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儿。”
两人绕过假山,正要从林荫小道穿过,却冷不丁响起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吓得鹿嘉儿一个哆嗦。
一昂藏八尺,身形伟岸的男人站在石桥上,垂眸朝这边望了过来。
迎着阳光,白檀看不真切对方面容,只觉此人周身气势威严森冷,宛如一把出了鞘的宝剑,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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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开始正式开启粗长模式,我是认真的……
第76章 美貌小哥儿(八)
那人迈开长腿, 三两步从石桥上走下来,冷着脸训斥鹿嘉儿道:“衣裳不整,成何体统?”
鹿嘉儿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是在自家府里,又没有别人看到……”
宇文宣皱紧眉头, 不悦地轻哼一声。
鹿嘉儿顿时噤了声,害怕得整个人都缩成鹌鹑状, 冲着宇文宣讨好一笑, 结结巴巴地说道:“下次不敢了……”
顾忌着有白檀这个外人在场,宇文宣也不便多言,他沉默了一会,转而用锋利的目光审视着白檀,问道:“你就是白文翰家的哥儿?”
白檀应了声是, 掩在面纱后的眸子悄悄瞥了对方一眼,见宇文宣确实如传言描述得一般高大英武,气宇轩昂,一双虎目尤其深邃冷冽, 望之令人胆寒。
宇文宣似乎是有事亟待解决, 并未与两人过多交谈,对白檀这位故人之子也只简单安抚一番,他拂去黏在身上的落叶, 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爹当年救过我的命, 你若愿意, 尽管在府中住下来, 宇文家虽然不济,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闯入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背景。”
最后一句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了。
白檀行了一礼,轻声答道:“多谢将军。”
宇文宣越过两人径直离开了。
白檀直起身来,盯着宇文宣的背影,慢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位宇文将军虽然态度冷淡,但也没有什么排斥厌恶哥儿的迹象,想必是以讹传讹了。
“哎呀呀,终于走了。”鹿嘉儿拍着胸口,表情夸张地说道:“这家伙天天一副冰山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一样。”语气里蕴藏着埋怨,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嗔怪。
白檀收回目光,笑着看向鹿嘉儿,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来得不算太晚,宇文宣虽然已经在机缘巧合之下误伤鹿嘉儿,进而收留了他,但是依照目前情形判断,两人只是关系越来越融洽,从陌生人变成朋友,这份友谊也隐隐夹杂着几分暧昧,有不断升温的趋势。
再过些时日,恐怕就是情愫渐生,日久生情的戏码了。
真是可惜了,白檀根本就没打算给两人发展感情的机会。
兰苑在神武将军府的西北角,位置虽然有些偏僻,环境却实在清幽雅致,青砖碧瓦,花木扶疏,一道精致的垂花门巧妙地隔绝视线,围墙上却独具匠心地开出一扇小窗,角落里栽种着几杆翠竹,一丛兰草,香气四溢。
冯管家知道白檀出身低微,一早就猜到了他无人照料,特意做主拨了两个小厮过来伺候,这两人虽非油滑奸诈之辈,但是见白檀身边没多少油水,做起事来便不大用心。
白檀在清溪村时习惯了事事自己动手,原本就不耐烦两人在屁股后面跟进跟出,见状干脆直接打发他们出去收拾院子,眼不见心不烦。
古代娱乐活动匮乏,生活较为单调无趣,仅有的一些游戏,鹿嘉儿这个见过大世面的现代人还看不上眼,于是整天在府中蹿来溜去,游游逛逛,玩累了就到兰苑找白檀,想听他说些新鲜的乡野故事。
白檀自然乐见其成,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就熟悉起来,而将军府的真正主人却早出晚归,终日俗务缠身,白檀十天里倒有九天是见不到他的。
平静温馨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很快,宫里传来一道喜讯,前些时日一直缠绵病榻的当今天子司承砚龙体好转,开始重新执掌政务,接见臣子,早朝也得以恢复。
“说起来皇上这病还真是奇怪。”鹿嘉儿浑身没骨头似的伏在石桌上,随手捏了颗葡萄塞到嘴里。
白檀手持话本,津津有味地又看了一页,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此话何意?”
