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油墨的东西看不出花儿来,但是他有种疯魔的向往,借此回忆所有上课的点滴。
全唐说自己这叫自我感动。他倒是看得很清楚,把自己放得很低。
迟重觉得就是在疯。
曲潮沅和他不会有结果的。迟重转着笔,眼睛盯住曲潮沅。
曲潮沅特喜欢笑,一笑就拨云见日一般明朗清透。他脸颊软软的,甚至有些幼态,一对没有攻击力的垂眼,五官都秀气开朗。
迟重看他就是个精致的成功法学精英,因为年龄的缘故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少年时代过分优越出众使得他在欧洲四处游历访学,在国内也是青年一代佼佼者。
仅此而已,迟重对他的了解就是简历加授课的官方会面而来的熟悉,再没什么了。
全唐就因为这些精英男的特质爱上了他吗?
迟重不相信。
他试着想象关于曲潮沅的更多。
三个诉讼法老师是好哥们儿,就像他和全唐;三个人打篮球都还可以。噢,上回全唐去和曲潮沅打球,回来说曲潮沅没结婚,还挺会给自己省事儿。
有次辅导员跟他们聊老师的八卦,说曲老师年轻的时候见义勇为过好几回。或许也能说成是正义男儿。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曲潮沅是个成功的律师,一年以千万为底线收入。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应该也拥有资本家共有的冷血嗜利的特质。
再多就没有了。
按照全唐的说法,曲潮沅这样大热的天都要穿皮鞋、穿靴子,永远一丝不苟,这一点迟重没感觉,他是只穿运动装就可以的男人,对穿着打扮没兴趣。
曲潮沅鞋子的材料是羊猄还是牛皮全唐都要研究个半天。
不知道为什么,迟重忽而用一种低低的声音说:“你的暗恋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的课就这最后一节了。”
全唐根本没被他说得伤心。他对这个残忍的事实早就持有认命的态度,反而对暑假的打工充满喜悦。
他翘着嘴角说:“等到暑假,我再度启航,爱的小船永不停止,爱的长江波涛汹涌。”
迟重:“你不要脸。”
全唐:“这问题我们讨论过了,没意义。”
全唐是打不败的。
迟重也不知怎么了,在脑袋里想象全唐和曲潮沅接触的样子。
他想象曲潮沅和全唐脱光了衣服抱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的大腿白晃晃的,应该是曲潮沅,毕竟他白得发光。
全唐的皮肤就更接近于蜜色,是黄种人范围内的白,而曲潮沅笑起来就像刚洗完澡吹干的蓬松小白熊。
曲潮沅和全唐吻在一起,全唐开始哼哼,发出带着水波荡漾的声音。
迟重一哆嗦,手里的水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已是六月中旬,他们所有的课程都要结束了,曲潮沅好巧不巧,是这学期所有的终结。
全唐这份荒唐的爱还没有送出去一星半点,从客观进程上来说就会陡然失效。
他们学生是没有感觉的,老师来来往往,旧的一批新的一批,下学期又上新的老师了,不值得难过。
可全唐知道这份独一无二的喜欢并没有因此而打折扣。
这节课他变得前所未有的羞赧,平时眼睛也离不开曲潮沅,心里离不开曲潮沅,今天却又像心里埋了棉絮眼里藏了盐粒。
曲潮沅今天依然穿得风度翩翩,他却只是有时灼热地看一眼有时埋头看书罢了。
把那对裸露出的粉色手肘收入心间,他就低头看法条,眼睛睁得很大,却一个字看不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都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
厚厚的讲义也有复习完的时候,曲潮沅饱含歉意地开始拖堂划重点,大家便都奋笔疾书,全唐木愣愣地盯着法条不出声。
一分一秒都珍贵,到这时候了,他一呆,就什么也没有了。
曲潮沅拖了一节课的堂,把考点都讲清楚。最后他说:
“虽然这一个学期,我们中间被大大小小的假期冲掉课程,我总是和同学们两个礼拜才能见一次面。但最后我们的课程还是圆满结尾的。”
“原本答应要带大家去参观我们的基地,去监狱看一看,现在因为时间的关系,大概也无法兑现了。”
曲潮沅说道,他已经合上了手里的教材书。
他又在笑,笑起来雪白干净,恬淡安然。
“无论如何,和同学们一起学习刑事诉讼,我很开心。我希望未来会有更多同学选择我们这个专业,希望我们还有再会的可能。”
掌声雷动。
曲潮沅值得,他为人没什么可挑的,甚至让同学打印讲义的钱他最后也都给大家报销了,其他任何老师都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一旦让学生自己出钱打印资料成了惯例,曲潮沅的细节处理就足够让人感怀。
他的每一节课都精彩,每一节课都笑声无数,对于一个普通过客般的部门法老师来说,他的确优秀。
更多人的怅然,是对这个优秀老师的怀念。
但是全唐不一样,他虽然同样拥有学生对好老师的仰慕,但更多是妄想的感情。
他是最没办法下了课偶尔夸一句“啊,曲潮沅,就是那个上课可好的老师”的人,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给学弟学妹们推荐老师和选课,淡淡提一句曲潮沅这个老师上课还可以。
平静客观毫无关系的一句称赞,他自己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曲潮沅。
“不如我们一起合个影吧,每一届学生结课都要合影的。”曲潮沅提议。
“老师坐这边来!!”
