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觉得自己孤单,只是在和喻灵的对话里,他觉得自己要问点什么让喻灵给他解答,这样应该会让喻灵对他更放心。
喻灵说:“以后你可以保护自己的时候,想交多少朋友都没有关系。”
“要等多久?”
“等你从姬家搬出来,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
“妈妈,我们一起去国外吧。”
喻灵问:“去哪里?”
“伦敦。”
姬南齐对喻灵笑了一下——他不只是对姬少越才会娇柔纯稚,在给他安全感的两个人面前,他都不记得疼,此刻比同龄男生更细腻更漂亮的脸上笑意绵绵,一五一十把自己要去伦敦上学的事告诉了她,肯定说:“我哥同意了。”
“他怎么说的?”
姬南齐记别的不行,记无聊的话很在行,原原本本把姬少越说的话复述了一边,说:“就是我哥让我来看你的。我会把你接出去,他一定会帮我,然后……”
察觉喻灵的表情凝固,让姬南齐放下手里的饭匙,问:“怎么了妈妈?”
喻灵情绪冷淡下来:“没什么。我不会去伦敦,就留在这里。”
姬南齐说:“不行,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我要跟着过去,我又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一个人也不认识,说不定你把我扔在哪里就不管了。”
姬南齐笑了一下,说:“怎么会。”
喻灵猝然面容愤怒地对上他的笑脸,警告他说:“我是不会去,你哥也不会帮你,你不准在别人提我,别给我找麻烦。”
“别生气妈妈,我只是……”
喻灵“啪”地摔了碗,姬南齐马上不敢再开口,从喻灵眼里又感觉到了之前她看着自己时愤怒又悲伤的情绪,她明明在骂他,却好像自己要更疼一点。
但是姬南齐总是不能马上明白她的悲伤从何而来。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会恨你?高静微不要他和姬楚聿,嫁给他叔叔,你还不知道他最讨厌那种人吗?他要你当他的弟弟,你不当,你偏要去喜欢他,缠着他,生怕他不要你,你贱不贱?”
“可是我真的喜欢他,以前你告诉我……”
“我告诉了你什么?我告诉过你要和他上床?还是告诉你遇到男人就岔开腿?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喻灵气得手都在都,要是没有看着她的脸,都不会发现她此时已经泪流满面,而姬南齐不明白挺开心的一件事怎么又让喻灵生气了,他突然不愿意再听喻灵说的话,用力擦了擦脸,揉红了眼睛就要往外走。
喻灵追上他,在后面呼吸短促,声音神经质地紧绷:“你自己选的,我不怪你,但是我以前说过你可以喜欢他,但是别让任何人知道,记住。还有以后和姬少越在一起的时候,你要留点东西,明白吗?”
姬南齐刚摇头,喻灵就用力掐了他一下,高声骂:“蠢东西!你到底为谁在活?你真的以为姬少越是菩萨吗?他还那么年轻,他爷爷给他的期望那么高,走错一步都不可能,一个姬南齐凭什么?他养着你,把你捏在手里玩,随便就能摁死你。难道你想变得和我一样?!”
