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爱。”李负代突然说了一句。平日乖张顽劣的大小姐,卸掉妆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勇敢和热烈,笑笑都有,李负代喜欢这样的人。
捏着棉签怔了怔笑笑才反应过来李负代是说她现在的样子,她开口还是不敢置信,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样吗?”她喜欢夸张的妆容,是觉得那样更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她很吃惊李负代竟然和她爸一个品位。
“很可爱。”
不管怎样,李负代夸她她就开心,笑笑浅淡的红晕升上面颊,心跳也飙升,她稳住呼吸后认认真真地跟李负代道谢,碰了碰他的手背后,便欢快地道了晚安回自己房间了。
睡前,笑笑想,她会喜欢李负代很久很久,即使没了现下狂烈的心动,也会有不离不弃的眷恋。
她不了解李负代的过去,却心疼他的洒脱,那洒脱的背后是怎样的孤独她不懂,但她想成为李负代的有所谓,再不济,她站不稳李负代的心尖儿,也得让李负代的心活络起来。
笑笑今晚所有的梦,都关乎着那个有着酒窝的少年。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于是她才明白,少年唇眸间稍纵即逝的暖意,于海风中飘散的呢喃,都只不过是临别前的南柯一梦。
第144章 莫守这人属人精的。
男人送他离开码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现在,已经是午后了。
这是一片观光海域,远离种满梧桐的海边公园,即使时值冬天,络绎不绝的游客也不间断。
沿海热闹,便衬托出它身后街道的僻静。
只隔着几栋高楼,沿海景区和步行街道就成了两个世界,街道靠近景区却没沾染他的热闹,光顾这里的多是本地人,闲闲散散,空气里都透着安逸。
干净的街道上大多开着花店或酒吧,每间店都装得漂亮精致,两三点的光景,酒吧大都还未营业,花店里有人挑选有人喝茶。这里的每间店都引人驻足,李负代却在走过一家装修平平的四川菜馆十几米后,忍不住停下。
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零散的日光透过高树落地,李负代停下后原地坐上马路牙子,数着十几分钟才经过一辆的汽车,看马路斜对面在树下吃饭的一家人。
忙活了大半天,那家人刚送走中午用餐的最后一位客人,可能想晒晒难得的阳光,五口之家搬了矮圆桌支在店外树下,冒尖儿的米饭盛了五碗,升腾的热气温暖,欢声笑语地围在一起吃饭。
他们笑谈的声音传过来时已经模糊,脸上的幸福却是清晰的。
李负代记得,他家门前也有一棵树,没这么高,应该是棵桃树,有时候和哥哥们玩闹过了饭点儿,家里也会给他们支一张矮桌,端出特意留给他们的饭菜。无疑,是他童年最好的记忆。
树下吃饭的人家饭吃到一半就发现斜对面有个陌生的男孩默默坐着,会看过往的汽车,多数时候目光还是在他们这里。
家里的奶奶把桌上的人看了一遍,起身进了屋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碗冒尖儿的米饭,但再看对面,男孩就不见了。
李负代一时晃神儿,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一家人的用餐,连忙起身拐进了别的小巷。
夜色降临游客散尽的时候,李负代回了海边。沿着围栏走走停停,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头,小石头陪着他走了几百米的距离,被他踢进了海里。
没了人潮,这片海也是深沉的。翻身坐上冰凉的黑色金属围栏,他开始长时间的看海。海岸的最东边,长久地停着一艘客轮,改成了观光餐厅,是海面上最显眼的光亮。偶尔,客轮上会响一段儿或悠扬或欢快的琴音,不管什么,都像夜海的哭诉。
李负代一天没吃过东西,独自坐着,默默后悔没在游艇上吃完早饭再走。
他百无聊赖望着海坐着,空无一人的身侧忽然慢慢水平移来一个塑料包装的面包,落在离着他十几厘米的围栏处。几分钟过去,李负代没动,那面包又自己往他身边移动,撞了撞裤兜儿,没能挤进去,又微微升起落在他腿上。
李负代拿起面包,故意弄出些声音来,侧垂着头看地面,顿了顿,说了声谢谢。之后他迟迟没动面包,又等了一会儿,塑料包装突然被凭空撕开,面包被拎出来小半。
“知道啦。”李负代无奈,就怕自己再不吃这面包就要撕碎塞进自己嘴里了,话说完他咬了一大口面包,没吃出什么味道。
只他一人的场景下,他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因为想到他哥看到此时情境的模样。估计脸都要青了。
面包吃完,李负代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冲他吹口哨,回头,先看到了一辆暗紫色的小跑车。
隔着行人台阶和绿化带,莫守把车窗摇到最低,探着身子看李负代,意外又惊喜的情绪溢于言表,“我一看就像你,特意倒回来看看还真是嘿!”他扯着嗓子,“你别动,站那儿等我啊!”
绕着马路兜了一大圈儿莫守才把车开进来,蹦下车就去揽李负代,笑嘻嘻的嘴就没合拢过,“这也太巧了吧!我就出门兜个风都能碰上你,腿怎么样,好利索没?我这胳膊使劲儿抡还不舒服呢……”絮叨絮叨着他反应过来,“诶不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大晚上的,来旅游?”