“坐我这边!中间!”
全唐脸黑似锅底。
于是他就一边混合着忧伤一边混合着痛恨地看着曲潮沅坐到女生堆里去了,班长上台照相的时候,他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就连眼睛的余光也看的到大家在给曲潮沅比兔子耳朵和大拇指。
迟重和他两个人同样的僵尸脸,呆滞而没有生机地看着镜头。
那天中午他们下课已经将近十二点半,迟重和全唐缄默无言地去食堂吃肠粉。
一路上的光都亮得刺眼,草坪上堆着假模假样的绣球花,颜色都淡淡的,被阳光漂白了。明明是真花,却没有蝴蝶和蜜蜂,一丝塑料的虚假香气也没有,青春年华失色坠跌,提前步入风干环节。
蝉声和建筑工地的响动此起彼伏,迟重撑着伞,光斑还是跳到他的鞋头。
全唐整个人都罩在阴影里不讲话,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吃肠粉的时候,全唐才呆呆地说:“其实你说得也不错,就算是暑假我还能见到他,那也不是稳定的频率了,和上课总归是不一样的。”
头顶绿漆的风扇吱扭扭转悠个不停。
这话说得迟重反倒过意不去了,他开导全唐:“有一就有二,见一面就能见第二面。”
全唐总是会突然间大喜大悲,他垂着眼睫,无精打采:“他还以为我是喜欢他的学生呢,他以为我的喜欢和别人都一样,他根本看不见我。”
迟重忙不迭:“看得见看得见,怎么看不见你!班里就没几个帮他干活的,你不就是一个?”
全唐默默想了想。
“还行。”
他说道,然后龇牙咧嘴一笑,埋头开始疯狂吸入肠粉。
全唐永不被打败。变态的爱是永不止步的。
大后天就要开始考第一门,但是迟重无所谓,成绩与他如夏天暖炉冬天冰泉,考好才是避之不及。全唐心里转暖了一阵子又发苦,他回去午睡,迟重去篮球馆打球去了。
“你……”迟重临别前看了看全唐颓唐的脸色,迟疑地说,“你好好的哦。”
全唐敷衍地点头,说:“回来带西瓜。”
他开了空调,床帘拉开,让阳光直射进来,自己裹着大棉被呼呼睡去。
然而曲潮沅却没到梦里来。
他便是努力地强行要求自己一直待在梦里,哪怕最后睡的时间过长导致心惊而醒。
睡的时候还是大中午,醒来天边已经变成淡淡的紫色。
宿舍里太安静,没人住似的矫情兮兮的安静。
全唐双眼干涩,他拿起手机,没人找,愤愤丢到床脚。
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首歌来。
“love is over,请你不要再提起。失去的爱已失去。”
是个更矫情的低沉男声。
阳光把他的被子照得很软,像一摊烂云彩。
可这光是黑夜前那一点光了。
全唐怔忡地眨巴眨巴眼睛,忽而流下泪来。
风吹树叶,在下一阵暴雨似的。
晚上全唐果不其然又梦见了老师。
“这是我放假前最后一次梦你了。”全唐喃喃道,他穿着今天白天穿的衣服,身上还有汗味,因他害怕迟到所以奔跑而出的汗。
走廊上也都是叼着面包奔跑赶时间的学生,厕所冲水的声音、保洁拖地的声音、学生猛然打开门又关上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全唐站在走廊里,目视前方,手里拎着他的书包。
这个场景太日常了,他却还是知道这是梦。
自从喜欢上曲潮沅,他在梦里也知道自己在做梦。
全唐心脏狂跳,他走到教室门口,按下把手,向里推开。
曲潮沅便抬起头来,“嗯?”了一声和善地看向他。
教室里空空如也,曲潮沅正撑着讲台看他的教材,他穿的也还是白天的衣服,那件贴身的黑色衬衫,领口有四个菱形排开扣子的。
他腰际丝毫赘肉没有,脸颊却柔软如孩童。
曲潮沅笑笑:“你来啦。”
如果是白天,全唐会说老师好。但这是在梦里。
在梦里不管逻辑如何,他和曲潮沅都会做/爱。
这几次下来,曲潮沅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多了,他的梦就大胆地延伸到这样庄重的教学日常来,让曲潮沅穿着衣服精英做派等着学生来上课。
