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柯若有所思地撑起下巴:“那大学老师呢?教授被聘作独立董事的有不少,资源人脉都很广,挣的钱也多。”
“当教授是要读博的,我连研究生都不准备念,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为什么?我明明觉得你很适合讲课啊,你是喜欢做这种事的对吧?传道授业解惑。”陆寅柯的手指挡在了嘴前,呼出的气流并不通畅,声音有些沉闷,“而且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读研?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考的学校,你保送就完事了,还有放着便宜不占的道理?”
“没钱,”杜彧蜻蜓点水般看了眼他,又飞快沉下了头去,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因为没钱。”
“我爸妈去世的保险金和赔偿金被我二叔拿走了一半,钱本来就已经不够用了。再加上我现在读大学,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一年要花掉近两万。我在这里打工每小时十八块,在和我说打工每月底薪五百,一个月加起来才两千多,将将只够供自己用的。”他顿了顿,“我成绩好只是为了拿奖学金,当主席只是为了简历漂亮。研究生我确实可以保,但我查过了,研究生学费比本科还贵,我根本不可能读。”
“本来,我大学就不准备上了,当时就想直接拿个高中文凭打工去的。但南哲父母看我分数觉得可惜,就让杜悠把我账号密码撬出来偷偷替我填了志愿,第一年的学费还是他们帮我垫的。”
“再说了,杜悠下半年就要上大学了。她又是个女孩子,吃穿用度如果都是廉价的地摊货,那她舍友得怎么想她,肯定要被欺负的。”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怪不得你一直对钱这么敏感。”陆寅柯向来知道他拮据,却没想到竟连上研究生的费用都出不起,“只要你想读,我就能帮你出。等你真成了教授,这点小钱还算什么?”
“那怎么行?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接受的。”杜彧匪夷所思地皱起了眉头,“而且你不是还要给你爸付租金吗?哪来那么多钱?”
“你这话就过分了,明明说好的牵我一辈子,怎么却连这点小破事都要纠结?等以后我们真住一起了,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吗,早点用来做长线投资有什么不好?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陆寅柯明显焦躁了起来,“还是说……连你都在骗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未来的事……没人知道会怎样。”他忧虑地起身坐到了陆寅柯身边,五指抚上他的,“但你搞错了重点,重点是我不读研也能混得不错,这不是必需品啊。”
“我知道,”陆寅柯反手握住他,“但你想读研,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明明有更两全其美的方法,你为什么却只因放不下自己高傲的自尊心而不去选择呢?”
杜彧有些底气不足了,嘴唇翕动了半天,只犹豫着说道:“这是……原则性问题。而且你哪儿有这么多钱啊……”
“我有。当初卖掉和我说这个项目就挣了一笔,平常也会在网上接程序员的单子帮他们敲点代码,而且我还参加了那么多比赛,奖金也存了不少……”他开始认真计算起来,“我可以从现在开始省吃俭用,单子再多接一点,实在不行就去我爸那儿……实在不行再说吧,我觉得应该是够的。”
“那你家底也没多雄厚,别打肿脸充胖子。”杜彧无奈地敲了敲他手背,“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钱你还是留着自己快活吧,别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利益,不值当。”
“什么值不值当的,这不就是你最常做的事吗?”陆寅柯反驳道,“反正我是肯定要和你在一起的,那干脆我也别跑那么远去读什么T大了,我还不信不读研就闯不出点名堂来了。”
“不是?你这人怎么老喜欢走极端?你跟我能一样吗?到时候不过就分开两年罢了啊!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去上的学校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我要是有你那个财力,我怎么着都得去上啊!”杜彧急得眼睛都红了。
“关键是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珍惜一下?”陆寅柯起身发泄般毫无章法地绕了几圈,又重新重重地坐回了沙发垫上,“我跟你挑明了说吧,其实我准备创业,读不读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倒是你,有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做到,完全没必要从事大半辈子你并不热爱的工作啊。”
“更何况,改变这一切的契机那么很简单。只是向我,你的男朋友,借一笔小钱!我们不是应该同进同退吗?”
杜彧怔住了。
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他有些迷茫。
他并不认为有什么是自己并不热爱的,活一天也是活,过一天也是过,但真正“想要”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他从来认为自己的人生里只有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事,二分法一样精准无比。他默认着这两样毫无交集,却忽略了它们并起来也绝非全集。
他突然意识到,两者之外,还包裹着无数名为可能性的填充物。它们就像翻过沙漏的那只手,只要有一个起点,就可以将不能流向可能。
而陆寅柯就是那个起点,他身上蕴藏着星云一般奇幻浩渺,却同时也最熠熠生辉的无限可能。
杜彧沉默了。
“我再想想吧。”他终于道。
作话:
陆狗励志创业的第一原因:想搞办公室play。肤浅!