莫守长一副标准的人畜无害脸,身板儿薄,又一头栗色卷毛,怎么看怎么显小,李负代一直以为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和他临床胡侃的小半个月才知道其实人家比他大出四五岁。之前李负代能和莫守做病友是因为莫守怕被他哥揍断胳膊的事儿暴露给他爸知道,特意跑邻区就医。李负代知道莫守常住这个区,但第一天就碰上确实巧。他笑着搭上莫守的肩,“不舒服就别抡呗。”
莫守这人属人精的,爱说话也会说话,这点儿恰好和李负代相投,所以他俩凑一起,出口的话真假先不分,能聊得开心却是真的。他问的李负代一句不答,莫守会意也不表现,自然而然地又换了话题,“你吃饭没啊?”他一砸吧嘴,热情地执行地主之谊,“走跟哥哥走,带你去喝酒!”
见了李负代,莫守车也不要了,揽着人往海后边儿走。此时的步行街区,花店全都打样,取而代之的是陆续营业的小酒吧,也不吵闹,散漫又有情调,适合宣泄也适合独处。
但莫守明显不喜欢这些文艺调的酒吧,揽着李负代径直往街道深处走,进了暗巷又七拐八拐,才出现了个隐蔽的门头,门口站两个专门认脸儿的门卫,见了莫守客客气气地叫一声莫二少。
一头扎进去,震耳的音乐带着气浪冲来,灯光频闪混乱。与其它小酒吧比,这儿奢靡的多,腔调是不落俗,但钱味儿重。舞池中央人影随着音乐晃动,哪儿哪儿都挤挨。莫守一直揽着李负代,吧台已经坐满,他一来,本坐着喝酒的几个便极有眼色的纷纷让出位置。
按着李负代坐下,莫守探头在吧台小哥耳边,扯着嗓子喊他把老板叫来。
没两分钟,从吧台后面的昏暗走廊里走出一高大的男人,板寸剃得利索,细长眼高鼻梁。男人天生的凶相却没什么正形,走路甩肩晃头,全天候一副喝高的模样,进了吧台先扫了莫守一眼,叼了根烟在嘴角,扯着嗓子骂,“你他妈怎么又来了!!”男人注意到莫守身边儿有人,目光往李负代身上一挪,点烟的手停滞了刹那,接着又继续嘲讽莫守,“……您这次来请好假了?咱家底可薄,经不起您家那位的折腾了。”
莫守跟没听见似得,笑嘻嘻地揽过李负代先显摆,“给你介绍一下,我弟弟。”
“你他妈遍地弟弟。”男人抬腿勾过来一个高脚凳坐上,对莫守没个好脸儿。
“别龌龊啊!”莫守从头顶的挂架上摸下一个大肚子高脚杯,往男人那边儿递,“这是亲弟弟,得喝果汁的亲弟弟!”说着他又跟李负代介绍男人,“这我发小儿林雾,要是愿意就叫五哥,不乐意就叫林子,都行,没所谓。”
说话间林雾又量了量李负代,顺手倒了杯橙汁儿给他。
李负代喝了一口,“谢谢五子。”
莫守噗嗤一乐,“五子我也要喝橙汁儿!”
“你不用喝。”林雾朝舞池附近挑挑下巴,神色口吻皆是调侃,“没看着吗,弟弟七号等着你呢,那小眼神儿够怨啊,再不过去哄哄可就真哭了。”
李负代心说老觉得有一众不明视线盯在他们身上,原来真不是错觉。
莫守不动声色眼观六路,进了门就发现人窝在角落紧盯自己,但他非就故意看见当没看见。
见人不动,林雾敲敲吧台,“怎么,被弟弟们拆穿,没脸见人了?”
莫守不说话,拇指揉了揉嘴角,忽然冲林雾歪嘴一笑,接着从兜儿里摸出手机。
他这表情一露,林雾脸瞬间阴了,“您行行好,我想留着命过年。”
莫守似乎在思考,后作罢了什么,笑叹一声撩了把头发顺到脑后,起身脱了外套扔在吧台上。临走前从吧台顺了半瓶洋酒,趴在李负代耳边让他等自己一会儿。
“就他妈一祸害。”人朝舞池去了,林雾嘟囔一句,又扯着嗓子嘱咐李负代,“小朋友我可劝你啊,别跟他称兄道弟的,掉你价儿知不知道!”
