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斜睨了云殊归一眼:“没想到云公子真是命大,马上就能见到你的那个心上人了,高兴吧?真是,你都不知道人还……到底什么情况,拼死拼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曾经拒绝了自己的追求对象拼了命去见他的白月光,哪怕洛盛阳早就放下了那段朦朦胧胧的感情,对着狼狈不堪的云殊归说话难免依旧还是忍不住夹枪带棒。好在他一向没什么坏心思,在“活着么”三个字出口前便及时咽了回去。
不过云殊归性子本来就好,只是苦笑道:“还好有你们二人来了。”
洛盛阳把鸡腿骨头插进脚下的沙子里,又从怀里掏出饼来啃,没好气道:“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下次别再充英雄好汉了。你那心上人……吉人自有天相,你先管好自己吧。”
云殊归能听出来他是关心自己,依旧不着脑,温言道:“多谢你了,盛阳。”
这句话一出口,他便“嘶”了一声,虞聆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没掌握好力道。”
“……”
洛盛阳把饼塞回纸包里,在衣摆上擦干净手,走过来,恨铁不成钢道:“就说了你笨手笨脚的,我来吧。”
云殊归对着自己的终身大事比较迟钝,看别人却还是七窍玲珑心,这几日相处下来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两人的暧昧,闻言便连忙摆手:“已经快好了,让虞聆缠上绷带就行。”
洛盛阳这才坐回去,翘着二郎腿,把半个饼吃下了肚。
果不其然,虞聆下手的力道下意识地轻了不少,看来心情变得不错。
三人休整完毕,便继续上路。洛盛阳望着虽然神情柔和,但眉眼间仍旧带着抹不去的忧郁的云殊归,默默想到:若是神佛开眼,也教云殊归能得偿所愿吧——都是这个巨大漩涡里的牺牲品,只有自己高兴了,未免太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
靠,连写两千字的时间都没有,想退学了
第66章
时间倒流回沈菡池骑了战马卷旗出天关那一夜。年少的将领单手提着重达十斤的银枪,如一道流星划破战场。
以力来说,他不及金虎。以智来说,他不及姬隋。但是他却是沈琼的延续,是白狮的继承人,他的出现就像是给战场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已陷入疲态的沈军将士像是打了鸡血般再次焕发力量,一时压得羌人向后节节败退。
而面对着主帅出场的压力,阿尔图也不得不亲自下场,加入了混战。
两方酣战至天明时,本还是势均力敌。突然号角声起,浑身浴血的沈菡池只见到烽火台燃起狼烟,战局在一刹那扭转了——谁也没想到会从自己身后涌出来一批敌人,沈家军直接被北原铁骑跟从采酒城取道的魔教教众包了饺子。
好在伤亡没有太严重,未来得及深入敌阵的沈菡池在阮崎星的提醒下及时杀了个回马枪,替后面的将士开路,再加上章超、林霆两位副将回撤及时,才避免了一场惨祸。但沈家军仍在这场猝不及防的包夹下折损不少兵力,一时间整个贪狼城中一片愁云惨淡。
作为狗头军师的姬隋倒是比沈菡池这个主将乐观得多,建议他将计就计放出假消息,引诱羌人过来攻城。
沈菡池同意了姬隋的提议,也没忘了给华京那边去了封密信,告诉寸天一自己的现状,百般叮嘱对方一定要转告云殊归,不要叫他担心自己。可惜他还是不太了解寸天一其人,寸天一在看完这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以后,呵呵一笑,直接抬手扔进了火盆里。
为老不尊的问天司长捋了一把自己稀疏的胡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不正好,瞌睡送了个枕头嘛。”
总之在他老人家的添油加醋下,沈菡池已经“性命垂危”“奄奄一息”“风中残烛”,这才有了云殊归终于下了决心,纵马闯出华京城门一事。寸大人自然也不会去考虑他毫无武力傍身的徒弟是否会夭折在路上,过了两日才想起来通知虞聆去接一下人。
于是此刻的状况便是,沈菡池坐在练武场边缘,一边翘着个二郎腿吃柿子,一边对气喘吁吁跑着步的阮崎星指指点点,丝毫不知道云殊归已经快要抵达贪狼城了。而云殊归也是一样,完全不知道“性命垂危”的沈菡池正活蹦乱跳地欺压着比他更手无缚鸡之力的神童。
“跑快点,快,不许偷懒。”沈菡池对着阮崎星喊道,“你还有三圈要跑呢!”