第72章 礼物
“老师再见!”
“明天见。”
随着最后一个孩子的离开,陆寅柯也终于晃晃腿脚从沙发上立起身。
“呼啊……你终于下班了,我都要睡着了。”他交叉着双臂伸了个懒腰,抖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了身,“这都几点了……”
“九点,”杜彧关上空调,抬头啄了一口他唇角,“今天辛苦你了。”
“嗯?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啊,被小孩围着的一直都是你。”他捧住杜彧即将抽离的脸加深了这个吻,抵着额头喃喃道,“我以后一定不让你加班。”
杜彧笑着推开他:“那你也要先有这个资本才行啊,创业可是需要运气的。”
陆寅柯沉吟一阵:“是啊,那我从现在开始做善事还来得及吗?”
“做善事来不来得及我不知道,”杜彧把环锁从两只门把中横穿而过,插进钥匙再扭下,“但是拯救我饥饿的肚子还是来得及的。”
陆寅柯随性地向后瞥了一眼,写字楼的走廊空无一人。他于是狎昵地把下巴枕到杜彧肩上,再顺手环过了他的腰。
“那不叫来不来得及,那叫当务之急。”他帮杜彧把敞开的棉服拉上,“不过我也可以填饱你的肚子,要不要考虑一下?”
杜彧连忙勾过他脖子紧张地四下张望了几眼,见到没人才松下一口气,“你怎么总喜欢……”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又不跟我住在一起,多久才见一次,我哪有那么能忍?”他缓缓扣上杜彧微凉的手指,带他探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声音轻得如同用羽毛撩拨耳膜,“这个套是带润滑的。”
“陆寅柯!!!”杜彧摸到那个扎手的边角,顿时沸水的壶盖一样跳了起来,脸红得就差冒蒸气了,“回家再说!!!”
陆寅柯露出了诡计得逞的促狭坏笑,狡黠又勾人,“哪个家?我们的?”
杜彧一时答不上来了,别别扭扭地推开他,把包往身上一挂就气冲冲地跨着大步按下电梯。
“吵死了!”
“是哦,要这么想想,等杜悠上大学的时候,你就可以搬过来跟我住了吧?”陆寅柯神态自若地溜达到他身边揽住肩膀,“不过那房子总归还是我爸的,让你一直住别人的房子也总有点不对味儿。”他轻哼了一会儿,发出思索的音节,“这样,你到时候先过来跟我一起当个租客,等过几年我混好了,保准给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他这话说得挺轻浮,就像打趣后顺口而下的余韵,是无心之言还是确有此意,杜彧并不能判别。
只是,他说……家。
这是一个杜彧十年来只能品出生存味道的词语。
但不知为何,当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字眼从陆寅柯嘴里倏然跃下时,他却猛地想到了生活。
一个有杜悠,有陆寅柯,同时也有自己的生活。
这是从未有过的。
而且似乎,有些贪心了。
“饿了,”他于是走进电梯,数字1被他按出了白亮的柔光,“去吃烧烤吧?”
他们就近找了楼下一家烧烤摊,老板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新疆人,跟店员讲的也都是叽里咕噜的新疆话。他正拿着扇子在烤架上扇风,黑红的炭火烤出极其明暖的色彩,滚滚浓烟顺着排气管逆风而上。
这家店面不大,但胜在干净。杜彧甚至都能想见盛夏里外面码上一排桌椅,打着五颜六色遮阳大伞的场景。女人们会换上吊带短裙,扎高头发;男人们则穿着裤衩,拖上凉拖,裸起满是腿毛的双腿。但最终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捶着桌子拍手顿足,啤酒也是大口大口灌下去,圆润的绿玻璃反着光,晶莹透亮。
他突然想念起夏天。
那时的体温也更加炙热。
“想什么呢?”陆寅柯用铅笔戳了戳单子,“我点了这些,你看够不够?”
杜彧恍然回神,撑着下巴从他手里抽出铅笔转了两圈,最后在啤酒后面的框里打了个单勾。
陆寅柯凑近一看:“就一瓶?你怎么这么小气?”
