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似没有任何感情的注视下,叶以疏走了上来,认真地将助听器帮她戴上,然后道歉,“对不起。”
何似一言不发地离开,脊背挺直。
叶以疏跟从,心里默念的话像是咒语,将她的心思拉得越来越远。
【请你放过她。】
————————
楼上是荆雅的地盘,何似和叶以疏一进去就看到了离荆雅从不过百米的江童。
江童已经从荆雅那里得知了何似的事情,此刻见到她除了激动、庆幸,还有难过,乌亮乌亮的大眼睛一眨就变得泪眼婆娑。
何似会哄人,没几句便搞定江童,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荆雅的办公室。
荆雅刚处理完手上的急事,准备下楼和方糖那个女人硬碰硬。
那厮刚才竟然在电话里自称阿姨,还说她发现了何似和叶以疏不得了的秘密?!
笑话!就何似看叶以疏那眼神,是个人都能发现她俩关系匪浅,说秘密,当真委屈了这两个字!
不过,该封的口,该提的醒,她还是要顾忌。
荆雅已经想好了措辞,准备一鼓作气,虎到底,谁知道门一打开,看到的先是泪眼朦胧的江童,再是吊儿郎当的何似,何似旁边还有用白大褂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叶以疏。
在此之前,荆雅对叶以疏只局限于听说,从何似那里,也从外界。
从那些听说里,荆雅对她做出了两点评价,仁心仁德,冷血无情。
今天近距离碰面,荆雅说不上来心里的异样。
有种,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没等荆雅想明白这种异常是真是假,何似一脚横跨过来,挡在她和叶以疏中间,语气不悦,“你办公室借我!”
荆雅想杂事想得入神,没听懂何似语气里的不悦,随手拨开她说:“别挡路。”
何似跳脚,“你看谁呢?!”
声音大得江童捂住了耳朵。
荆雅这才反应过来何似的别扭,当即火上浇油,“看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啊,如果知道附属医院有这么正点的女医生,我早带着童童过去那儿看病了,犯得着被外面那些歪瓜裂枣盯着瞧。”
火烧得越旺,何似的情绪越藏不住,荆雅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想对症下药,也要何似的病情足够明确不是?
可惜,事实再次让荆雅失望。
在何似想到反驳的话之前,叶以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侧了一步,避免和荆雅面对面。
选好位置,叶以疏看着前方一处绿植平铺直叙地说:“我是脑外科的医生,如果你脑子有病可以去挂我的号。”
叶以疏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荆雅有种她已经病入膏肓,正在妄图走后门做她的病人的错觉,而她刚正不阿,不准备为自己开后门。
是这个意思吗?
荆雅不明所以地指着自己,“你说我脑子有病?”
叶以疏目不斜视,“我说的是如果。”
荆雅不说话,直接撸袖子。
江童以为要出大事,急忙拉走荆雅按在办公室外的墙上,艰难地扭过头对还没回神的何似喊道,“何似姐,你快带这个漂亮阿姨进去,我帮你按住小雅了!”
“啊......”何似懵。
几秒后,“啊?!”
醍醐灌顶的何似,什么都顾不得想,直接拉起叶以疏的手腕进了办公室。
门锁落下,何似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数落,“你惹谁不好,干嘛惹荆雅?你知不知道她以前是柔道国家队的?!”
叶以疏神色如常,动了动还被何似攥在手里的手腕。
何似触电一样放开,顺带往旁边躲了两步。
“我不知道。”叶以疏微微敛着眸子,表情格外认真,“不过,你可以告诉她我保持着近身格斗六年第一的记录,对手是谁,你清楚,如果觉得只说这些不够让她退缩,你可以把我对手的身份一起告诉她,这些不违反规定。”
何似眉心猛跳。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她怎么闻到了酸酸的味道?
嗤!
鼻子和脑子一起坏掉了吧!
唾弃完自己,何似没再理会叶以疏,自顾跑到荆雅的办公桌前翻箱倒柜。
果然,这个人|妻属性爆棚的女人待过的地方就有哆啦A梦的口袋,找个针线包什么的,不要太随意。
何似取出针,穿上线,对站在门口没移动过的叶以疏说:“过来啊。”
叶以疏不知道何似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脚步固定在门前一动不动。
何似躁动了,“你这人没生活常识就没生活常识吧,怎么连做人都这么扭捏?”
