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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屿(近代现代)——回南雀

时间:2020-05-05 10:09:24  作者:回南雀
  我闻言嘴角抽了抽,还想补救,就听咬着鱿鱼须的小女孩接着道:“我知道阿山不是我爸爸。”
  我震惊了,声音一下提高:“你知道?!”
  “知道啊,”雁晚秋一脸“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表情,“我们每年都要去给妈妈扫墓,但阿山都叫妈妈姐姐,我的妈妈是他姐姐,我怎么可能是他女儿?”
  我:“…”
  雁晚秋叹一口气:“我说过我很聪明的。”
  我一时不知该惊叹她的敏锐好,还是该感慨雁空山的姐姐果然已经过世了。
  从知道雁空山是舅舅后,我就隐隐有了猜测。能让一个母亲舍得将女儿丢给弟弟抚养的原因无非就那两个,一个走了,一个死了。很不幸雁空山的姐姐是后者。
  “那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雁晚秋不是一般的孩子,我也不打算用对待一般孩子的方法对她,说话不再兜圈子。
  “嗯…”雁晚秋沉吟片刻,“我不想要原来的爸爸,我又不认识他,我也不喜欢他。我喜欢阿山,我想继续和阿山在一起。”
  她扯断嘴里的鱿鱼须,声音坚定道:“阿山就是我的爸爸。”
  我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期间雁空山送来一只西瓜,两只海蟹,一只老母鸡,饼干牛奶若干,算是对我伤情的慰问。
  我就是蹭破点皮,两天都结痂了,再过几天怕是印子都看不出来,他连番送礼,少说也要好几百,我实在受之有愧。
  但阿公就不这样想,阿公说这是人情往来,你不收他的礼,他就会觉得始终亏欠你,心里过意不去。
  “没人喜欢欠别人的,能还清的就要趁早还清,这样才不会将恩拖成怨。”
  阿公说得不无道理,可是…
  “我就是不想让他还清嘛。”我小声嘟哝。
  欠着我,他才会在心里一直记挂我。
  阿公没听到我的嘀咕,高兴地跑去厨房切西瓜了。
  第三天,我迫不及待要重新开工,早早就在雁空山家门口等着了。
  雁空山一出门就看到我,明显的愣了愣。
  “不再多休息两天?”他开了车锁,将还没睡醒,脑袋都耷拉下来的雁晚秋固定在宝宝椅内,转身坐进驾驶座。
  我从另一边上车,扣好安全带,想也不想拒绝:“不要,家里无聊死了,还没有冷气。”
  雁空山发动引擎,打着方向道:“我给你挑的那些书不好看吗?”
  怕我养伤时无聊,他还特地送了两本书过来让我打发时间。但讲道理,我本来就不是爱书的boy,书只是为了接近他的必要道具而已,一旦失去了他这个目标,再有趣的书也是味同嚼蜡。
  “呃,好看。”我干笑道,“但我还是想多接触人群,接触外面的新鲜空气,家里太闷了,两天不见,我都想你…们了。”
  我暗自耍着小心机,偷偷向他表达自己的思念。
  他不知道也没关系,喜欢一个人,本来就就可以不让人知道的。
  两天没进店,橱窗里就有了新变化。
  我指着玻璃上贴得大海报问文应:“那是什么?”
  文应看了眼,道:“哦,岛上要办祭典游行了,你没参加过吗?三年一次的'止雨祭’,祈求止雨天女保佑,岛上不要有大涝。”
  海报上应该是之前祭典拍的照片。南普街左右两旁都是人潮,中间空出来宽宽的马路,一顶黑红相间的神轿被十几个壮汉抬着穿过长街。
  神轿四周是黑色木头护栏,背后有屏,头上有伞,伞下坐着个白衣的人影,影影绰绰,在一众杂乱浓重的颜色里,显得圣洁又空灵。
  “那就是‘止雨天女’,每两届选一次,由不超过十八岁的童男子担任。”文应见我目光落在那点白上,特地给我做了解释。
  我:“…”
  等等,哪里不对?
  我惊愕道:“为什么天女是男的扮演?”
  文应耸耸肩:“老祖宗传下来的呗。古时候女子不便抛头露面,一般都是叫戏子来扮天女的。戏子是男的,天女也就是男的咯。”
  因果关系严丝合缝,我竟无言以对?