阮崎星听了这话,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呼哧带喘,盯着沈菡池的双眼里满是怨怼:“你、你少废话……我不干了!”
沈菡池足尖点地,一个掠身便到了他身边蹲下。他笑眯眯地戳了戳阮崎星的肩膀:“哎,是你跟我打赌输了,要每天跑三圈锻炼体魄的,虽然你还是个孩子,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言而无信?”
“……”阮崎星只是气呼呼地看着他,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不许你说我是孩子!”
沈菡池朝他做了个鬼脸:“孩子才耍赖皮。”
“明明是你使诈!”阮崎星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气道,“更何况我跟你这种空有蛮力的莽夫可不一样,我,我靠的是脑子!”
“再好的脑子又有什么用,体格跟不上,不还是没有用武之地。”沈菡池推了阮崎星肩膀一把,“继续!”
阮崎星生怕沈菡池看不见一般,对着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但却听话地一脚深一脚浅地继续围着练武场跑起来。沈菡池把手里柿子吃完,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他的速度,陪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阮崎星气喘吁吁道:“你,你……你干嘛、干嘛跟着我啊?”
沈菡池抱着手臂,神定气闲回答他道:“我放松放松筋骨啊。”
阮崎星又白了他一眼,闷头跑了起来。小神童偏过头去,露出半截不知是冻红还是羞红的耳尖来。
“哼。”
他师从李鲸,学的是纵横捭阖、揣摩人心之道,焉能不知道沈菡池仍然是把他当了个闹别扭孩子来哄。尽管不想承认,阮崎星也知道自己方才确实是没有控制住情绪。
他不由得抬起眼,再次打量了沈菡池一番。这人虽然皮相还过得去,但也没有多教人移不开眼。不知道为何,阮崎星就是觉得他身上有股古怪的魔力,让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放下心防去相信他。或许……也是因为阮崎星能感受到独特的成长环境造就了沈菡池的心胸宽阔与海纳百川。这位年少的将领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态度,旁人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到类似恶意的情绪。
他正这样想着,感觉到沈菡池的手从他头顶拂过,接着从空气里传来一声压低了音量的嘟囔声:“……小矮子,还不乐意学武。”
阮崎星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一根弦绷断了。
果然,什么领袖魅力、心胸宽阔,都是他的错觉!
第67章
华京这个在天子脚下的城池,遍地都是贵人,在里面随便扔块砖都能砸到几个户部侍郎的儿子、工部尚书的外甥。
不过这个夜里情况比较特殊,砖头砸到的是条大鱼。
苏撷靠坐在白玉楼顶层的木栏杆上,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捻着花生米,自饮自酌。即便近期来他清减了几分,但依旧还是个满身肥肉的胖子,那可怜的栏杆被他的体重压得摇摇欲坠,看着很是可怜。坐在阴影里的人不忍直视,默默将视线移开,落到屏风上,欣赏起了上面的水墨画来。
白玉楼是整个华京地理位置最好的酒楼,一共有六层。顶层的风波亭可以将整个内城的风光尽收眼底,好不快哉。
离白玉楼两条街外的一座画角飞檐的小楼上燃着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苏撷盯着那个地方瞧,发出‘噗嗤’的闷笑声。过了片刻,打另一条街上来了一批人马,将那座小楼团团包围。
苏撷举起酒壶,冲那坐在阴影里的人笑道:“三皇子平日看着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没想到落了个小饵就把他钓了上来。”
对方发话道:“三哥虽左右逢源,但都是靠的母家势力,自己性子急躁得很。近日大皇兄失了势,他巴不得在皇上面前做点成绩邀上一功。”
这人正是秘密返京的三皇子朱长俞。
苏撷又灌了一口酒,醉意上头,高兴道:“这几位殿下估计打破头也想不到,最了解几位皇子秉性的,正是您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五皇子。殿下真是叫苏某见识了何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在职官员不许狎妓,三皇子身在户部,也在禁例之中。羽林力士一来,三皇子失实权一事板上钉钉,暂且掀不起风浪来。”苏撷晃晃酒壶,听到里面还有不少佳酿,“二皇子前日勾结外戚也被揪了出来,只剩大皇子与四皇子了。快刀斩乱麻,苏某祝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相较他的兴高采烈,朱长俞反倒是没什么兴致,一语不发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青瓷酒杯。
却不知怎的,苏撷像是看破他心中所想一般,从栏杆上翻身下来,摇头晃脑地向门扉走去:“殿下,有时人讲究一个过程比结果重要,有时却是反过来的。只要殿下初心不改,苏撷我是没有任何负担的。”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嗝!”
