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舒蒙的电话来了。
“你到了?”林濮边接边把书放到了架子上。
“我在门口了。”舒蒙说,“你们律所大门口。”
“……”林濮转过身,就看见周卿卿来敲门。
“林律,舒老师又来啦。”
你为什么要说“又”……林濮心里吐槽了一句。
他把桌子上的东西规整好,说道:“我知道了。”
“给他冲杯咖啡吗?”周卿卿问。
“不了,我要出门一趟。”林濮说。
林濮从自己办公室走出去,就看见舒蒙靠在律所大门口,旁边两个之前一起团建唱过歌的女生在和他说话。舒蒙样子懒懒散散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双眼垂着笑,像个迷人的公子哥。
好像是注意到了林濮的目光,他从这里抬眼,笑意更浓了一些。
“不上班啊你们!围着这里干什么!”王茹从后面路过,敲了敲那两个女孩的背,“快点回工位上去,别在门口瞎晃悠。”
两个女孩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
“茹姐,我出去一趟。”林濮对王茹说。
“好。”王茹笑眯眯道,“ 慢走哦,您腿刚好,不要剧烈运动。”
林濮总觉得她这话说的哪里怪怪的,王茹最近非常奇怪,总用一种相当玩味的眼神看他,被他抓包发现后,就会眯着眼笑当无事发生。
舒蒙非常顺手地抓起林濮的胳膊,摸到了手腕,还状似责备的口吻:“是啊,腿刚好,走路看着点。”
林濮瞪了他一眼。
等他们俩走后,王茹用手捂住自己心口站在门口看了一会。
周卿卿晃悠过来,撞了她一下:“茹姐,站这儿干嘛?你是不是看上舒老师了?”
王茹用手抓了一把她的大卷毛,龇牙道:“……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周卿卿一脸莫名。
“你不觉得林律师和舒老师有一腿吗!?”王茹道,“那天团建我就觉得他们有问题,后来越看越有问题!他们真的是去查案,不是去谈恋爱的吗?!”
“……”周卿卿愣了一会,“……我靠。”
“我靠。”王茹重复了一遍,“我靠,我觉得他们好配……”
“我也觉得!”周卿卿激动地转头,和她两个人握着手,紧紧握在一起。
……
“阿嚏——”
林濮上车之后打了个喷嚏,随手抽了一张纸巾。
“感冒了?”舒蒙坐上驾驶位,“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你们律所空调都不开?省钱啊?”
“我们楼是中央空调。”林濮说,“全看物业……”
舒蒙启动了车子,车载音箱里就传出了声音:“现在金耀路段拥堵,还望前往的司机耐心等待……”
舒蒙打开手机连了蓝牙,熟悉的英文女声才慢慢传出。
林濮动了动,靠到了后座上,可能是今天心情确实不错,舒蒙哼出了声。
林濮也跟着哼了两句,舒蒙转眼看他:“哟,你也会唱?”