叶以疏直直盯着何似,像是要把她看穿。
受不了叶以疏用沉默对抗自己,何似扬起手里的针线解释,“缝扣子。”
叶以疏绷着的表情登时放松,缓步走了过去。
办公桌前,何似已经坐了上去,正晃着腿等叶以疏过来。
站定,叶以疏刚想开口便听到何似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脱吧。”
叶以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反问,“你说什么?”
何似收回腿,盘膝而坐,两手撑在身后,指尖有规律地在桌面轻点,“我倒是不介意这么给你缝扣子,可你确定能受得了我碰你?”
叶以疏拉紧胸前的衣服,轻声拒绝,“我自己缝。”
“你确定?”何似眉梢挑起,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个能把白T恤和牛仔裤放在一起洗的人现在告诉我她要自己缝扣子?你是打算让我当笑话听吗?”
叶以疏垂了垂眼眸,没把何似的讽刺听进心里,“我缝合的技术很好,缝衣服也可以。”
“缝合等于缝衣服?了不起。”何似把针递了过去。
叶以疏紧张地接住。
何似从她脸上看到了老虎吃天无处下爪的纠结。
自行想象了下缝衣服的流程,叶以疏背过身,找到残留的针孔戳进去,然后拉出来。
整条线全部被拉了出来。
何似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嘴角刚刚上扬便被强行压了下去,暗忖道:“不打结缝扣子?果然领悟了缝合的精髓,呵,凭借这种狗屁生活常识活到三十多岁,老天也真是很给面子了。”
何似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快速绕到叶以疏正面,在她做出反应之前将掖在裤子里的衣服扯出来,说道,“得了啊,就你这种天上跑下来的女人,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恐怕也学不会凡人的生活技能。”
何似出现的太突然,叶以疏一时不慎手抖了下,针尖戳破了指腹。
何似不经意的目光从渗出来的血珠子上扫过,语气与往常无异,“别婆婆妈妈的,快点。”
叶以疏犹豫不决。
何似静静等着,不催促,也没打算就此妥协。
半晌,叶以疏脱下衬衣交给了何似。
何似没再多言,低着头认真缝补扣子,叶以疏则裹紧白大褂走去了离她不远处的窗边。
不久之后,何似抬头。
叶以疏斜靠在窗边,侧脸迎着阳光。
不笑的她依然拥有阳光无法比拟的柔情。
何似平缓的心逐渐泛起波澜,在它马上要走向极端的时候强迫自己打住,抓起衣服走了过去。
“穿上。”
衣服递到叶以疏面前,她条件发射的将手背到身后。
速度很快,何似还是看到了她没有按下电源的手机屏幕。
上面有一条很长的信息。
何似假装没看到,重复道,“穿上。”
叶以疏接过来,“谢谢。
何似没应声,转身走远。
确定不会被何似发现时,叶以疏再次拿出手机,看了眼编辑框里的文字,删删减减之后回了一个字——好。
————————
楼下,方糖急得火烧眉毛,荆雅站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
一看到何似和叶以疏出现,两人立刻迎上前。
方糖只差给两人跪下,“何大师,叶大神,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何似瞟了眼荆雅,后者指着方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何似秒懂,不卑不亢地回答,“不可以。”
方糖在爆炸的边缘游走,“怎么才可以?”
“这样就可以。”
“???”
