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君的爸妈,在他几十年的成长生涯里,除了给钱,基本上没什么其他用处。不能说关系不好,但确实也不亲密。罗子君大大小小的事儿,他们都不怎么管,也不想管。就像小时候他们说老罗的,他是个怪物,要离他们远一点。
老罗觉得从道理上讲也没错,好歹他们也是给钱的,还能要求什么。所以当年自己很聪明地选择了留在国内,不频繁接触,对他父母就守着最后一点本分,逢年过节发条消息慰问一下,不咸不淡的,就可以了。
今天这出电话倒是很意外。
他第一反应是他们生病了,但想想就算生病,他们应该也不会特意告诉他这事儿。
“你要把老宅捐出去?”
没有问候,没有关心,电话接通劈头盖脑就被这样问,让罗子君有点好不爽。他刚想说,谁乱传的,我都还没想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一转弯就变成了:“你们消息还挺灵通。”
“我同意了?”他妈说话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傲慢,憋着当年大户人家小姐的架子:“别的我不管你,房子的事你也一声招呼不打。”
罗子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房子你当年既然留给我了,就是我说了算,再说要捐,也不会都捐出去,顶天儿就是拿一半来做文化遗产项目,博物馆什么的,就当给你们积德了。”
他妈在电话里停了一会儿,尖着嗓子喊起来:“你怎么说话的!”
“没事挂了。陪男朋友睡觉呢。”
话一出口,罗子君心里有股隐秘的快感,他都能想到电话那边那个人的表情。
大概是声音有点响了,小孩突然动动姿势,把脸埋到罗子君身侧,清浅的呼吸羽毛似的打在老罗皮肤上,痒痒的。
罗子君揉了把小孩的头发,一起睡下了。
第55章 一秒都不想憋了
老罗给他妈打的那个电话,小孩其实听到了,不过迷迷糊糊不真切。他只知道罗子君现在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这人平时没心没肺没个正形,遇到事儿一般也是能当场解决的绝不过夜,所以小孩在认识他的十几年当中,除了躲阳台上抽烟那晚,还真没见过他有什么特别烦躁的时候。
罗子君坐床上发了会儿呆,又去摸床头柜,空的。
小孩说:”别摸了,都扔了,抽一根白养一年身。
罗子君一愣,又笑起来:“行,听你的。”
小孩翻了个身,把脸往他腹肌上一埋,触感真好,想咬一口:“再睡会儿,天还没大亮。”
罗子君看了眼手机,凌晨5点半,确实早。
他把小孩搂回怀里,半靠着闭上眼睛。
静了几分钟,小孩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罗老师还是没什么睡意。
就这么突然对父母出柜了,感觉很微妙。虽然之前在老宅已经出过一次,但他确实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对活人出柜。本来天高皇帝远的,他父母一年也回不来一次,罗子君想着,没到非说不可的那一步,憋就憋一会儿吧,反正小孩是他带着的这事儿人人都知道,至于他俩更进一步的关系,住一起的这个情况,只要不说破就没那么容易被怀疑。
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接那个电话,再看到躺身边的那个人,罗子君突然就憋不住了,一秒都憋不住了,就是不想憋了。
凭什么啊。
这小孩一百多年前没个名分,一百多年后,生出来的时候也还是没个名分,这几辈子唯一能让他觉得高兴的大概就是“罗子君的男朋友”这个称呼。
所以既然他高兴,为什么不能让他更高兴一点,罗子君的男朋友,就应该堂堂正正的。
嘟嘟忽然一动,吸吸鼻子,半梦半醒间说话带了点儿鼻音:“你可以不说的。”
小孩知道罗老师和家里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的,虽然老罗不太提,但按常理他们家,应该对出柜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所以老罗突然下这么一招棋,估计关系又有一阵子要恶化。
为了谁呢,他也不傻,当然为了自己。
罗子君捏捏他耳垂,侧身躺下。
“说了好,说了爽快,迟早要说的。”
小孩把身体蜷成一团,手脚都窝进他怀里,又打了个哈欠:“嗯。你觉得行就行。”
罗子君笑起来:“我有什么不行的你说?哦对了,有个别的事儿。”
“嗯?”
