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
“我呢,并没有杀死你的意愿,用觉得这样反而是让你称心如意了,大概会想着类似于‘死在你手上的话你会被折磨一辈子’吧这样的混账话,想想就觉得火大所以我才不要。但是你的话或许会决定杀了我吧,不过这种事情估计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儿了,我才不相信你现在能舍得放弃一个能忍受你这破烂脾气和糟糕的生活习惯、还能拉扯你一起生活的同居者。”
“我俩就只是同居者啊?”
“不然呢,得寸进尺?”
“怎么说都得再给我点甜头吧?”
“喂,太宰,搞清楚,写在民事物业登记处上同居者一栏的意思可是‘恋人’,不然你还想和我结婚吗?”
“结婚吧!”
“滚!”
他听到对方笑了一声随后坐在栏杆上扯着他的领带抬起头亲吻了他的唇,太宰治睁大了眼睛想去看,却始终在昏暗的天光下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他像是饿鬼一样疯狂的啃咬着对方的嘴唇,恨不得把这个人剥皮拆骨着吞进肚子里。想着想着眼泪就从眼眶里落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对方的脸上流了下去。
他抱着对方说,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怀里的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有些惊慌失措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有一腔没一腔的哄着他。说什么不至于吧不就是拒绝你了吗好了好了我晚上给你炸螃蟹吃你能不能别哭了,多大的人了。
太宰治说好,说他要吃螃蟹大餐,蒸的煮的炒的炸的他全都要,他什么都要。
他紧紧的搂着对方,他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止不住,他在想,究竟是为什么呢。
明明这个时候我都愿意和你求婚了,可是过一会我就要杀死你了。
你会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倒在我的怀里,血都流干了却再也没能睁开眼睛,我明明都杀死你了,却忘了你究竟是谁。
海风里有着那种潮湿的味道,太宰治吸着鼻子问,我们不结婚的话,你愿意被我杀死吗。
对方被掩盖在他的影子里,他看着这人在昏暗的阴影中似乎是眨了一下眼睛笑了出来。
“好啊,如果你想的话,不过太宰——”
他看着自己的恋人伸出手摸上了他风衣的前襟,把被扯乱的系着绿宝石的领带重新系好。
“——你要是杀了我的话,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 21:00
太宰治从地上爬起来,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所谓的‘民事物业登记’,这个应该是很不重要的只是在入住的时候会签个名字,甚至不会收录到公民个人信息栏中的一张纸而已。如果是他本人去做的话虽然能够保证不论是血库样本乃至于公民证件记录都消除的一干二净,但是像是这种只有对方才会跑去签名而他则是当甩手掌柜的‘民事物业登记’,则大概是不会在第一时间记起。
他爬起来看了看钟,楼下物业的关门时间是22点整,太宰治立刻拿上自己的大衣就出了门,像是急切的想要找到什么东西一样,穿鞋的时候都磕磕绊绊,把钥匙随便往兜里一揣甩上门就开始跑动。
把自己甩到电梯门前的时候却发现楼层太高下来的时候估计会比较慢,于是直接就转到了逃生楼梯处一个人三步并两步的在跑着。他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了,甚至可以说是自从和那只蛞蝓在一起后仿佛都再也没有担心过什么事,也没有因为什么缘由奔波过,就像是有了不用交钱也可以一直一直停靠的港湾,整个码头都是他一个人的,不会有别的船过来停靠,也不会有其他的什么东西来做打扰。
即使不记得了,却也应该是能辨别出来的,大致的时间点是什么。
他按部就班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按部就班的像每一个人那样的生活着,住所永远都在变,只有七年前的某一天似乎才定下来自己住在了哪里,而五年前得到了这一栋房子,在寸金寸土的日本有了一间130多平米的公寓,太宰治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钱,一定是他的那位同居者全款购买的吧。