鹿嘉儿撇着嘴角说道:“我也是听将军说的,皇上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后来却说病倒就病倒了,大家都吓坏了,太医们集中会诊一个多月,结果连病因都确定不了,天天吵得不可开交。”
白檀翻页的动作一顿,唇畔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
鹿嘉儿嘟起嘴巴,发牢骚似地抱怨道:“你没听别人说病去如抽丝吗?皇上现在虽然没有大碍,但是病中亏损太多,仍然非常虚弱不堪,脸色整天惨白如纸。”
白檀暗骂一声:老狐狸,花招儿还挺多。
鹿嘉儿自顾自地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皇上也真是的,既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干嘛还要折腾别人呀,太医院的人轮流值班也就算了,还非要捎带上将军,简直莫名其妙……”
不愧是主角受,果然耿直敢言,换个人估计早就被满门抄斩了。只是苦了周围随侍在侧的仆人们,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还必须装聋作哑。
太阳不知何时被染成胭脂色,沉甸甸地缀在树梢,眼见着要隐匿于西方。
白檀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神武将军身上引,且话里话外地不断夸赞对方,一副极为崇拜尊敬,却自惭形秽的模样,含羞带臊地说道:“临行前,村里许多小哥儿来寻我,特意嘱咐,让我务必记下将军样貌,回去说给他们听,我知道,大家都偷偷盼着嫁给他呢……”
“不可能!”鹿嘉儿急急出声打断,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将军他……他好像很讨厌哥儿……”
白檀故作惊讶地反问道:“嘉哥儿莫要哄我,将军待你温柔耐心,无微不至,怎么会讨厌哥儿呢?”
鹿嘉儿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拧着疏淡的细眉,略带些不满道:“将军对我,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不过,这与性别无关,就算我是个汉子,我相信将军仍会如此。”
白檀蹙眉思索一会,忽而拍了下手,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晓得了,将军喜欢你,你也喜欢将军对不对?”
鹿嘉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吱吱叫着跳了起来,下意识说道:“谁喜欢他了?又老又丑不说,还杀过那么多人,怪不得府里阴气沉沉的,害得亲人都死绝了,我眼瞎了才会看上他!”
鹿嘉儿前世被人宠坏了,穿越后又一直顺风顺水,被整座神武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礼遇有加,性格娇气爱面子,白檀在众目睽睽之下戳破他的心事,鹿嘉儿必定不会承认,激动之下自然口不择言。
仆侍们脸色有些难看,他们都是在神武将军府待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人了,自然熟知宇文宣的脾气秉性。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对天真可爱的鹿嘉儿心存好感,所以明里暗里没少帮衬这不谙世事的少年,想着若是能成就一桩美事,让将军有人陪伴,不至于晚景凄凉,也算是功德一件。
只是万万没想到,在鹿嘉儿眼中,将军竟是如此卑劣不堪的模样,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都觉心寒不已。
白檀出言维护道:“将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怎可如此侮辱他?”
他完全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鹿嘉儿见不得白檀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哥儿反驳自己,气恼地跺了跺脚,骂道:“井底之蛙!”一阵风似得跑走了。
白檀见机虽快,动作却不够灵敏,即便快速往后退了一步,还是被鹿嘉儿带起的风将面纱掀起一角,露出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一抹玉白尖俏,线条完美的下巴。
幸好下人们都注视着赌气离去的鹿嘉儿议论纷纷,根本未曾留意身后的白衣少年。
白檀连忙将斗笠戴好,若无其事地缓步回了兰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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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我要是说手机坏了,去店里维修换电磁了,将空闲时间耗去了一个多小时,你们信不信?
第77章 美貌小哥儿(九)
这天晚上, 白檀吃过饭,觉得有些烦闷,干脆避开小厮们,悄无声息地从角门里钻出来,循着一条小径散步消食。
神武将军地位尊贵, 财大气粗,府中膳食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免不了顿顿鸡鸭鱼肉, 山珍海味,即便是白檀这个不甚讨喜的客人,一日三餐也十分丰盛。
繁都地理位置靠北,百姓性格粗犷豪爽,吃起饭来也偏爱浓豉重酱, 喜辛辣刺激等物,将军府也是同样风气。
白檀以前做惯了孤儿,本来不挑嘴的,后来历经几世, 次次被人锦衣玉食, 体贴入微地照料着,胃难免养出了脾气,接连吃了几天大鱼大肉, 着实腻得慌。
然而白檀到底只是客居, 哪里有挑剔主人家的道理, 少不得多加忍耐了。
“唉。”白檀揉着涨痛的肚子, 幽幽叹了口气,一时间异常想念前几个世界吃过的美味佳肴,以及为他做饭下厨的那个人……
咦,等等,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来着?