*
杜市天气潮湿,姬少越到达时天空如同被打湿的灰色海绵,正飘着细密小雨,像夏侯说的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开头。
其实这个征兆早在许夏尔生日的那天就显露了端倪。
那天在车上,许奇帆就醉翁之意地做出邀请,让姬少越来到在申市以南一百多公里外的杜市,旨在洽谈他们家计划建设的产业园区,希望姬少越可以选址在经济容量仅次于申市的这里,他也清楚这里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优惠与承诺,这个一马平川的城市,既无原料便利,也在工人成本没有一点优势,不可能就让姬少越点头。他当时官腔厚重地告诉姬少越:“我可以直接找你爷爷谈,但是我不想越级给你压力,既然你爷爷让你负责这件事,还你本人来决定。”
在他们下车和许奇帆的秘书见面前,夏侯提醒说:“我知道你没打算做慈善,但是你也别让许奇帆太难堪了,他毕竟还是夏夏的父亲。”
姬少越扶住车门,长腿一脚跨出车门,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狭长的眼睛从遮雨的黑伞下看向前,脸上带着伪善的笑,说:“想多了。”
许奇帆不仅专门让自己的秘书全程陪他去视察园区环境,还在晚上还与自己的太太亲自接待姬少越,期间他与姬少越单独小谈了一会。
两家虽家是故交,但连姬楚聿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更不用说许奇帆,当听到脸上带着得体有礼笑容的姬少越轻飘飘说:“反正着急的人不是我,对不对叔叔?”时,许奇帆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脸也瞬间僵住。
杜市一把手上京两年后,死刑判决书刚刚下来,关于许奇帆马上就要提正的传闻也越传越凶,但许奇帆本人并没有那么轻松得意,他面临着要如何尽快解决掉当初大换血时被抛弃,至今如暗疮一样的四万失业、迁徙的工人。
姬少越笑意不变地对他举杯,接着看手机的动作移开视线,划掉电话后看了眼时间,说:“叔叔今晚考虑一下我的话,那明天就可以再谈,今天我就先失陪了。“
许奇帆八面玲珑的夫人察觉到两人谈话的不快,笑意款款送姬少越离开,说:“也不早了,都我们可不敢和人抢你的时间。”
在门口时,她对姬少越歉意到:“你许叔叔在那个位置坐久了,说话都不一样了,有时候都会想他这个样子,还不如当初就好好当他的小台长,每天画他的画,遇到夏夏喜欢哪个明星,他还能拉下脸去要个签名。而不是像现在,说话做事,都惹人嫌。上次在夏夏生日上你留了面子,阿姨替夏夏谢谢你。”
姬少越淡笑:“您言重了。”话音刚落他手机突然响起来,距离上一通被挂断的电话五分钟后又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同一个来电人。
两辆黑色轿车驶上积水的大路,姬少越坐在其后一辆的后座,闭着眼睛休息一晚上都在打机锋的大脑,手里拿着正在回拨的手机。
电话被接通,姬南齐那边很安静,他也没有马上说话,静静呼吸了两下,才闷闷说:“你怎么不说话?”
“想听什么?”
“你去哪里了?”
“杜市。”
姬少越今天的行程告诉过严伯,但姬南齐有一点是很好,他会尽量避免和姬少越在人前有过多的交集,哪怕是在家,他也不会向任何人提关于姬少越的事,好像是不愿意听人分享,也好像只是小心踹着他自认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姬南齐似松了一口气,声音没有那么不高兴:“我以为你走了。”
姬少越提醒他说:“从杜市回来就会走。”
在姬南齐没有说话的时候,姬少越想得到他现在的样子,张着嘴巴,一脸委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和姬少越见面这件事,他没有决策权。
“哥……”
“还是害怕?”
“没有。”姬南齐问,“等我去了伦敦,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多起来了吧?”
姬少越不是不会说哄人的话,但是他几乎没有说过任何甜蜜骗人的话,总是把一定存在,但可以克服的问题用冷酷的方式讲出来,与姬南齐积极的态度对比起来,他好似在敷衍:“我会越来越忙。”
这不是姬南齐想听的答案,可能有点伤心,过了一会才说:“没有关系,比现在多就好。”
姬少越想,人要是在自己身边,他可以吻姬南齐低垂的眼角,或者抱一下他,这些都可以让姬南齐重新开心起来。
但是他在另一个城市穿行的车上,与姬南齐之间没有大洋与时差,也依然相隔甚远。
从许奇帆家里到酒店一共用了二十一分钟,姬少越最长的通话记录也还在继续。
姬南齐困得声音发软,说到一半嘴巴渐渐合上含住后面的话,而在姬少越要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又突然说:“哥,你到了吗?”
姬少越站在电梯前,前面光滑的金属门倒映出一道颀长挺拔的影子,对手机回:“到了。”
姬南齐脑袋都困木了,失去了时间概念,问的话毫无意义:“到哪里了?”