“为我的人身安全考虑,可不能包庇司机酒驾。”杜彧又转了两圈笔,把单子往他身上一拍,“送过去吧。”
“那你就一瓶都不该点,这样做也太狡猾了。”陆寅柯虽然这么不满地嘀咕着,却还是顺从地把单子递给了老板,而且俯身就从箱里拿出一听啤酒磕上了桌,“但我没觉得你喜欢喝酒。”
“没,就是想喝,为了故意馋你。”杜彧拉开环扣畅饮了一口,喉咙隔着皮肉发出咕咚一声轻响,漂亮的桃花眼也惬意地眯了起来,歪过头冲着陆寅柯怡然一笑,“毕竟当我的司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
陆寅柯突然觉得自己醉了,滴酒未沾却比醉酒更甚,心跳快得出奇,直直倒进了对方清澈柔和的眉眼里。
他忽而觉得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简直愚蠢至极,竟能容忍褒姒笑于众人之前。
美人分明是不该笑的,要笑也该独享。
店里有些嘈杂,各式各样的人都围坐着,大笑大骂,颇有夜市风采。
陆寅柯一言不发地盯向杜彧嘴唇,不耐烦地攥起了拳。
该死的公共场合……
突然间,他一把夺下了杜彧手里的酒瓶,露骨地对上他惊诧的双眼,依着杯口的痕迹轻轻嘬了嘬,猩红的舌尖情色而淫靡地弯曲着伸进洞口,湿润而侵略性地舔过一圈,最后才抿着啜了一口。
杜彧难以置信地定住了,视线却像黏了胶,迟迟无法从对方脸上移开。他喉头颤动了几下,终于接过怼到自己唇边的易拉罐,神色像情窦初开的少年。
陆寅柯趴上桌,洒了情欲的双眼意味十足地挑上去看他,居然又有几分犯规的乖巧。
“等会儿……”他喑哑的嗓音带着颗粒感,滚落在神经上,引得耳根都酸软起来,“去我家吧?”
杜彧叼起易拉罐的边缘,有些为难地磨了磨牙。
“好吗哥哥?”他向里凹起眉头,衬得更无辜了,“求求你了。”
杜彧瞬间像只被捏了后脖颈的猫,全身懒趴趴得没有一丝力道了。他只得认命地应下一声,寻思自己怎么也不是最狡猾的那个。
吃完烧烤已将近十点了,杜彧吃饱喝足就容易犯困。起先还只是坐在副驾上点头,渐渐的就肆无忌惮地靠上了窗户。
陆寅柯看着他打盹的侧脸,不由就想到了支教时列车上类似的光景。只是当时还浑身是刺,到处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对他卸下了防备,舒展出了最温润娇软的一面。
而给这清冷孤傲、淡泊寡欲的仙人沾染上烟火气的,是他。
光是这种认知就让陆寅柯兴奋不已。
地下车库的减速带震醒了杜彧,他有些迷糊地望了望窗外,用带着鼻音的气息软软问道:“嗯?我怎么睡着了?到哪儿了?”
陆寅柯端视着他微醺的神态,宠溺地用拇指揉了揉他眼尾,“到家了。”
“到家?”杜彧迟钝地反应了几秒,终于不协调地扭过身体,懵懵地解开了安全带。
“你怎么这么困啊?”陆寅柯瞧他可爱,忍不住把人搂进了怀里,“快醒一醒。”
杜彧耸耸鼻子,小奶狗一样吸了吸他颈项间清淡的檀木香气,情难自禁地凑上去蹭了蹭,蹭到满足终于勾住他脖子笑嘻嘻地亲了一口。
啊,好粘人。
怎么能这么可爱。
陆寅柯只觉得心软得都要化开,化成草莓酱一样烂糊糊黏唧唧的一滩。
他不禁把嘴唇贴上去,跟他耳鬓厮磨起来。
“你是不是喝醉了?”
“怎么可能,谁会因为一听啤酒喝醉啊?”杜彧气恼地反啃他一口,“只是因为感觉,很开心……这里涨涨的。”他指指左胸口。
陆寅柯心里一暖,明知道他说的是心脏,却仍是坏心眼地揶揄道:“我又没咬它,怎么会涨呢?你在暗示我什么?”
“等等!”杜彧握住他已经开始图谋不轨的手,上下牙打起颤,双腿却不由自主并拢了,身体也低低地沉了下去,“不行……不能在这里……”
“别再勾我了,你到底是跟谁学的撒娇啊,简直要人命。”陆寅柯向前倾过身子,直把他压到了靠背上,捞起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亲吻,“但我好喜欢……真的好喜欢……以后也只对我一个人撒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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