白檀扶着额头,皱眉思索了一会,一点跟那人有关的画面都想不起来,只模糊记得事情大概经过,不用说,定然是小狐狸搞得鬼了。
不过白檀也明白小狐狸这么做自有原因,很有可能是出于对他的保护,避免记忆过多,造成精神崩溃,所以也不再强求了。
反正那人肯定会跟随着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然后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回忆起所有往事。
将军府门禁森严,入夜后便不许下人们随意走动,以免有人心怀叵测,借机生事。
白檀不愿惊动他人,倘若被巡夜守卫撞见了,必然要费一番口舌解释,说不定还会惹得大家心中不快,徒增烦恼,所以识趣地择了冷僻无人处,在花架树藤后走来走去。
冷不丁地瞅见墙角开了一丛不知名的野花,许是风挟裹了种子进来,在此落地生根,虽然无人打理,但是自然生长,郁郁葱葱,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野趣。
白檀似乎天生对花花草草格外钟爱,见状心生喜悦,提起衣摆,走过去拿手指轻轻抚弄几下。
这些花看起来其貌不扬,香气也淡,所以虽然开得密密匝匝,热热闹闹,却没有人为采摘的痕迹,白檀嗅觉敏锐远甚他人,一闻之下忍不住露出陶醉神色,轻笑道:“幸好你长得不好看,否则我也遇不到你了……”
四野俱静,一阵清风袭来,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谈话声。
白檀心中一动,悄然往树丛后又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扒开一片肥沃硕大的芭蕉叶,往外觑了一眼。
有两人从不远处的假山石洞中钻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人虎背熊腰,四肢舒展健壮,肌肉遒劲有力,穿着窄袖紧身骑服,另一人罩着件宽松的黑色袍子,头戴兜帽,脸部隐在阴影之中,瞧不出是什么人,观其身形举止,也无法确定是哥儿还是汉子。
白檀松开手,翠绿的芭蕉叶将空隙牢牢遮挡住,他本就身形瘦小,蹲在那里被树木掩映着,不细心看,任谁也发现不了这边竟然藏着一个偷窥者。
宇文宣与那黑衣人十分谨慎,说话的间隙也不忘审视周围情况,神态之中透露出几分戒备,想来他们图谋之事必定十分重要。
白檀闭上眼睛,凝神细听,也只得了几句用词隐晦,模糊不清的对话。
“……放心,我已经安插了人进去……”
“病情严重,不像是假的……”
“事关重大,还须再观望观望……”
……
气氛越来越凝重。
白檀听了半晌,暗忖道:宇文宣恐怕是要搞事情啊,不过,这黑衣人会是谁呢,原著以鹿嘉儿视角描写,里面可没有这么一出啊。
宇文宣表情冷淡,始终镇静自若,反倒是那黑衣人情绪似乎有些失控,越说语气越激烈,最后近似愤怒地嘲讽道:“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凭你只能错失良机!”
宇文宣眼神一厉,压低了声音安抚对方。
黑衣人冷哼一声,将信将疑地说道:“你知道我的手段,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宇文宣沉默颔首。
很快,那黑衣人阴沉着脸,飞身轻点树干,动作迅捷地消失在暮色之中。
白檀屏住呼吸,准备等宇文宣走后,自己就悄悄溜回兰苑,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谁知道宇文宣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背着手,闲庭信步般走过来,冷声道:“出来!”
白檀身子一僵,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他提起衣服,抬起手腕,以袖覆面,从花丛中绕了出来,垂眸低首道:“将军。”
宇文宣藏在身后的手原本已经蓄满力道,五指蜷曲成虎爪状,只待猎物现身,一击必杀,此刻却猛然一惊,“怎么是你?”
白檀手心里捏了一把汗,面上却坦然应答道:“小人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不知不觉来到此间,可是搅扰了将军?”
宇文宣道:“并无。”虎目落在少年身上,细细观察了半晌,侧转过身去,面朝一轮明月,漫不经心地问道:“可听到什么了?”
果然被怀疑了。白檀攥紧方才采摘好的一束花,故作不解道:“听到什么?难道将军方才正在处理事务,还是训斥下人?”
宇文宣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留心丈量了下白檀到假山处的距离,断定若非习武之人,恐怕连正常对话的声音都听不到,心里疑虑消减。偏过头来却正对上一双灵动透澈,宛若盈盈秋水的眸子,形状正如桃花瓣精致缱绻,鸦羽般的眼睫不断眨动,再往上看,肖似远山的双眉纤长美好,斜斜飞挑上去,额头光洁饱满,一粒嫣红的朱砂痣点缀其上,浓墨重彩,灼灼生辉。
白檀注意到宇文宣眼神变化,顿时一激灵,暗暗悔恨自己为图方便,出来时没有戴上斗笠,即便全力遮掩,也还是露了破绽,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
“将军若是无事,小人就先行告退了。”白檀转身回了兰苑,宇文宣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天夜里宇文宣罕见地失眠了,一夜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次日醒来便有些萎靡不振,但他行军打仗多年,眠冰卧雪,枕戈待旦的生活早成家常便饭,略微整理一番,仍然精神抖擞地去了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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