李负代端着橙汁儿转过椅子面向人群,看着莫守走到角落揽着一个男孩进了舞池腻歪,林雾的话他听见了,眼却在莫守身上转不开。
额头一露,莫守的气场瞬变,从无辜活泼小男生到骗钱又骗炮的大渣男,掀个头帘的功夫,两种人格就这么无缝切换了。李负代知道莫守绵羊皮底下肯定藏着点儿什么,却没想,狼底下还有只变色狐狸。嘴脸藏得够深,无害装得够好。
白天当人,晚上作妖,莫守是典范。
莫守第一次出场在第八章 一百多章过去了,还记得他的都是英雄
第145章 整个用酒精和暧昧撑起来的场所,就李负代一个喝甜水儿的。
知道李负代是莫守带来的,暗中偷瞄他的人不少,短时间却没敢凑上来搭讪动心思的。林雾要忙,留话让李负代放开了玩儿,特意嘱咐吧台小哥留心招待,又没了人影。
整个用酒精和暧昧撑起来的场所,就李负代一个喝甜水儿的,他看着声色不一的人群,有愉悦有低迷,而他不无聊也不觉得有趣。喝了两杯橙汁儿后,男孩哄好,莫守拎着见底儿的酒瓶回来了。
莫守坐下盯了一会儿吧台柜子上的时钟,脸上的表情变幻难测,末了,烦了似得扔开酒瓶往李负代耳边儿趴,酒气顺着脖颈往他衣服里钻,“……你晚上去哪儿,不然跟我走吧。”
他俩挨得太近,李负代勾勾嘴角看莫守,他很确定,莫守明确得知道自己没什么要去的地方。这在他什么都没说的前提下,有些奇怪。
看出李负代眸中并不提防的审视,莫守嬉笑着,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隔开距离,自然地换了话题,“我记得咱俩住院那会儿医生就让你戒烟,是戒了吧?声音特好听。”
李负代随口应着,心里替尼古丁委屈。
莫守说是带李负代喝酒,整晚却没让他碰一滴酒。莫守在,吧台一直算清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过程中莫守总在看时间,聊了一会儿他看出李负代觉得乏味,跟吧台要了纸笔。在纸上写了个地址,又从车钥匙上拆了把钥匙压上,一同推到李负代面前。
“你可以自己去,离这儿不远,走路十几分钟。”莫守想了想又补充,“房子不大,一个人住正好,钥匙就这一把,不会有人打扰你。”
李负代想了想,“好啊,谢谢。”
傻子都能看出他在敷衍,莫守神色犯着无奈,默默叹了口气,将纸条和钥匙一同揣进外套兜儿里,拎在手上,带着李负代离开。
酒吧出入不一个门,离开酒吧,眼前是条漆黑的巷子,门调了个头,他们就已经离开了街道的范围。
和李负代一起走到岔路口,莫守默默把外套往他身上披,朝东边指,“往那边走,回海边。”接着他又不死心地朝西南方向指,“公寓在那边儿,我可以送你过去,只是送你过去。”其实外套给了李负代,他就知道自己这话多余。
但今天之后还有明天,明天之后还有后天,冬夜不那么容易熬,说不准李负代就趋暖了呢。
分开后,李负代没回海边儿也不朝西南。没有目的人,可以很自由。
走到有路灯的地方后,巷子宽了些。他随手在地上捡了张传单,趴在墙上叠了架纸飞机。稍微用了些力气掷出去,它便越过围墙飞到墙里面去了。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再叠一架,揉了揉发痒的眼角,没了兴趣。
后巷很长,走一段儿,墙底就瘫坐三两个酒鬼,有的会懒洋洋地看李负代一眼,有的会含糊不清地冲他骂娘。李负代挑了个最凶的,从他身边儿的破纸箱里抢了罐儿啤酒,然后故意靠上对面的墙,打开他的宝物喝给他看。醉醺醺的酒鬼又喊又骂叫嚣着要揍烂他,却半天站不起身来。
喝着酒,李负代外套兜儿里突然震了震,摸出来一看,才发现莫守把手机也落下了。啤酒罐插进裤兜儿,他把两个兜儿都掏了掏。除了地址和钥匙,莫守还留了盒烟和打火机。
烟是女士香烟,李负代太久没碰过烟,捏着烟在指尖转了转,点起来。这个空档,对面的醉汉站起来,还没跨出一步又摔倒,瘫在地上嘀嘀咕咕地骂小兔崽子。
一根儿烟抽完李负代都没等到那人站起来揍自己,也觉得故意去惹怒一个醉鬼太无聊,放下半瓶啤酒走了。
凌晨的温度低得令人麻木,最后李负代还是回了海边,还是坐那个位置,客轮关了灯,海上只剩零星光点。他不太困,吹着的风里却渐渐夹杂进了雪,飘洒落地,融化在地上晕出水迹,水迹结冰,缓缓留住了雪。
屁股底下的围栏怎么坐都坐不热忽,李负代的肩头被越发密集的雪花打湿了小半。他抬头吹跑几片本该落在发间的雪花,跳下围栏,准备回后面的街道找个屋檐躲躲雪。
这个时间四川小吃已经关门,矮桌折着靠在树边没有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李负代在树下站了站,突然听见对面有人招呼他。
“孩子,这边……这边……”朝他招手的是对面花艺店的老板娘,五十岁上下的阿姨微胖戴一副茶色圆眼镜,看着温柔又和善,撑着半扇玻璃门招呼李负代过来。
李负代过了马路,进店前又停下。
“我看你好像没地方去,进来躲躲雪吧。”老板娘笑着,见李负代不进门也不催促,只从围裙里摸出一条手帕替他扫发间肩头的雪。扫完又说,“我今天看到你好多次了,你一直在这条街上来回吧……外面多冷呀,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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