想到这里他迎着风奔跑着大笑,他笑对方简直是识人不清居然会和他这种没有正常道德底线的人生活在一起,笑对方遇人不淑最终还是被他杀死连这套一定是倾家荡产买下来的房子都拱手送给了杀人犯,笑对方估计也不会想到明明都死掉了却无法存活在他的脑海里,慢慢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沙子飘散而去。
太宰治笑着笑着就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他记得自己或许是在梦里就哭过了吧,他想起梦中对方说过的话,说自己舍不得杀他。而这个时候他也觉得,即使已经模模糊糊,甚至连脸都记不得,可他也已经舍不得了。
或许两个人之间应该是做过承诺的,在某一天里,或许是清晨,又或许是傍晚,他们要么在日出的时候要么在日落的时候,交换一个黏糊糊的吻,然后他把刀子捅进对方的肚子里,抱着连肠子都露出来的这个人,低下头去听他的遗言。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了,久到至少他们该老去才对,要么是哪一天他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大概会把自己缩成一团埋在对方的怀里,哭着求他说,求求你,让我杀了你吧。
墓地要在最靠海、最接近于那个重污染地区的悬崖上,那里永远都不会有人打扰,他会躺在一边,躺在那个墓碑的旁边,仰起头看着灰沉沉的天和云,嗅着粘稠的风,听着沉闷的海,在回忆中苟延残喘的活着,然后等到哪一天自己的脑髓都腐朽,然后带着和对方生活着的记忆一起烂在泥里。
他一定曾经连墓碑上刻什么字都想好了,一定是的,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刻下他喜欢的但是对方一定讨厌极了的话。可是如今想要去记起却永远记不起来了,和这个人有关的所有的事情都只剩下那么几个相处的片段。
没有面容,没有喜好,没有曾经。
只有那一句——“——你要是杀了我的话,就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太宰治推开了楼下负责的门,赶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到了,他气喘吁吁的撑着自己的膝盖,然后刚想开口问自己所在的公寓当初签名的那张纸在哪里的时候,里面坐着的一男一女则是惊讶的望着他说。
——刚刚不是已经把文件拿走了吗,您怎么又回来了?
他直接愣在原地,睁大了眼睛望着里面的人,同时另一位也说。
——诶,您这么快还换了套衣服吗?
太宰治的呼吸开始紊乱,但是他没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一点,脸上一开始本应该出现的狂喜渐渐消退,变成了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他站直了身子就像是重新光顾这里一般,单手插兜一副和里面的两位十分熟稔的模样。眼睛里的恐慌第一次没有完完全全的掩盖起来,但是这并不重要,无人能够发现。
他的手指颤抖着在兜里攥紧,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啊,因为突然想起我似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带,我大概是二十分钟之前来过?”
——没有没有,是十分钟之前,您忘带了什么东西?
“十分钟啊……我之前在前面的小店那里买了一包烟发现文件不见了,所以想来看看是不是落在这里了,顺便换了衣服是因为外套就放在走廊外的椅子上。”
——这样啊,不过我们这里并没有,我很清楚的记得您拿上之后放进了灰色西服的口袋里。
“好的。”太宰治低下了头盯着自己脚边的阴影,扯了扯嘴角压下了笑容。“打扰了。”
他出去之后直接又跑回了家里,手发抖到几次拿起钥匙都掉在了地上,冲进浴室里脱掉衣服扯掉身上缠绕着的绷带,他看到自己的皮肤上刻下的那些时间信息后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多。
即,那些日期他发现自己并不能很明显的对上号。
于是他立刻拨通了森鸥外的电话。
“我█月 █日下午2点左右在哪里?”
“你怎么问我这种问题?”
“我记不住事情了。”太宰治懒得解释,只要表达出跟病情有关那么森欧外就一定会帮忙。果不其然在一堆纸张的声音中他听到对方说。
“我查找了你所说的日期前后七天的行程记录,当天之前三天,前两天是休息日你在家,周日的时候我还跟你打了个电话,我的手机里有通话记录,周一则是工作日,我的那批药品是你送来的。之后三天也都是工作日,但周四周五我才见过你,一是药品中途被海关查封你去处理,二是你头部受伤来找我看病。而你所问的█月 █日当天是周二,我俩中午还一起吃过饭。”
“吃到几点?”
“你等下我去看看发票和爱丽丝的日记记录——啊,你怎么这么着急问?”
“你说呢?”