姬少越想,自己要是说到家了,他是不是回马上坐起来跑出去看,但刚才他已经让姬南齐难受,简单回:“酒店。”
姬南齐在那边翻了一个身,传来被子摩擦的声音,捧着手机说:“你到房间了吗?”
姬少越看着楼层,电子数字跳到“三十二”时,电梯“叮”打开,姬少越踩上厚厚的地毯,说:“到了。”
姬南齐小声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撒娇:“好快。”
在姬少越真正进到房间前,他们都没有说话,他估计姬南齐也睡了,正准备挂电话,姬南齐又有了声音:“哥,你躺在床上了吗?”
“嗯。”
“那你早点休息。”
姬少越失笑,问“还想说说什么?”
姬南齐说:“你看说一下去了哪里一点也不麻烦,你以后要记得和我讲一声。”
姬少越愣了一下,等他想到回答的时候,姬南齐已经彻底陷入梦里,还通着话的手机放在枕头边,在安静的空间里,会让人错以为电子机器捕捉到了他的呼吸送到百里之外的耳边。
姬少越不喜欢这种类似于缠绵悱恻的联想,亦或是粘腻的相处,这会让人觉得他没有否认的感情依然在超出欲望和控制的范围。
姬南齐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离开学校,身边跟着陈将晓,像是打过架,两个人身上的制服都皱巴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陈将晓上车后,就让阿进去商场,姬南齐在旁边说自己赔给他。
陈将晓看了看前面一言不发的司机,低声对姬南齐说:“不准说出去。”
就是打个架,姬南齐不明白他觉得丢脸,还跑来帮自己又是怎么想的。毕竟帮了自己,姬南齐点头,靠着车门消化某些地方的疼。
陈将晓端坐在一边,背都是直的。
其实打完架他就难受得不行,幸好说了不准打脸,现在衣服下哪里都巨他妈疼,这要是在自己车上,他就倒在座位上嘶嘶喘冷气,骂死赵显那几个。偏偏司机先送陈冉阳走了,现在在姬南齐的车上,姬南齐还没事人一样,一张脸又白又腻,妖里妖气的。
一路上陈将晓都端着,手心攥成拳头,心底从骂赵显,变成了骂姬南齐。
在商场换了一身衣服,陈将晓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姬南齐还是那身衣服,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和陈将晓一起走出商场。
上车后,陈将晓让阿进送他回去,姬南齐开口:“先送我回去。”
陈将晓没指望他回感激自己今天帮了忙,但也没料到姬南齐如此狼心狗肺,整个人气成了河豚。
几分钟后,车停在附近的一个小区外,姬南齐拿着书包和纸袋,说:“再见。”
陈将晓有些吃惊,按下车窗问:“你怎么搬出来了?越哥知道吗?”
姬南齐点头,走了两步回头,说:“今天谢谢。”
陈将晓把车窗关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开始编辑短信。
姬南齐回去把东西扔在门口,按了一下伤痕里疼得最厉害的肋骨,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倒床上就睡了过去,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什么事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过去了。
醒来时是两个小时后,窗外天色灰暗,他身上也不是很疼,倒是很渴,接起姬少越的电话时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哥。”
“十分钟后我就到了。”
姬南齐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微笑,问:“到哪里?”
十分钟后,姬南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跳下沙发,跑去拉开门,门外果然是姬少越,因为突然拉开的门微微吃惊。
“我记得你的脚步声,就知道是你。”姬南齐扑到他身上,笑容甜蜜得意。
姬少越一手抱着他,一手拉上门,回头打量姬南齐的小房子,就被姬南齐热情地吻着脸,然后轻啄着嘴唇,声音带着他身上那股暖欲的腻,问:“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六个小时后就走。”
“那在你走之前,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我们在这里任何一个地方做爱。”
三天不见的姬南齐和他贴着脸,嘴唇和目光都是湿亮,饱含着某种大胆又娇软的邀请和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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