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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河上加速逃逸(近代现代)——承德皂毛蓝

时间:2020-04-14 09:07:10  作者:承德皂毛蓝
  黄罗推开曲潮沅的门,发现他正发呆似地看着楼下。
  他的表情有一些柔和、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物质,短暂地闪过。如果这种甜蜜之物停留的时间长一些,黄罗就会怀疑曲潮沅谈恋爱了。
  “看什么呢。”黄罗随口问。
  黄罗教民事诉讼,在整个学校里和曲潮沅关系最好。
  在任何场合,黄罗都能拿曲潮沅举例子,曲潮沅经常是他课堂小测和期末考卷里案件的主人公,全校都知道黄罗对曲潮沅一头热,曲潮沅很少提到他。
  曲潮沅不答他,转身要去给他倒水:“你怎么过来了?”
  黄罗搔搔后脑:“你上次给你们家老头找的护工电话还能给我吗?”
  曲潮沅一边为他沏茶一边想:“有的,马上传给你。”
  “你们家老人生病了吗?”
  黄罗一摆手:“唉,人老了,身体是真的不行了。”
  曲潮沅把茶杯递到他面前:“我现在就给你发他们的消息。”
  黄罗咧嘴笑:“那先谢谢你,等老头来了,我还去接。”
  “噢,前段时间你们家老人不也来看病吗,怎么样了?”
  “已经回家休养了。”
  黄罗打量着他的表情:“你看没看过你们家老头?”
  曲潮沅没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我给他找了三个护工,我什么都不懂,去反而是帮倒忙。”
  黄罗观察他面部表情,如同在叙述今日天气。
  他忽而想起他们一起出差的那天,曲潮沅在宾馆里和他的家人打电话。
  黄罗出门抽烟,回来正好听到。他慢慢走进去,曲潮沅发现了他,也并未说什么,抬眼看了他飞快一秒就继续讲电话,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需要遮掩的家事。
  黄罗有儿有女,而曲潮沅现在独身一人住着,少有人叨扰。他的亲戚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八竿子远的远方亲戚,但是生病需要曲潮沅照顾给钱的却是曾经抚养过曲潮沅的长辈。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投奔有钱亲戚要钱住院。
  曲潮沅的语气是柔情关切里裹了真诚的冰冷:“我知道这件事,我已经雇了三个护工,老人一住到医院,他们马上就到。”
  那边嘈嘈切切的不知说些什么,曲潮沅靠在栏杆上,俯瞰楼下的川流不息。
  他眉间平整,并未对此事感到深沉的忧虑,目光里也看不到情绪的变化。
  黄罗只听曲潮沅‘嗯’了一声过后,好脾气地说:“我在忙,不用见我,我找的护工都是最好的。”
  老人想见多年未见的孙辈,并不难理解,没有正常人会拒绝。
  “他会没事的,缺钱就找我,挂不上专家号我就找人。”
  曲潮沅背对着黄罗,还不知道此人已经面色复杂地在背后看了他很久。
  “如果不想住医院,我可以在外面租一套房子。”
  他这样斯文讲理、面面俱到,用优渥的条件轻轻巧巧地拨开了所有家人见面的契机。谁都挑不出他一点儿错,但就是觉得诡异。适当的和煦的笑声和体贴的问候都在滴水不漏下面构筑了长长的冰棱。
  这个人面上是热的,热腾腾,待人如春花。心里是冷的、是寒的,让人往他心里多走几寸,手脚就冻得木楞楞地发紫。
 
 
第15章 
  到哪里去找青蒿呢。
  到哪里去找青蒿,成了全唐的新问题。
  炎炎夏日,青蒿又不是名贵的花草,到哪里去找呢。
  全唐躺在宿舍冰透的地上思考。
  昨夜又是狂风骤雨、飞象乱窜、坚硬的铜器在他身体里开凿,非要开凿出一眼泉,清水汩汩流淌之处开满了野牡丹和白桐花。
  情/欲和理性递嬗之际,他根本分不清曲潮沅现实生活的脸和那张汗津津、在他耳边吐气喘息的爱欲面容。
  他自己都快要疯了。
  全唐心知肚明,曲潮沅和自己已经超过了学生和老师的界限。哪里有老师会和学生这样亲密?就算曲潮沅是个脾气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吧?
  一起吃小龙虾和羊脆骨、聊那么多天南海北的话题、看电影时候的暧昧表态、经常触碰的肢体都不是假的吧?全唐的表现不算挑明了说我就是喜欢老师但是也八九不离十,曲潮沅如此聪慧的人不会看不穿。
  全唐夹着被子在地上翻来覆去,他想不通。
  好在这地已经被他拖干净,再不济,也被他的被子衣服拖了干净。
  曲潮沅并非纯种直男,这一点毋庸置疑。此学期结束,他们已经分道扬镳,不存在借机勾/引老师谋求课业福利之说。老师单身却不刻板,生活富有情调,显然并非薄情之人,他对爱情必然有自己的需求。
  那到底是什么,让他面对二十岁男生的爱情总是体面优雅,不动声色呢?