  下午我替文应站了会儿收银台,让他去吃饭,正好孙蕊来了书店,见到我头上破了一块,大惊小怪捧着我脸看了半天。
  “是谁这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
  我拍开她的手,让她不要动手动脚:“自己摔的。”我问她,“你来做什么?”
  孙蕊往收银台一靠,笑得骚里骚气:“来拿我的《金x梅》啊。”
  我:“…”
  上次文应哪儿拿出来的我还有印象,从抽屉里翻出来甩手摔在她眼前。
  “买单谢谢。”
  孙蕊看了眼仓库方向,让我赶快把书放回去。
  “你干嘛?我要文应亲自给我!”
  我蹙起眉,不是很理解她的想法。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孙蕊点着那本旧旧的《金x梅》,义正言辞道:“请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它,它是一篇非常优秀,足以名垂千古的同人文。古往今来,你知道有几篇同人能做到它这种程度吗?这是文学界的奇迹好吧!”
  我:“…你高兴就好。”
  我将书重新收回去,孙蕊靠在收银台继续等文应。
  “呀,你们这里也贴海报啦?”孙蕊看着橱窗里的止雨祭海报道,“这两届本来都是隔壁村刘叔家的小儿子扮天女,但听我爸说,今年怕是情况有变,天女人选要没着落啦。”
  我好奇道:“为什么啊?”
  孙蕊神秘兮兮对我一笑:“因为刘叔家的小儿子十八岁不学好,把人肚子搞大啦。不是童男,怎么当天女啊?”
 
 
第13章 天女&神将
  “谁知道呢…你也别…”
  “小兔崽子不省心啊,气得我…”
  “别急…回来我问问…”
  一进家门,就见阿公正和两位叔伯级的人物坐在木沙发上聊天。我没想到还有客人,愣了愣才向他们颔首问好。
  阿公听见声音回过头,招我过去:“棉棉过来。”他同我一一介绍,“这是你张叔,住隔壁的,你应该认识的。旁边这个是你刘叔,你小时候见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
  张叔有印象,一直和阿公喝酒的,刘叔也有点眼熟,以前应该见过。
  我乖乖叫人:“张叔,刘叔。”
  张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我,像是赏识,又像感动,未了欣慰地与刘叔对视一眼,彼此无声交换了个眼神。
  两个人自见到我后,头顶数值以一种我十分看不明白的趋势一路飙升。
  就算我这个小辈讨喜,看到我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张叔笑得眼角满是褶子:“老余,可以可以,你孙子相当可以!”
  刘叔也点头:“比我家那臭小子可以多了,太好啦,这下不用发愁了。”
  “那当然了,棉棉长得像他阿婆,”阿公满脸自豪,“你们知道的,他阿婆年轻时候可是岛上有名的大美人。”
  我:“…”
  不是,有人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三个人聚在一起感叹了番我的长相,阿公还在背后黑了把我爸,说还好我没像他,我爸完美遗传了父母的缺点,像他不好看。
  我听了半天,心中疑云愈重,就在快忍不住要问出口的时候,阿公终于将话题落到重点。
  “棉棉啊,你知道止雨祭吗?”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经过文应与孙蕊的一番联合科普,也算知道点皮毛。
  我“嗯”了声,点头道:“是祈求天女庇佑,岛上不要有水涝的祭典。”
  据说在明清时期,岛上水涝严重,一到夏季便风雨不断,毁坏庄稼,吹倒房屋,百姓苦不堪言。知县苦治多年无法,只得带领百姓布坛纳供,磕头作揖,祈求天公垂怜,派下救星解万民水火。
  可能他们心诚,如此做法几日,天上真的下来一名天女。
  “天女穿着白色的羽衣,一下凡间乌云就散了,风雨也止住了,厚实的云层间透出久违的阳光,青梅屿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受水涝之苦。”张叔徐徐道来,“天女在的时候,岛上永远是晴天,不旱不涝,庄稼茁壮成长,百姓安居乐业。可天女毕竟是天女啊,不属于凡间,见使命已了,她就又回去了天上。”
  “岛民们怕风雨再来,没有真天女,就想办法造了一个假‘天女’,每年举办一次‘止雨祭’,抬着神轿敲锣打鼓穿过长街,赶走水患,祈求这一年平平安安,风调雨顺。这就是‘止雨祭’的由来。”
  刘叔到这里接过了话头,长叹一声:“本来啊,天女两届一选,都是岛上土生土长的男孩子,十五岁一次,十八岁一次,扮相不能有辱天女是一点,童子身是另一点。这届本该是我家小孩儿的,可他…”刘叔狠狠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年纪轻轻毛都没长齐就给我搞了个孙子出来,气死我了!”