是梦。
全唐告诉自己。
“在期末之前,想和老师在教室里做一次。”
全唐心里打鼓,嘴上说话却很沉稳,用最沉稳的嗓音,说最放/荡的话。
他把手里的书包放在桌子上,走了两步,站上讲台。
老师是个老实人,正派人。
全唐硬了。
此时窗户大开,脏的蓝色窗帘鼓动,能从窗户看到对面的教学楼,隔壁的教室在上英语课,便传来广播的声音。
空调机箱嗡嗡嗡,这间教室又冷又热,灯光雪亮。
全唐都不敢看曲潮沅的表情,上前一步扎进他怀里,双手用力环住曲潮沅的腰。
他的头埋进曲潮沅的胸膛,心里那面作响的鼓就慢慢停下来。
曲潮沅身上是清冽又温柔的成熟男人香气,他脸颊下就是曲潮沅富有弹性的温热胸膛,隔着一层布料,他和曲潮沅的身体相触了。
过电般的感觉让全唐管不住自己。
“我爱老师。”全唐小声碎碎念叨,拼命嗅着曲潮沅的味道,“最后一节课我好难过,为什么老师以后都不再是我的老师了,以后也不会带我的课。”
他感到曲潮沅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力道如此柔和,如同年长兽类的舔舐。
全唐浑身战栗,他抬起头来,和曲潮沅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正对。
全唐在嘴唇印上之前,先送出了舌尖。
“老师的嘴唇是甜的。”
他陶醉地说,曲潮沅微微张着嘴,很乖地让他的舌尖在唇齿之间进出。
曲潮沅渐渐给了他一些反应,两人的嘴唇就胶着在一起,舌尖缠着舌尖,全唐像小狗舔水似地往曲潮沅口腔里拱。
他嘴上忙着亲,手指也沿着曲潮沅的后背来回摸,曲潮沅健身,身上的肉很紧凑,后背有一条深凹进去的槽,他的指尖就在沟里摸他的脊柱骨头。
全唐把曲潮沅抵到讲台上去,还是在亲着,亲的他下/身胀痛得不得了,全身都在点火。全唐用膝盖去蹭曲潮沅的裆部,便觉得他有些微微地硬了。
“老师。”他的嗓音黏糊糊的,含着笑道,“老师也硬了。老师也跟我一样变硬了,老师是在想我吧。”
就在这亲吻的过程中,全唐摘掉了曲潮沅的眼镜,解开了曲潮沅的扣子。
曲潮沅喘着气把全唐推离。
他口唇湿润艳红、舌尖颤动、目光迷离,看着全唐,又好像不在看全唐。
全唐在曲潮沅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隐忍和挣扎的道德感,他看到这道德感要被挫败摧毁的过程。
曲潮沅一语不发,把全唐抱起来,转身放到讲台上开始没完没了地亲他。
全唐搂着他的脖子,两腿大张夹着曲潮沅的腰。
他倒不是享受教师败给性/爱和肉欲那一瞬间形象崩塌带来的反差快感,他是真的想要老师接纳他。
对于爱,全唐没有什么好玩的禁忌的恶意的癖好和心理需求,他只想要曲潮沅一瞬间的沉溺。
曲潮沅不来吻他,他就放/荡,去吻他,去主动。
曲潮沅愿意吻他,他就接纳,去迷醉,去舍予。
很快全唐就发出细细的哽咽一般的呻吟,他昂着头,一头光亮的黑发垂在讲台上,半睁着眼,却蹙着眉,眼底的水在轻轻晃荡。
在夏日爆米花味的热空气和冰沙凉气的交织里,淡金色的阳光把全唐的脸透成一种玉的质地,他脸上的绒毛都在发光。
曲潮沅只解了胸口几颗扣子,俯下/身子来和全唐接吻。
他的动作太温柔了,吻都十分知书达礼。全唐紧紧缠着他,摸着他的脸,吻他,从额头到下巴。
“我爱老师。”全唐念咒,“这世上没人再比我爱老师,除了老师的父母家人。”
他睁开眼睛,望向他的梦。
曲潮沅眼里亦是一往情深。
曲潮沅摸着他的头顶,笑着说:“我等你。”
哗啦一声枫香叶子被拨开,一头摇摇晃晃的红色飞象冲上天空。
第10章
紧接着是暗无天日的期末周。
两个礼拜内十场考试,不加双休日一天一场,让人比较头痛是三门诉讼法一天一门。迟重背书背得眉中间沸腾一片,长了数个红色小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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