  全唐的猪大头好痛,他只学到了爱情电影里手段的皮毛,没有学到精髓,勘不破问题疑难。
  还是看得少了,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刷爱情电影。
  于是他从地上猛然站起,橙色的空调被也扬起来如一面萎靡的风帆。
  他决定要为老师送上他所有的爱。
  用一车满满的青蒿。
  离学校二十公里是田野。
  到了城乡结合的地带,就全部都是野花野草。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就能在台风到来之前赶上一个脊背流汗的晴天。他会把楚地生运材料的三轮军绿小车借来,自己蹬到田间地头,到处采撷一些,既保证物种多样性不被破坏,又保证送去的野花野草丰富多样。
  老师会怎么看我呢。他吃吃地笑起来。
  年轻人太莽撞,爱的能力大于爱的技巧,爱的驱动大于爱的理性。
  全唐的行动能力一向处于同龄人的顶峰。他晚上粗略谋划一番,次日就果真找楚地生借来了他的三轮车,手机导航一路流着汗出门去。
  田野里会有什么样的花?他猜也猜得到。
  蜂蜜草的绛紫薄裙、白麻的鹅黄小灯、夏至草的茭白飞纱、飞蓬的刺猬头、宝石似的蛇莓和龙葵......还有代表着少年之爱的青蒿。
  或许他还要买一些百合,买一些玫瑰,买一些向日葵,他要扫空离学校最近的一家花店里所有表达爱的花,不管是表达什么种类的爱。
  所有形式的爱意他都认为自己具有,因为现在是年轻做主导。
  这天的气温一度飙升到四十度,曲潮沅在办公室写文章。
  按照预警信息,明天或者后天恐怕会有暴雨,台风擦边绕过这座城市,把温度降下来。
  蝉声潮起潮落,一波一波,把这个曝光过度的上午延展得无限长。
  工作稍微告一段落后,曲潮沅站起身来到窗边放松眼睛,便看到树和路都亮得刺目,乍一眼只有白硬的光,景物原本的颜色都难以辩识。
  灿灿空中连只飞蛾也寻不见,他看着看着,眼前果真出现微波般红莹的热浪,在马路上翻滚着。
  早晨曲潮沅光是走到停车场就已经汗流浃背,车里的温度过高,之前全唐送给他但又忘记拿上楼的巧克力已经化了。
  这样的天气,贫血的人出门走几步路怕就要瘫倒在地上做了煎蛋。
  自从全唐在超市给他带上一袋软糖,这个学生每日就变着法给他塞甜的零食吃。
  然而他又不像是在讨好,不像是假意逢迎。
  全唐一直让曲潮沅头痛。
  今日这么热的天,好在学生们都已经过了最初需要指导的工作阶段,可以不用再过来了。有些人已经回家,有些人还待在宿舍,倘若明日真的暴雨,曲潮沅就直接在群里让大家都别再到法学院院楼来。
  极端天气,即使不用通知,一般学生也不会来。他要提醒好好照顾自己的,只有那一个固执的小男生。
  那个固执的小光头。
  小光头太亮了,离得多远曲潮沅也能一眼看得出来。这枚锃亮的小光头就总是出现在法学院门口的那条大路上,慢慢接近他。
  一般人剃了光头都会生出几分滑稽可笑之色,但全唐却因为新的发型增添了玩世桀骜的态度,变得富有攻击力。那张月亮似的柔脸、那对永远注视他的狐狸眼。
  曲潮沅原先并未因全唐的靠近而感到异样,如今已经会为了和他拉开距离而苦恼。
  他从未想过自己要离年轻人远远的,现在却有意保持距离。
  因为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年轻人滚烫得让他难忍,比这个夏天更烫。
  管什么南极北极,千米厚的冰层把他封起来,他都能凭借自己的热气闯出一条冰河解冻万物复苏的路来。
  曲潮沅忽然觉得,就在这冷气阵阵的房间里,光是看着外面的夏天,他都要被热到窒息了。
  在窗边静静地看了一会之后,年轻有为的法学教授走回座位继续整理他的思绪。
  然而却是思绪一旦飞到别处去,就再也飞不回来了。
  倘若他再年轻十五岁,或者回到仅仅几年前成为最年轻的教授那时的志得意满,他或许都会放任自己的心动和不体面。但是三十五岁的曲潮沅已经不再需要这份放/荡的心动。
  于他全无好处。
  手机振动,高温预警,曲潮沅顺势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通知,让大家明天不必再来工作室,等待气温稳定再来也不迟。
  他便又看到了全唐的微信头像。
  全唐和他的聊天总是因为经常而把对话框排在第一或者第二位的。
  他又怎么察觉不出这个男孩笨拙而努力地想要进攻他的兴趣领域,在那些艰深的问题里取得和他的共鸣。
  这笨拙的姿态让他也觉得棘手。
  今天倒是一反常态,全唐并未和他聊天。
  连曲潮沅也稍感意外了。
  他既没有来工作室,也没有和他发信息,不符合这个男孩的做事风格。
  炎炎夏日,他又在干嘛呢?