“那个老宅子,文化局之前就问我讨过要申文物保护单位,要我捐了做博物馆,就我刚见庄世怀那会儿。”
“捐呗,我刚说了,你觉得行就行,你说了算。”
罗子君闭上眼,下巴抵在小孩头顶蹭两下:“但我是你的,所以还得你说了算。”
捐宅子这事儿,估计之前不知道是罗子君老家哪个嚼舌根的乱传,以讹传讹地飘到他父母耳朵里,一个想法就突然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谣言的力量强大,扩散速度堪比禽流感,大洋彼岸风声鹤唳,本地那些心怀鬼胎的暴发户们也虎视眈眈摩拳擦掌的都要抢这块肥肉。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课还没结束,就有同事一路冲进办公室告诉老罗,让他下班换个门走,正门口被一群看着就很社会的社会青年堵着了,这帮人的脑袋扎堆地染了各种鸡毛色,在学校门口逢人就问认不认识罗子君。
办公室窗口看出去,正好能瞧见这帮人在大门口晃悠的样子。
罗子君想半天,给年晁云去了个电话。
然后就下楼了,同事看见都拦住他让他报警。罗子君说:“报警了警察也不管啊,他们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限制我人身自由,四也没威胁恐吓我,警察来了也没用。没事儿我有数。”
果然,流氓就是为了房子来的。
“罗老师,别来无恙啊。”
罗子君冲他们一挑眉毛。
小流氓搓搓手,嬉皮笑脸地叼着烟凑上来:“你看啊,这房子你都要让出去了,给谁不是给,这样,我们打个商量,你让给我我出双倍!”
罗老师没动,那人看看自己手,又多加了一根手指:“三倍。”
罗子君还是没动。
那人咬咬牙,缝里蹦出两字儿:“四倍!“
罗子君说:“省点儿心吧你就是出四十倍,我也不会卖你的!”
小流氓火了,把抽了一半的烟很装逼地往地上一扔,和三流港台剧似的,大哥大一个暗号一群喽喽们就呼啦一下跟着围过来。
隔岸观火老半天的保安一看苗头不对,抄着棍子也冲出来了:“干什么干什么!学校门口搞事儿!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告诉你们!”
小流氓高举双手:“没呢,我们就聊聊,聊聊,别紧张。”
罗子君懒得搭理他们,看看时间,估摸年晁云找来的帮手也快到了。
果然,三四辆防弹车刷刷刷一溜停在校门口,呼啦一下下来十几个黑衣黑裤黑墨镜的大高个,骇客帝国似的,吓得很多人刚要出学校又给憋回去了。
小流氓的背脊也一僵,显然是没料到,但场面还是要撑的。
“罗老师还请帮手?”
小流氓刚要挨过去,黑衣人突然往中间一站,大山一样,隔着西装仿佛都能感觉到他衣料下面紧绷的肌肉,这体魄可不是装装逼就能出来的。
罗老师眯起眼睛:“和你老大说,死心吧,这宅子我不会卖给你们的,现在到处都在严打,你们也不是做什么干净事儿的,为这点生意别逼急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么?”
小流氓还想说什么,发现他带来的兄弟都被淹没在那群“大山”里了,显得他很孤立无援。
这群气势汹汹来挑事儿的,在年老板的保镖们面前,是游击队遇上了正规军,流年不利。
这下轮到小流氓叹气了,愁啊,怎么回去交差,挣个钱怎么就这么难。
回去路上,罗子君给庄世怀去了个电话:“你赶紧的,什么时候把我这房子拿过去?”
老庄被他说得莫名其妙:“这么突然,之前你不是还一直不愿意么?”
“之前我是有事儿,现在解决了,这房子对我来说留不留意义全套的意义就不大了,你拿去挂个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再弄个博物馆。按法律规定这地方变老古董,被国家一收,就不能随便动了,有本事让那些人和上头叫板去。”
庄世怀说:“行你别着急啊,等我这次回来就给你办,哦对了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你爸妈回来了,今天可能已经到了。”
罗子君一脚刹车踩下去,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火急火燎地摸出电话打给都城易。
视频电话一秒接通,镜头里小孩湿漉漉的头发看样子是刚洗完澡,瞪着两大眼睛,小鹿似的看得罗子君心里一痒,嬉皮笑脸地顺嘴叫唤:“宝贝儿亲一口。”
小孩还没来得及回他,下一秒,他父母的脸就出现在镜头里。
第56章 见公婆
早上发的一章不完整,重新补了。
罗子君噼噼啪啪兵荒马乱地冲回家里,倒是没见着什么给老佛爷跪安或者恶婆婆刁难小媳妇儿的场面。
他爸和他妈安安静静坐沙发上看电视,小孩在厨房忙乎,泡茶切水果。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空气里的尴尬倒是满得快把屋顶都戳破了
没顾得上和自个儿父母打招呼,罗子君一闪身进厨房“啪”地一下把门反锁上,拉着小孩上下左右地看,
“罗老师,淡定淡定。”小孩面色沉痛地拍拍老罗胸口:“没被打你放心。”
矛盾确实是没闹起来,都光顾着尴尬了。
下午小孩早回家,趁着空就先洗了个澡。他想着反正也就一个人在家,洗完澡光着膀子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结果就这么巧,撞上了刚进门的老两口。
罗子君的房子,他爸妈肯定有密码。
六目相对,同时问:“你是谁?”
