都真。
  “别说了。”
  段亦然再一次顺着我的下巴将唇用力地按捺住我的呼吸,厮磨了一阵后折磨似的捏住了我的鼻子,上身微微抬起,舌头插的更深了,她做了一个选择——宁愿让我死掉。
  窒息是一种过于紧致的氛围,好像偌大的世界、纷杂的众生瞬间集中到你一个人的身上,这个时候你不再觉得自己渺小,因为整个空间都因你而压缩,压缩到了极致,带来一波又一波分外鲜明的战栗感,我好像站在了顶峰,那高处不胜寒的顶峰。
  “彭!”得一声,眼前绽放了这个世界为我庆祝而点燃的烟火,你看,多么炫目,置之死地的快感。
  “尚恩?”
  段亦然急促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手和唇一齐离开了我,氧气挤压过来,全世界都离开了,丢弃我的残骸——这才是死亡,冰凉一片。
  “不要!”我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救命稻草一般扑向段亦然,紧紧抱住她的身体,“我爱你,我爱你,段亦然我爱你。”
  “你还要说吗?”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喘息,不过已经变成就像死前力不从心的微喘,了无生机。
  我要她的热度,我要她的疯狂,我要她!
  我不想死,不想让任何人死,更不想让段亦然死,即使她那么应该死,即使我现在正以爱之名求着她去死。
  “我,爱,你。”
  我一个一个字地说出来,就和秒针转动的频率一致——它快带着分钟转向12这个数字,全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对某些人来说却是结束,彻彻底底的结束。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臂环上了我的腰身,交叠着,手掌托住了我的脊背,明明很轻的一个动作,我却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柔和爱意,于是我更用力地回抱住了她。
  “我生病了尚恩。”段亦然说,“我只是生病了,你明白什么是病吗?”
  就是让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从来,都不问我生的是什么病吗?”
  抑郁,倒错,躁狂,还是毒瘾?我不知道。
  我只是一度认为段亦然从不会同情他人的苦痛和灾难,现在看来,不全怪她,她自己的死活都鲜少有人过问。
  就连我也不问。
  即使我早就目睹过她癫痫般地吞药。
  段亦然还会将我的药片倒进马桶,她还勉强明白这样无休止地吃药最终会走向毁灭,可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吃,带着凌虐她的快意。
  她有错,我亦不可饶恕。
  “我们是一体的。”
  “什么?”
  段亦然不明白我的词不达意背后,究竟是怎样的毁灭式的宽宥(yòu)。
  我将手从她的背挪到她的肩,再从她的肩攀上她的脸颊,珍重地吻了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巴,我们赤身裸体,原始的就像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本能的爱与冲动,即使我和她分别都装在夏娃的身体里,拥有同样的构造,却是不同的灵魂。如果可以,我想亲口告诉段亦然,她可以作为一个女人拥有我的,这并不伟大,也并不肮脏,这不过是造物主的另一个旨意。我们只是遵循了,也算错吗?
  “亦然,当你从赎罪场出来的那一天,我们重新开始吧。”
  而不是将那个充满着欲望和年幼无知的公交车站作为起点。
  “我将用我的余生为你向所有因你而受到伤害的人忏悔,所以你,自首吧。”
  黑暗中,一声“嗒”羞怯地响在这个静谧时刻。
  那是分钟撞上了时针,发出的惊呼。
 
 
第66章 自述
  段亦然站在床边,一件一件套上自己的衣服,将长发拢成一束从蓝色的衬衫领口抽出来,长发甩出的弧度那么利落,和带腕表扣袖口的姿势一样,利落的令人痴迷。
  爱一个人,官方的说辞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但其实应该有,只不过怎么可能将这些细节通通拿出来说给别人听呢?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不过说实在,我的爱也的确算不上“大家闺秀”。
  她穿完拿起床柜上压着香烟的打火机和被压扁的烟盒,一下陷进旁边的软沙发上,故意离我很远,用手移开了窗,五指隔着玻璃映衬在黑夜里,那么苍白又那么纤细,连上面每一根连接心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香烟被迎风点燃了,一缕烟逆风且多情地绕着那双扑朔迷离的眼睛跳起华尔兹,旋转,落幕,旋转再落幕,段亦然烦了,可能烦它多情的碍眼,皱眉将夹着烟的手悬出窗外,烟头忽明忽暗像一只哭红的眼。
  “你爱李知源吗?”
  我一怔,不明白这种时候突然问这话还有什么意义,只是从心地摇了摇头,段亦然应该是用余光瞥见了,将香烟递到嘴边的时候扯出一个自嘲的笑,“那她还不算太该死。”
  暮光惨淡地顺着下颌骨凌厉的线条迷醉地勾勒出一整个侧脸的轮廓,临摹如工笔,朦胧似写意,亦真亦假,亦虚亦实,一如其人。
  “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段亦然的声音以前对我来说凛冽的和冰一样,然而此刻我却清晰地感受到冰层下汩汩流水的生机与柔情。
  一夕之间,她哪里变了,但我说不清楚,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尽欢后慵懒的抒怀。
  “尚恩站在天台上说爱我的时候她才19岁,她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像个第三方一样坐在一旁,默默听她自述。
  “爱是奢侈品,我真恨她那么草率地就说出来了,小孩子心性,前一秒还那么厌恶我想要离开我,下一秒就说爱我了,爱这个字对她来说真的什么都不算。”
  “这一点你跟她不一样。”段亦然转脸看向我,深邃的眉眼,要将人吸进去一样贪婪,“爱对你来说是筹码,是和我周旋的口头代价,你很聪明,也很入戏,连我都当真了,真的,我当真了,直到此刻,我都觉得你是真爱我,你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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