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知言,或者说是路涛,脸色发白。刚才大家都在注意钟嘉瑜老师的情况,这会儿看向项知言,却发现他也在戏里。
那是个包含了很多种情绪的表情,恐慌,惊诧,厌恶,和痛苦。一看就让人知道他不是单纯的吓到。
这个人心里有秘密,他不敢说,这个秘密必然和路母之前问他的内容有关,他内心在挣扎。
沉默持续了几秒,路涛迅速走过去,要拉路母起来。路母却不肯,她像是终于知道了什么一样,一个劲地碎碎念,小声的唠叨像是佛呓又像是诅咒。
路涛的表情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他处在一种恐慌中,甚至都克制不住自己手的力道。拉住路母的手臂都有些用力。
路母脸上显示出痛苦的表情,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痛心什么内容。
按照剧本来说,这个时候观众已经知晓路涛是同性恋还有张倩滥交的事了。在这个预置的条件下,这两个人现下这样的僵持带着无数隐含着的巨兽暗涛汹涌。
这是一种失控了的控制。
最后路涛用颤抖的手抱着着路母的头看向自己,开口。
“妈,这是没有的事。你知道了吗?”
路母的唠叨在这样的直视下变低,她仿佛是傻了,只能重复那一句话:“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妈,没有的事。”
路涛这句话说完,路母的脸忽然皱起,几滴浊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她的话变得嘶哑,像是想要说出来,却又不敢说而自己闷死在喉咙里一样。
她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快速地打路涛,嘶哑的声音依稀可辨出张倩,姑娘,骗人几个字眼。
路涛的眼神在这些敲打里变的麻木,脸上表情紧绷成一个古怪的姿态,有种执拗的坚持和强行镇定的心虚,他抱着路母。声音嘶哑却坚硬,“我没办法,妈,你救救我,我真没办法。”
两个人就这样在地上哭着抱成一团。
戏走过了,工作人员都还愣着。直到抽泣声小了,才有人想起上去扶人起来。
我和方德涵坐在一边,她怎样我已经顾不上了,只觉得手都在抖。
成唯的声音在监视器里响起来。
“保持状态,按照这版先拍。”
章节66: 5个月前
标题:66
概要:桃花梦醒
那天的拍摄理所应当地变得很顺利。我不知道项知言是怎么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了,但是那个表演真的让我又感觉回到了当年看《雨人画家》的时候。
成唯给他们安排机位拍特写的时候我就在一边发呆。突然觉得还蛮好笑的,之前朱彤说的多么危言耸听,我还真就信了。觉得项知言是遇到多大的坎,还哭了那么一场。
这也没几天的功夫,好像就没什么影响了。
我不觉得我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应该还是他自己走出来了。我替他高兴,却还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羞恼。后知后觉的发现把这事那么当回事的自己有点蠢。
这天拍的顺利,收工的却不是很早,成唯忽然就卯上这个镜头了,拍了好几次,找项知言,找钟嘉瑜老师,找灯光摄影,说戏调整机位换灯。
他也不是穷折腾,最好的一条是倒数第二条还是第三条的时候拍出来的,那时候人这么反反复复地走戏真的都累了,真实的疲惫和角色在压力环境下的状态很贴。
成唯得了这么一条,看了足足10分钟,又追了两条特写。这场戏才算是拍完。
其实我觉得主要是光不行了,不然他这样子感觉是还想继续拍。成唯就是想要自然光,下午拢共那么点时间,过了就没了。
下了戏,我和项知言照样回我们的小院子。刚一进门,他就挂在了我身上。他个子高,这样压下来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我轻轻回手拢了一下他,感觉到他身上有股低气压,就有些明白了。
“你现在…不高兴?”我问。
项知言还是把头埋在我肩膀上,说话都带鼻音,不像他平时说话字正腔圆的样子:“还好,就是累。”
我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他的气场,斩钉截铁的说:“不对,你就是不高兴了。”
项知言笑了两声,抱我抱得更紧,说:“没什么大事,你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人话都说了,那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他抱着。
人被抱着就干不了别的事,也就剩下嘴能动,今天后面戏都拍顺,有些事反而就没人留心,我索性现在问他。
“你和钟嘉瑜老师一开始走戏,改的那个动作。是钟老师的主意?”
“嗯。”项知言抱着我蹭了蹭,“我们对戏的时候,她说如果我实在入不了戏,就加点冲突。走戏的时候试试,要是好了成唯说不定能用。”
我摸摸他的背,问:“就这样?”