小孩问完就想咬了自己舌头,别说他小时候见过老罗父母一回,就算没见过,以他平时的反应,这会儿能猜不到这是谁?
这不能。
嘟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傻逼。
但他就傻逼了。
没穿衣服,还认不得公婆,
别问为什么是公婆,他早就放弃抵抗了。
总之,这第一面,不是,第二面的印象分儿,就该低到地底下去了。
好在嘟嘟情商还是有救的,回过神来一个百米冲刺就把衣服套上,刚准备和老罗打电话,发现手机落客厅,又开门冲出去拿,就刚好遇上老罗打电话来。
刚好就遇上老罗土匪似的叫自己“宝贝儿。”
这连环套一件不少全落进他父母眼里,没得救了。
罗子君很久没跑这么急了,这会儿额头上闷出密密的一层汗,他倒不是担心小孩被打,自己爹妈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动手是不会的,万一动手了,这吃亏的肯定也不是小孩。但他妈那张嘴,不爽的时候一开口什么难听的话都能往外头蹦。
罗子君是怕小孩心里不舒服。所以不行,他的宝贝,谁都不能让他不舒服。
“我是怕你打他们。”
“你!”小孩气得抬脚想踹他,被老罗一把箍在怀里,嘴上又讨了三百回合便宜,气喘吁吁地不动了,下唇像舔了辣油似的又红又亮。
“你节制点,人还在外面!”小孩轻轻说。
“知道了,有我呢。”罗子君摩挲着小孩的背,又按着他腻歪了一会儿,开门出去了。
门一开,外面四只眼睛探照灯似的盯着他俩牵住的手。
“上次见到你还小吧?一下这么大了。”
他妈还是老样子,拐着弯说话。他爸坐沙发上不吭声。
看他们的表情,罗子君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猜刚才电话里那句“宝贝”,是不是从小对小朋友喊习惯了,顺口的,其实没什么特殊意义,其实自个儿儿子就假装出柜来气他们,其实就没这回事儿。
可惜罗子君不会给他们机会自欺欺人。
他说:“爸妈这人现在是我对象。”
他妈愣住了,一脸茫然:“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次?”
老罗干脆搂着小孩往旁边沙发上一躺,盘里挑了块橙子塞小孩嘴里:“我说十次也这样,这人,他,现在是我对象,以后也是我对象,到死都是我对象。”
小孩踩他一脚:“你咒我。”
罗子君满脸严肃地瞅他:“没有,没听出来我在告白么?麻烦你感动一下。”
小孩说:“啊——我好感动啊。”
罗子君满意地点点头。
他妈坐不住了:“罗子君你不要以为我们出国就没人能管你了!我告诉你……”
“是是,我从出生到大学所有学费和吃喝拉撒的发票还存在你那儿所有零花钱你都给我记账上我要不听话你就把那些东西全都让我吐出来还你那我特么现在就还你!”
在小孩和俩老人震惊的眼神里,罗子君从沙发上蹦起来就冲里屋去翻了一张卡出来,往茶几上一拍。
“五百万,都在里头,不够我再补。”
空气都凝固了,罗子君朝小孩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怎么样,帅吧?我早就想这么干了,爽!。”
嘟嘟嘴张得都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你他么……”
“不许说脏话!”
“哦。”
小孩理理思路,对着沙发上俩老人说:“你们他么……他他么……这人才是福利院里捡来的吧?!”
毕竟谁会把自己孩子从出生开始的花销发票就存着的?!还想着长大了要他还,这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老人的脸色不太好看,罗子君趴在沙发上笑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们做过的奇葩事儿还多着呢,回头慢慢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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