  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是要安慰他还是恭喜他,只好闭嘴不言。同时心里也莫名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两人来者不善,字字句句都含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准备,正好我和你阿公喝酒的时候他总提到你,我就想要不要来问问看,请你救个场。”张叔重新介绍自己,“鄙姓张,张水泉,是青梅屿止雨祭的统筹督办。”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抛下惊雷,“余棉,你能不能当一下这届的止雨天女?”
  他的语气轻松的好像只是让我去他家吃碗面。
  我怔怔盯着他,面对他一脸诚恳,简直满脑袋的问号。
  大家就这样静止下来,彼此谁也没说话,大概过了十秒,我才从喉间迟缓地发出一声:“…啊?”
  张叔和气地看着我,说出来的话让人一时分不清是褒是贬。
  “因为我们看你的外在条件是很符合的,而且你阿公也说了,你一直忙于学业没空谈恋爱,至今也没女朋友…”
  我去看阿公,阿公好似没有听清我们的谈话,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我。
  有时候我怀疑阿公不是听不见,他是装糊涂。分明我进来前三个人还谈得很顺畅,这会儿说听不清就听不清了?这么巧的吗?
  “可我,可我再过两个月都要十九了…”我抽着唇角,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天女不是要不满十八的童男吗?”
  “不是‘不满’,是‘不超过’,就是不满十八和十八岁的都可以。”刘叔快速指正,“你是正正好合适,简直是老天派来的救星。”
  我拧着眉心,一时有些无措:“那个…我刚回来,饭还没吃呢,这太突然了,我有点蒙…”
  “你不用现在给答复的,没关系的。”张叔看出我被吓到了,摆着手让我不用急着回复,给我充分考虑的时间,说着和刘叔一道起身,准备告辞。
  “正好我们再去趟隔壁,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女搞大人肚子,神将骑车摔断了手。”张叔边说边不住摇头,“还好有阿山,阿山这小子真不错,去求他帮忙马上就答应了。我做了这么多年止雨祭,就属他最有神将的样子了。”
  刘叔背着手往外走,话里也是庆幸不已:“是啊,今年偏偏还有什么环球还是寰宇来拍纪录片,县长都很重视,让我们好好干。还好有阿山那小子,不然真要干砸了…”
  又是隔壁又是“阿山”,指向性太明显。我跟在他们后面送他们出门,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在说…雁空山吗?”
  张叔和刘叔已经走出门,闻言纷纷回头。
  “是啊,他是今年的神将哦。”张叔道。
  这又触及到我知识盲区了。
  “神将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之前文应他们都没提到过的。
  “哦,神将啊,神将就是…”刘叔想了想,用最简单浅显的话语道出了这一人物在止雨祭中所履行的职责,“保护天女,站在天女身边给她打伞的人。”
  保护天女,给天女打伞的人?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偶像剧般的一幕——一名看不清脸的天女坐在神轿上,突然道路两旁的围观群众一阵喧哗,有人趁乱向天女投掷不明物体。说时迟那时快,天女身旁高大的神将挥舞巨伞一把将不明物体挡开,将柔弱的天女拥入怀中。两人四目相对,暧昧的情愫在彼此的默默凝视中无声流转。
  “等等!”
  张叔和刘叔本来都走到了院门口,听到我声音一下停住,回头看向我,眼里明晃晃的都是“又怎么了”。
  我咽了口唾沫,追上去,自己都怕自己反悔,用着虚张声势的大嗓门道:“我同意了!”
  张叔诧异不已,可能也没想到我只用考虑这么短时间。
  “你的意思是?”
  “当天女!”我用着军训喊口号的气势道。
  张、刘二叔对视一眼,霎时喜笑颜开:“太好了太好了!”
  “你小子也不错啊,帮大忙了!”
  [制作]困难选手小谢 两人千谢万谢,在我的目送中转去了隔壁雁空山家。
  转身回屋,阿公站在家门口,背着手,满脸笑呵呵。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心里一突,以为他看穿我心思,又听阿公接着道,“我们棉棉最心软了。”
  不啊阿公,你一点不了解你孙子。我不是心软,我是色迷心窍啊。
  当晚八点一到,我敲开了雁空山家的门。
  门一开,便见雁空山一脸似笑非笑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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