项知言沉默了一阵,把我放开,恶狠狠地刮了下我鼻子。“就你聪明。”
我俩随便准备了点吃的,项知言没再说什么,只是说戏。我陪着聊了一会儿,觉得他情绪好起来了,就没再往下深问。
就算是多年的夫妻,彼此都会有秘密,他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必深究。
这天之后的日子变得飞快,我也不再天天去片场,倒是一些文案的工作多了起来。我人不在片场,看每天更替的场次安排和一些剧情上的调整要求,倒是也清楚他们的拍摄进度。
拍的越久,我们这小院倒是越热闹,方德涵几乎每天下了戏都过来。她不好意思找钟嘉瑜老师请教,就抓着项知言练台词。我就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坐着看他们练声。项知言平时温温和和的样子,教起人倒是很严苛。方德涵头两天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说台词不要拿腔拿调,跟你说节奏不是说让你唱戏。”项知言之前还好声好气地和方德涵讲话,熟悉了之后也不客套了,话说的也开始刻薄起来。
我看方德涵吃别的样子很是新鲜,在旁边磕瓜子磕得非常欢。方德涵敢怒不敢言,今日受了一肚子气回去,明日还眼巴巴地来。
倒是这剧的进度又拖了一个星期。
这是好事,我看从场记变化就能看出来。不是他们拍的不好,是成唯越来越较真。
成唯现在把我当半个统筹用,我虽然赞赏他精益求精的态度,但是还是要给制片和剧组说句公道话的。这么拖着进度,怕是钱要不够用了。
我这感慨生出来没两天,成琦就来了我们院子。
我那个时候正在写东西,见她进来还觉得很奇怪。她现在神龙见首不见尾,剧组这边的工作都落在我和另一个叫许朋的人身上。本来就是刚进组的时候有一面之缘,这些天拖成琦不在的原因倒是日日都见。
“忙啊。”她看着我面前的文案资料问,假模假样地问。“你这天天的帮这帮那……我们真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你别跟我说,跟成唯说。有什么话直接讲,我不吃戴高帽这一套。”
成琦干笑了两声,说明了来意。
她这段时间不在剧组,是出去给成唯这部戏找投资去的。她略微给我说了下这戏背后的投资结构。成唯自己是制片,占了大头,另外还有两家小影视公司有一点投资,都是人情关系,没多少钱。
“这几天你帮着看剧组的杂事,我也不瞒你了。”成琦说,“从钟嘉瑜老师过来开始,预算就不太够。拍摄进度延长这些都想到了,成哥在剧组走不开,我只能替他出去跑投资。”
我听得明白,成唯这种独立导演,说是自由,遇上资金断链的时候比谁都窘迫。总不能拍一次片就把身家全砸进去。我理解,但是我不知道成琦找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组了个饭局,定在S城了,有几个影视资源的大头都来。”成琦解释,“不光是投资方,还有渠道方,不算特别正式,也得找人撑撑场子。”
“那你找我做什么?”我不是不清楚她这话的意思,只是这话说得让人奇怪。我一个编剧,现在撑死了半个统筹,这饭局怎么也轮不到我去吧。
成琦见我还是明白不过来,只得说了实话。
“这饭局上有海鹿的人,那边听说你现在是随组编剧,问说你能不能去。”
章节67: 5个月前
标题:67
概要:风雨欲来
我脑子白了一会儿,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周黎。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出现感觉都陌生,好似从我被项知言拐到这个剧组之后我就很少想起过去那些人。这个时候乍然听到,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愣神。
我想了一阵才意识到,周黎只是海鹿一个艺人。能去这种场合的,至少也是管理层,还要特地点一下我名字,那只剩下傅文睿了。
愣神变成了实打实的头疼。
成琦看着我的反应,说:“你不愿意去也不打紧,我也就是问问。”
“不。”我打断她,“我去,什么时候?”
成琦不知道那些往事,看我这样子以为是我和傅文睿有点恩怨,开口:“真没关系,到时候如果桌上闹起来也不好。”
“如果不打紧,你就连问都不会问我了。”我说,“海鹿难道没说其他的吗?”