何似自顾走到里面,找准角度后朝叶以疏努努下巴,后者会意地坐过去。
何似试拍了几张,光线构图都还不错,这才决定给方糖一点提示,“这样就可以了。”
方糖想问候何似全家。
动动脸上的肌肉,方糖硬挤出满脸笑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采访开始,何似喊停。
“手机不要装在口袋,影响拍摄效果。”
这话是何似对叶以疏说的,被打断情绪的方糖差点把自己的手机砸到何似脸上。
做不到,方糖就还得满脸堆笑,做和事老,“叶医生,就一会儿,如果有电话打进来,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及时通知您,不会耽误急事。”
叶以疏思忖片刻,将手机交了出去。
经过几人转手,手机最后落在了何似手中。
在叶以疏看不到的角度,何似点亮手机,输入密码。
极简单的0008,键盘上最容易记忆,单手操作最便捷的两个数字。
叶以疏学她的。
桌面是苹果自带图片,应用程序少得可怜。
稍稍回忆过刚才看到的画面,何似直接点进了信息。
短信还没有关闭,何似几秒看完。
随后毫不犹豫地在叶以疏回复的那个‘好’字下面又加了一条——时间提前到明天上午十点。
得到对方的肯定,何似将两条信息同时删除,关上手机继续拍照,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目睹整个过程的荆雅眸光暗沉,从人群外面绕了个圈,绕到何似身边。
第40章
何似总说拍照是一门艺术,它所表达的不止是人或事物本身的真实感, 还有作者的思想和感情。
喜欢拍照的何似仅仅是记录别人, 就好像让自己也经历了人间的诸多圆满和残缺。
现在, 出现在何似镜头里的是她的前女友, 一个胜过万千风景的女人, 她的心理活动会是什么样子?
荆雅百思不解。
好奇心驱使荆雅走到何似身后,目光紧紧追随着LCD屏上的缩略图, 试图从里面找到答案。
看清楚缩略图里的叶以疏时,荆雅太阳穴一抽一抽得疼。
“公家资源, 悠着点用可还行?”荆雅凑到何似身边, 小声提醒,“这年头早就不流行拍大头贴了。”
何似侧过头, 瞥了她一眼,“相机是我买的,电是我充的, 现在不辞劳苦拍照的还是我,最后受益的却是你们, 请问, 公家给了我什么好处,需要我悠着点用?”
荆雅吃瘪, 照着何似的腿弯就是一脚。
何似没料到荆雅会来这招,一时不备被踢的膝盖发软差点跪下。
站稳后,何似没好气地回头咋呼,“疯了吧你, 相机摔了赔得起吗你?!”
荆雅皮笑肉不笑,“赔得起,工资高得吓人。”
何似磨牙,“滚!”
荆雅但笑不语,视线有意无意地和被灯光环绕的叶以疏擦过。
从采访开始,叶以疏的表现就很从容,即便她与人寒暄的手法生疏,也不能忽视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亲近感和主角光环。
这种人,天生就该被众星捧月。
不过,她的弱点也是够明显的。
荆雅暗自琢磨。
她刚才不过是有意拉近距离和何似说了几句话就有人如坐针毡了。
啧,瞧瞧那想看何似又硬忍着不动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心疼?!
不是吧!
荆雅想一巴掌抽醒自己!
“去,找盆水煮蛋和一箱酸奶过来。”荆雅对一旁看叶以疏看傻的小年轻说。
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偏偏惹不过荆雅,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几眼后跑去完成任务。
荆雅等得心急如焚。
何似这会儿刚好跑去休息,可别等东西搞回来了人跑了。
几分钟后,小年轻气喘吁吁地回来,把东西递给荆雅,“荆主编,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荆雅抱住,险些被压弯腰。
“你打劫了食堂吗?”
荆雅看了眼酸奶箱子上面的盆,都快赶上小型脸盆了。
小年轻憨笑,“食堂阿姨听说是您要,就把煮好的鸡蛋全给我了。”
荆雅,“呵......呵......”
抱着沉甸甸的食物,荆雅走去了何似身边。
东西被扔在地上的瞬间,发出通一声闷响,连带的还有清晰的震感,和何似在战场上经历过的爆炸极为相似。
何似条件发射地将相机挂回脖子上,仔细观察周围情况。
视线转到左手边,荆雅正在脱高跟鞋。
何似,“???”
荆雅旁若无人地脱掉鞋子,挤到何似身边坐下,姐俩好地朝她笑了下。
温柔得何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疯了?”何似认真地分析。
荆雅撇过头,娇羞地用指头点了下何似肩头,“你才疯了呢。”
何似一个激灵差点爆粗口,异常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后朝旁边挪了挪。
荆雅眼明手快地跟上,顺带将鸡蛋和酸奶一起拖了过去。
荆雅将放鸡蛋的盆子端到何似跟前,笑问,“饿不饿?”
何似汗毛倒立。
一个不到30的女人对着她笑出了60的慈祥感,这体验太特么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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