“行吧,反正你问自然有你的道理,毕竟太宰君在想什么反正我是懒得揣测——找到了,按照爱丽丝的日记记录我当天是晚上七点回来的,按照我和你的相处模式来说,最早你也是█月 █日下午三点才和我吃完饭,吃饭的那家餐厅需要我告诉你吗?”
“不需要了,谢谢,再见。”
他合上了手机,当初那个照片背面的打印时间是█月 █日-14:24。而那一天的这个时间点他还在和森鸥外一起吃饭,所以说——
究竟是谁,杀了他的死者?
浴室里的光打在身上,他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上面的每一个信息都和他忘记的那个人有关,甚至于全都是对方。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慌比曾经觉得他会忘记对方的那种惶恐更要庞大,像是一个巨人即将把他碾成碎末,太宰治扯着自己身上的沾着血迹的绷带,从喉咙里发出形容不出的哀嚎来,随后攥起拳头直接击向了面前的镜子,一瞬间崩裂开来。
那些坚硬的碎片扎进了他的手中,卡在他的手骨里,鲜血顺着留下来,可是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抬头看着那蛛网碎片里的一个个自己,一个个狰狞着的苍白的自己。
他垂下头开始思考哪里不对。信息不对,意识不对,想法不对。
他开始慢慢的回忆起那些在梦里的片段,以及本应该无错的观念才对。
梦里的那个人、或者说是梦里的他虽然是第一视角,但是总感觉浑身疼痛,那些疼痛不像是他往常因为自杀而造成的瘀伤,而是被刀划开的那种尖锐的疼痛。
而他和他的死者同居的话绝对不会产生这种伤口,再者他还记得他在绷带的边缘看到过一层红色的血迹——那是被他忽略的、然而记起来之后便能够分辨出,那是刻字的痕迹。
没有忘记,没有杀人,也没有失去记忆的话,是不需要这么做的。
太宰治从浴室里走出来,他重新穿上衣服,并且将那把杀死了他同居者的那把BUCK&STRIDER 888拿在手心里,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
想要让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记住的话,这种事情也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敢想并且能做的出来,但如果忘记了的话他本人是不会有意识去这么做的。
拿走了那张文件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和他的同居者在一起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如果只是伪装的话对方没可能认不出来,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七年的人。
他站在门口把放在鞋柜上的曲别针拿了起来,然后推开门看到了自己对面的那一扇门,黑色的钢制的防盗门,在漆黑的夜里就像是不知名的空间,连走廊里的灯都开始闪烁起来。
所有人都说,杀人者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死者的,是即使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和连续性失忆症都不会抛弃的过往。
因此,他为什么会忘记自己的死者?
他将曲别针掰直了以后捅进了对面的门锁里,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举起匕首对准了门后的那个人。
他们一起摔到在了地上,他手中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对方耳边的地板里,重重的钉在了里面。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那里面全是杀意,他看到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近在咫尺的面容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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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他与对方一起坐在跨海大桥的边缘,红色的桥体屹立在漆黑的海面上,望下去的时候都能看到映射在海面上泛红的光晕。对方和他讲,其实这座桥当初还是名家设计的,动工的时候还浩浩荡荡的,落成的时候剪彩都是请的名人过来,但是谁知道之后便发生了化工厂的爆炸污染事件,让这座本应该闻名中外的桥变得无人知晓了。
他走在旁边,随后跳起来也坐在了边缘的位置,用着自己的膝盖去撞着对方的膝盖,就像是小学幼儿园里的那些小朋友,没事儿了就玩玩手指玩玩腿,果不其然对方把嘴里咬着的烟取下后夹在手里,骂他几岁了是不是五岁小孩儿别把自己晃悠着掉进海里,可是他只是在笑,点着头嗯嗯啊啊的说是啊是啊,不过五岁太大了,我才三岁,是小朋友,你不能凶我。
说完就低着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像是没骨头的东西一样。而身边的人似乎是真的怕他掉下去,刚燃起来没多久的烟直接被丢进了海里。而他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在半空中闪着橘黄色火光的就这么落了下去,然后抬起头去亲吻了对方,带着尼古丁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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