他把手里的酒壶放到地上,背着手,一步一晃,像个醉汉一般走出了雅座。
朱长俞静坐许久,将青瓷酒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接着重重拍在桌上。
“好吧。”他这么说着,捂着自己的腹部,闷声道。
……
“哎,若是这么说,谢长涯斩了天下第一高手,那他是现在的第一?”姬隋随意坐在书案前,摸着自己的下巴,“这天下第一高手究竟是什么概念?”
阮崎星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另一边,捧着个柿饼,一边吃一边道:“若是三流高手,一人同时对上十名士兵;二流高手,可一人只身从五十士兵中毫发无损脱身而出;一流的高手,千军之中来去自如。”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武力到了谢长涯那魔头的程度,便跟上面的人不是一个层次了。他若是想,可以直接从羌人军营杀过来,今日便取了沈菡池的头颅。”
姬隋倒吸一口凉气:“当真?”
“千真万确。”阮崎星凉凉道,“只是没有意义罢了。他攻下一城容易,攻下几城却难。他一人之力强虽强,但却不是万能的。他想打进关中的话,还是要跟着羌人一起一点一点推进来。”
姬隋又问道:“除他之外的人呢?偌大永朝武林,没人愿意站出来除了这一害?”
沈菡池一直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兵书,听到这话,先是笑,后又是叹气:“倒也不是没有……”
阮崎星接着他的话:“只是代价太大罢了。”
姬隋一心读书,倒是从未了解过武林风云,闻言只是苦恼:“若是这样,有他在,天关破是迟早的事情。”
“姬先生也不必悲观。”不似面对沈菡池,对着姬隋时阮崎星语气倒是客气许多,或许是出于聪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谢长涯未必与羌人是一条心。而且,对武林中人来说,谢长涯虽然难除,没人愿意冒险,但是不得不除。”
他把手里的柿饼吃完,慢条斯理说道:“最多三日,武林大会一结束,冲霄盟的盟主便会来了。永朝人一向这样,只要有了牵头的人……后面的事便好办许多。”
他们正聊着,外面的兵士掀了帐帘进来通报道:“将军,军账外来了三人,说是要见您。”
“啊?是何人?”沈菡池问道。
“一个长得极美的红衣公子,一个戴着鬼面的侠士,还有个虚弱的白衣公子。”兵士道,“哦,好像是叫云殊归的。”
话音刚落,沈菡池便如离弦之箭一样蹿了出去,那姿态活像被火烧了屁股,帐中只留姬隋与阮崎星二人面面相觑。
姬隋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抚掌笑道:“竟是他来了。”
阮崎星还不明就里:“姬先生,这云殊归是不是那个被屠了满门的云氏麒麟儿?他怎会来此?沈菡……他怎么这个反应啊。”
姬隋只是摇头笑道:“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不错,不错。”
阮崎星嘟囔道:“这么激动做什么,又不是绝世美人来了。”
“你还真说中了,可不是绝世美人来了。”姬隋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菡池从兵士口里听到“云殊归”三个字的瞬间脑子便变得一片空白,直接不管不顾地跑到了军帐外。
远远他便看到两匹马,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一时间,似乎整个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他的眼里只有那一个狼狈不堪却又风彩卓然的身影。云殊归看起来没太大变化,只是清减了几分,脸色苍白了几分。然而他站在那,哪怕是黑发白衣,依然像是天下地上唯一有色彩的存在。
沈菡池的脚步逐渐变慢下来。或许是一股类似近乡情怯的情感在作祟,他突然不敢走过去了,他有点怕这又是一个梦,走过去就会醒来,就像很多年以前他还在单恋对方时一样。
云殊归奔波数日终于看到了沈菡池,高悬了许多天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悲喜交加再加上身负伤口,他的喉咙间顿时涌上一阵腥甜。沈菡池愣愣地停下脚步,看到云殊归咳出口血来,接着大步流星走过来,高高扬起手——
他以为自己要挨上一巴掌,却只得到了一个紧紧的拥抱。
“没事就好……”
沈菡池刚想说些什么,云殊归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惊得他险些叫出声。被他二人完全忽视了的鬼面人快步走过来,探了云殊归的鼻息跟脉搏,淡淡道:“没事,不过是太累了,放下心来就昏睡过去了。”
沈菡池扶着云殊归,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哭是笑好。
一旁抱着手臂的红衣美人凉凉道:“给他张床,再给我准备个帐篷,我俩一路护送你心上人过来,快要累死了。”
38/51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