“……”林濮不想说,这他妈也是我的歌单。
舒蒙带他绕了外环,林濮平日里不太烧香拜佛,家里也根本没人信。只有曾经和养父妹妹还住在村里的时候,大家逢年过节有烧香祭祖的习惯。养父从来不把他当外人,都让他行的是长子礼,邻村之间还有庙会,林濮小时候去赶过一趟,十里八村的人都在,热热闹闹的。
正这么回忆着,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都已经快出白津的城区了。
寺庙在山中,还要开一小段的盘山路,寺庙外观质朴,古色古香地掩着两棵大银杏,秋日里树上底下都已经金灿一片,铺满蜿蜒的路上,是相当迷人的秋天景色。
进了庙里就能看见香炉,和尚转眼看舒蒙和林濮,打量了他们一眼。
“您好师傅。”舒蒙道,“我父母的福位供在般若殿,我今天来看看他们。”
和尚道:“你先随我来。”
林濮跟在后面,左右看着。
这寺庙虽然此时香客不多,但 能感觉到香火不断,耳边尽是诵佛的声音,很轻很低,仿佛和周遭浑然成了一体,反而显得宁静。
带着舒蒙和林濮进入了大殿之后的地方,林濮才发现后面别有洞天。
“你不常来。”和尚说,“但我记得你,上一次来还是两年前了吧。”
“嗯。”舒蒙应了一声,“我没脸见他们。”
和尚道:“那么现在呢。”
“……”舒蒙没有说话。
和尚带他们进了大殿,又来了两个和尚,重彩和浓金交相辉映的殿中四面有四尊巨大的天王像,手握琴、剑、珠、伞,面朝中央。和尚们把牌位请出还有些仪式,舒蒙和林濮等他们摆放完成,退出了殿外,两人敬了香,舒蒙一下就跪在了蒲团前。
真是双膝一声响,重重跪下去的。
林濮愣了一下,也跟着他一起跪了下去。
两人默不作声地跪着,舒蒙不动,林濮也当然不敢动。
半晌,舒蒙出声道。
“这不是我给我爸妈弟弟供的福位。”舒蒙看着前方,“……当年他们死后操办后事,都是罗老帮着我一起办的,后来是罗老出钱买了这里最好的位置,嘴上说是希望好好供养给子孙积福,给他们度入轮回往生。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过就是怕他们死成恶鬼来索命,找个地方镇压着,明明是给他们自己图个心安而已。什么子孙积福,都是鬼话。”
林濮向上看着,四面四个天王冲向中间,他们脚踩恶鬼,面目凶狠,四方的压迫感都集中于他,仿佛窥伺他心中的一切,而他们包围着的牌位就显得相当渺小。
舒蒙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翻掌向上磕了三个头,林濮也跟着他一起。
“他们会理解你的。”林濮起来说。
“理不理解我现在也不知道了。”舒蒙看着前方,“这殿里供的不止我父母,多少被他们直接间接害死的人,因为那些无聊的权利金钱斗争,最后都化为一捧骨灰,被放在盒中供在这里。”
“我有时在想,他们这么害怕怨气深重,恶鬼索命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才是人间最厉害的恶鬼么?”舒蒙说。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林濮冷笑一声。
他和舒蒙站了起来,林濮看着上方,喃喃道:“我以前觉得,战胜恶鬼的办法是有法律和正义,但后来我发现并不是,战胜恶鬼的办法只有……”
“变成恶鬼。”舒蒙勾嘴笑笑,转眼看他,“变成比恶鬼更残忍的厉鬼。”
大殿空旷,说话声轻都有沉重的回音。“厉鬼”两个字仿佛来回几次,变成了一种更空荡的存在。
“……”林濮垂下眼,“对。”
舒蒙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走吧,再晚点下山,山路不好走了。”
“好。”林濮说,“……等……等事 情结束,我们再来一次吧?我今天没带什么东西,觉得很过意不去。”
舒蒙率先走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好啊。”
他走到门口,对着引他们进来的和尚双手合十,接着拿出了供养给他。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接过,从手中拿出一串佛珠,又双手奉到了舒蒙的面前,“大师佛法开光的串珠,保佑平安,务必收下。”
舒蒙道了谢,塞进了口袋里。
林濮和他并肩走出去,外面已经是夕阳余晖。
他们进入到车内,林濮在系安全带,系完之后一转眼,发现舒蒙在看他。
莫名被他那双眼盯得有些怪异和羞涩,林濮轻声道:“看我干什么?”
“看看你。”舒蒙温柔道。
林濮蹙眉:“你怎么了?”