  如此漫长而残酷的炙热白昼,他在干嘛呢?
  他是否在宿舍里为了某一部影片哭泣?还是在空调的冷风里梦见了他?
  曲潮沅心神一晃,半晌无言。
  投入工作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远去,曲潮沅察觉到饿的感受,但没有人来主动唤他去吃饭,对于这项必备事件,曲潮沅也无精打采、懒得动弹。
  就如此,他一直工作到傍晚。
  肩背完全酸硬僵直,曲潮沅准备下班回家。
  此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曲老师吗?”
  一个年少的男声。
  “是我,请问您有什么事?”
  那个男声听起来有些许的羞赧:“您的学生全唐给您送了个同城快递,我给您送到法学院院楼下了,您来拿吧。”
  “全唐?”
  “您下来拿一趟吧,我这边儿还有单呢,我就先走了。”
  还没等曲潮沅再问详细一些,电话就挂断了。
  曲潮沅带着怀疑下楼去。
  他不知为什么,心脏前所未有地激动起来,他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将要看到什么,但他的直觉里蒙昧地暗示着一些东西。
  法学院的大厅里连保安也没有,见不着那个快递员。
  曲潮沅出了门,天边是紫红色。
  过了一个拐角,就在他办公室窗户的正下方,曲潮沅看见了一只绿色的三轮车。
  绿色的三轮车,承载着满车的花,正在夕阳之下。
  曲潮沅刹那间呼吸都停止了。
  过了许久,他艰难地挪到了车边。
  在幻梦般的斑斓花丛里,安放着一张浅金色的对折卡片。
  曲潮沅深吸一口气,伸手拿出了这张卡片,展开——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指这样笨拙,连展开一张小小的卡片都要颤抖不已,每个手指头里都藏着一只跃动不安的心脏,指纹处传来火烧的温度。
  于是周围的树木便看到这个法学院最年轻的教授红了脸庞,他在缓和过后的烈日下脸庞涨红,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女孩,头一次被粗糙男生的盛大示爱吓到。
  曲潮沅看了这张卡片两分钟,随后手指仍是颤抖着把卡片收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而那一车花花草草呢?
  紫金缎带包裹的木槿怎么办?那些天使般的百合怎么办?那些似火燃烧的玫瑰、金银烁烁的扶郎、甜蜜的多头康乃馨、石竹梅和满天星、向日葵和洋桔梗——而曲潮沅此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品种的玫瑰,也从未见过这么多令人心折的颜色。
  还有这一整片草原才能浓缩成的青蒿。这些花,他要怎么收取怎么采摘,怎么放在随身口袋?
  那些青蒿,茫茫一片绿水。
  茫茫的一片青蒿,易燃、干净、伟岸。
  他不会不懂得,他一眼就明白了。
  全唐信誓旦旦的话语就响起在他的耳边。
  现在他果然是一眼就明白了,只是全唐没有在旁边等着。
  他这样金子似的男孩,也会感到害羞吗?难道在别处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全唐啊......”曲潮沅从这片花色拽回理智,里恢复了一些正常状态,却不由叹息道,“你要我怎么办呢?”
  你想要我怎么办呢?
  身为师长和成年男性,你要我如何面对你?
  身为师长和成年男性,曲潮沅原有一百种体面而冷酷处理这一车花的方法。
  但是他没有。
  倘若仔细检查曲潮沅的面容,就能发现他是满面的猝不及防。在满面的猝不及防下,他甚至有一丝不想表露却生生流露的欢喜。
  见了这一车花,他并没有产生窘迫、气急败坏,而是被他压制下的一丝喜悦。
  可这喜悦,又怎么能表露出来?
  曲潮沅转头回到办公室去了。
  他总是沉静的眼珠在眶子里轻微颤动,喉结亦是上下不安移动,圈在钥匙上的手指收紧又放松,不断摩挲着那个铜制的小物件。
  曲潮沅的喉咙仿佛哽住,他在屋里默默走了两圈,停在门前,又走动起来,脚步凌乱地到了窗户。
  透过窗是能够看到那些花。
  在窗前定了几分钟后,曲潮沅开始打电话。
  他始终不敢再面对那车繁盛的花。
  此时全唐正在校医院里打点滴,他如一条瘫软的草狗躺在床上安静地一呼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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