成琦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手比了个数字,给我透了底:“那边暗示说肯给这个数,而且人脉通着龙标和几个奖项,得罪不起。”
她自己说着都叹气,“我们和审核那边打交道也多少年了,这两年政策压力大,成哥的片子本来就难拿标,现在更是了。原来我们还能绕一道,拿去国外上映参奖。现在都不行,必须得拿。”
成琦语气低落,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成唯这年头名声很显,但是真的看过他电影的观众却不多。说起来还是因为这几年自媒体发展起来了,很多做影视这块的人把那些有名的导演挨个拿出来当素材科普,才给成唯镀了好几圈金层。不然真去电影院看,成唯拍了这么多年电影,能在国内上映的都少。
“……海鹿也真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运气,也就个做选秀的公司,不知道从哪建立的人脉。我去他们公司谈的时候,左小宿,孟建华居然都在,我们这边气势就弱了……”
我嘴巴一撇,想笑,笑不出来。左小宿,和王志磊合作了3部影片,捧回来3座奖杯。原先在耀华做了两年的摄影,还是我爸介绍去的西影。孟建华,孟建华就是我叔那个龟孙。
成琦还在碎碎念,她不是真的发牢骚,她是心里有疑惑,因为海鹿的人点了我的名字。所以刻意试探我。
我一下子觉得心烦得不行,刚才还答应,现在立刻就想反悔。一窝子虎狼摆了个局让我去,我去那就是真傻子。
我想到这里就觉得犯不着,横竖我到现在为止一分钱没拿已经给这剧组打了这么久白工了。这些就算是看在文老的面子上不说,也没理由送佛送到西,舍身去会豺狼的。
成琦大约是看出来再说下去我要改口,便也不提了,就是眼睛还望着我,瞧着是没死心。我突然就没耐心应付她了。态度恶劣地说要去就给我地点时间,不用我去就赶紧走。
成琦倒是没生气,还给我递了个新手机。
“你原先卡号什么的都办好,放进去了。软件什么的常用的也都下了。你登陆就行。”成琦说得自然,“地址时间我没你微信。短信发过去了。你要是要去,最好今天跟我坐飞机回S城。”
我额头青筋一跳:“这么急?”
成琦说:“剧组等着钱,体谅一下吧。”
我知道我是个成年人了,凡事不能凭着性子来。但是看到成琦这样,还是忽然生起不知名的气,想跑出去咬人。
将心比心,我知道剧组运作起来多花钱,也知道成琦的苦衷。只是被这样一步逼一步的,有点骨气的人都爽快不起来。
而且我这火气实际上也不是对着成琦的,是对着海鹿和孟家那帮人,一个傅文睿我尚且可以忍受,加上我二叔那个龟孙那我真的是不能保证到时候会不会见血。
想到这层我揉揉头发,还是和成琦说算了,我不去了。
成琦愣了一下,倒是没问我为什么突然改主意,把手机留下,略说了两句就走了。
我玩了一会那手机,不便宜,差不多我三个月房租。
忽然记起来我还欠项知言一条两月房租的方巾,被我洗废了,至今皱巴巴地挂在我那个出租屋里。
我把手机打开,找到成琦发给我的那条短信。刚这姑娘真的是用压力在逼我呢,饭局定在一周以后,何至于这么早就要去S城了,这里再偏,路上也只用两天。
她逼我是想知道内情,这种做派不像是她往常的习惯,这不是跑海鹿的时候冷板凳坐出毛病了,就是海鹿那边的钱真的特别要紧,成唯这个剧组的资金链真的快断了,她多知道点东西,有利于谈判桌上说话。
可惜她真得失望,我觉得傅文睿只是知道了我在这组里,想奚落我。他向来是个神经病,品味也堪忧,只是赚钱投资上一直很清醒,断然做不出来为一时意气砸钱的蠢事。
他要是做了,那倒是个值得瞧瞧的奇景。
我一直玩手机玩到项知言下戏回来。一进来就看到我拿这个手机玩,愣了,开口问:“你哪里来的手机。”
“成琦贿赂的。”我说,“看我打白工打得太可怜。”
项知言像是听了什么惊天秘闻一样:“……你一直没跟剧组谈合同薪资?”
我点点头,手里还在继续玩游戏。项知言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就把我拿着手机那手抓着拿开了。我余光扫到屏幕上闪了个GAME OVER,有点可惜。
“你什么情况?”项知言不给我惋惜的空间:“你天天跟着剧组那帮工作人员混,自己合同这么大件事你没和他们谈?”
“我是编外的,他们剧本的合同肯定是跟文老签过了,我这样的应该算是员工,但是我跟成唯的工作室之间没有劳务合同。只能按照临时雇用算。”我说,“这些都是一线干活的,文书这种要回他们工作室找合同团队或者法务。成琦本来应该能管,她不是之前都不在吗。”
我这一通说辞自我感觉挺有理有据的,项知言却不放过我,冷笑一声,“你糊弄我,不上心就是不上心。这里又不是完全断网,每天都有回镇子上的人,就算是打印邮寄这么久该签该谈的早就弄好了。成唯还差你这点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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