“看看你不行啊?”舒蒙说,“你说你,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帅得可以去当明星,能不能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啊。”
林濮侧身过去:“舒蒙,有话你就说……”
舒蒙倾身过来,按住他一边的手,吻住了他还在喋喋不休的嘴。林濮睁着眼往后缩了一下,舒蒙就往前凑上一点。
“学长想告诉你,世界上还是有公理正义的,有很多很多光明的东西,你要变得强大,要为很多人伸张正义。”舒蒙用额头蹭着他的额头,手捏着他的手,亲了亲他修长的手指,“所以会脏手的事情,你不要去做。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以后都要平平安安的。”
说罢,他把那串佛珠拿出来套在了他的手上,佛珠有些凉意,舒蒙的手更凉。
林濮张了张嘴,又被舒蒙吻住了。
“……你能不能。”林濮躲了一下,“让我说完话。”
“不能。”舒蒙说,“你问题太多了,我也不想回答。”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舒蒙放开林濮啧了一声,看了眼手机坐了起来:“老魏?”
林濮马上也竖起耳朵:“用免提。”
“舒蒙,你在哪里?”魏秋岁说。
“我在哪儿……我在白津啊?”舒蒙莫名其妙道。
“明天来一趟海潭吧。”魏秋岁说,“第七个受害者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有一更(上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慌张。
第48章 【四十八】不安
舒蒙和林濮对视了一眼。
“在海潭?”舒蒙说, “被碎尸吗?”
“没错。”魏秋岁说, “是那位报案的受害者。”
“这算公然挑衅警方?”舒蒙挑眉道。
“最后一个我们已经密切保护起来了。”魏秋岁说,“我向上面申请了, 你来看看尸体吧。”
“我能去么?”林濮问。
“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啊?”舒蒙说。
“我想去。”林濮说。
“一起来吧。”魏秋岁说, “就是局里可能不给你报食宿。”
“没问题。”林濮道。
挂了电话,车内沉默了下来。
“干嘛跟着去?”舒蒙说, “我也就去两三天, 你这么想我啊?”
“对。”林濮咳嗽了一声, “想你。”
他手腕动了动,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无法忽视的不安感。
可能是舒蒙喜欢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可能是这种平静日子划开的波澜, 也可能是这个凶手的肆无忌惮, 总之,这种不安感一旦扩散出来, 林濮就非常想抓住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
舒蒙看了他一会, 抬手拉下手刹, 发动了车子。
“这种时候好主动啊林律师。”舒蒙啧啧道, “但还是不了吧, 你只是要给王志博作无罪辩护,你又不是警察, 用不着追根溯源地查案子。再说了, 这案子不是快开庭了?我不是你的委托人,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林濮话说了一半,又打了个喷嚏。
“快入冬了。”舒蒙抬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你穿这么少,是感冒了吧。”
“……没感冒。”林濮说,“吃点药就好了。”
“犟个屁啊你。”舒蒙说,“再说明天把你绑家里。”
不容反驳,舒蒙带着林濮回家。
回到家里,舒蒙给他找了冲剂,林濮有点流鼻涕,或许真的是换季又穿得少的原因。
舒蒙拿着冲剂让他喝,边喝边抬手探他头。
“没发烧。”林濮躲了躲。
“摸摸怎么了?”舒蒙坐到他旁边,“没发烧明天也得喝。”
“……”林濮沉默了一下,微微转头看舒蒙,“我问你。”
“嗯。”舒蒙喝了口水。
“我们这算什么?”林濮说。
“什么算什么?”舒蒙转眼看他。
林濮舔了舔嘴唇,用手面无表情一指:“这,算什么?”
舒蒙缓缓勾嘴:“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在谈恋爱吗?”林濮说。
“谈恋爱是什么?”舒蒙又喝了口水咂咂嘴,反问。
林濮想了想:“不知道。”
“一起吃饭、睡觉,住在一起,心里有彼此、未来有规划。会亲吻、拥抱、do爱。”舒蒙掰着手指说道这里顿了顿,“怎么感觉除了最后一个,我们都做过了。”
林濮转眼看他。
舒蒙笑 道:“你觉得我们是情侣吗?”
“不是没做最后一个吗?”林濮说。
“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开始啊。”舒蒙说。
两人在客厅里,对话很轻,好像若有似无的钻入彼此的耳朵。
林濮心跳如雷,总觉得吐息之间有什么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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